最后一个滩涂了,而这也是最重要的滩涂。下车的时候只看了一眼,感觉“吓傻了”。
我不是没见过滩涂,但至少所见过的滩涂再怎么大,肉眼还能看见远处潮水翻腾跳跃的银线。可这眼前的滩涂根本望不到边,白色的天空直接就生硬地扣在灰黑色的滩涂上;海草也不茂盛,稀稀疏疏的;渔民留下的巨大而扭曲的拖拉机轮胎印仿佛是玛雅文化里的神秘图符。
我们是来做鸟类调查的。要搞清楚鸟种,要数明白数量,这得向哪里走?走多远?
看着当空喷火一般的太阳,“真的要下滩么?”我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这些不懂风情的家伙,一个说“必须”,一个说“显然”。自恃在厦门海边也常常因为看鸟对阳光无所畏惧的我,此时低头看看短衣短裤拖鞋的自己,无奈也只能无力地抗议:“我会被晒死的!”
“冲浪板”递过来长袖和户外围巾,“MC”把他那剩下的防晒霜用力地挤出最后一点给我,“壹鸺”则说:“拖鞋没有问题,好走的好走的。”
郁闷!听不出我就想坐在车上吹吹空调的意思么?遇到这样的队友还说什么,索性连相机和双筒望远镜也不带了,扛着单筒望远镜,走吧!
真的辛苦啊!走着走着,回头看一眼,那距离就连往回走也已经变得不再令人期待了。我问:“一般要走多久?”“MC”说:“通常来回走五六个小时,再看一两个小时吧!”我两腿一软,脑海里响起一句改编的歌词:“我的肩膀很痛,我的包袱很重,我扛着面子流浪在鸟人之中……”
可是,唯有继续向前,因为,鸟还在前方。滩涂很大,我们就像走在朝圣的路上;虽然艰难,但不会改变方向。然后,忽然之间,鸟来了!
铺天盖地的鸟啊!先是小小的黑点占满了天空,仿佛乌云活了,分开又汇合,四散再集聚,变幻莫测。渐渐地,那些原本的小黑点可以分出大小和色彩,甚至能看到身形了,而阳光硬生生地把它们彼此的影子刻在对方的身上。越来越近了,黑嘴鸥、大杓鹬、大滨鹬、铁嘴沙鸻、环颈鸻等水鸟“呼啦啦”的鼓翼声盖过了风车的嗡鸣,像潮水一样涌过来,包围着我,让我环顾四周不知所措,只觉得天地都随着它们一起旋转起来。我恨不得也要生出翅膀,去和它们一起踏上这伟大的迁徙之旅。我对身边的鸟友们说:“来到这里,我很感动。”再无言语。(www.xing528.com)
滩涂上空大群水鸟组成鸟浪
不到半个小时,我们就看见十几只带有不同国家和地区的旗标的候鸟。这批候鸟大约有十多种,总量在2.5万只左右。我想给这些鸟友拍工作照,这才想起自己并没把相机带在身边,于是就向“壹鸺”借。没想到他的相机配的是长焦的定焦镜头,我只好不停地往后退,可直到身后已经是无法逾越的满是海水的沟渠,还是没办法把他们都融入同一个画面里。于是,我将镜头对准了他们的脚——满是泥泞,一步一步丈量着这片堪称横无际涯的滩涂的脚。这些坚韧不拔的调查员,就像坚守伟大承诺的鸟类,带给我们候鸟迁飞的真相;更像在这片茫茫滩涂上飞翔的鸟群,个体虽然相对渺小,但只要参与这个进程,伟大,早已不言而喻。
又来了一大群鸟儿。正想看个究竟,老天爷似乎是有意为难我们,身后忽然间乌云翻滚,大雨即将来临。那乌云聚集的速度令人瞠目结舌,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是黑压压的。在这平坦的滩涂上,我们是绝对的制高点,所以必须赶紧撤离。光是下雨还好,若是遇到雷暴,我们几个只怕要命丧黄泉。
大自然展示它的威力从来都是以你想象不到的方式:就当我们在挥汗如雨、热得几乎中暑的情况下扛着单筒望远镜往大堤飞奔的这会儿功夫,狂风已经先期赶到了。只用了几秒钟,所有的热气似乎被风吸走了一样,刚才的炙烤瞬间变成了冰冷,浑身打起冷战,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整个区域里所有的风车都开始疯狂地转动起来,那可怕的轰鸣声响彻整个海滩,仿佛是魔鬼得意的咆哮。回去的路也因为这段时间潮水的变化,变得更加迂回难走。
幸运的是,已经飘落在海滩上的大雨并没有落在我们狂奔回去的路上。直到我们终于回到大堤,那雨才与我们一直提到嗓子眼的心一样,“哗”地一声猛地落了下来!这下,“冲浪板”可以不用花钱洗车了!
再看那海上,天空已经是乌黑一片。心魂未定的我忍不住问自己:“下次若还来,还会下滩么?”
亲爱的读者,如果你也和我一样喜欢自然,喜欢观鸟,喜欢将这其中的故事讲给别人听,你会下滩么?即使夏有炎炎烈日、冬有凛冽寒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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