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鸟界四大金刚共舞春天

大约是深刻体会过严寒的痛苦

它们如此一根筋地渴望着春天

执着地呼唤着、期待着

窗外阴沉沉的，并无大好春光，而小区里的珠颈斑鸠却叫得让贪睡的人无法入眠。惊蛰虽然过了，但一场倒春寒让人感觉又回到了严冬，手脚继续畏畏缩缩起来。倒是这些鸟儿们，开始认死理一般从早到晚不停歇地讲述着春天的故事，对刺骨的寒风和飘零的冷雨全都置若罔闻。院子里的那些花儿也是如此，悄悄地开了，或者已经涨红了脸，仿佛随时会绷不住大笑起来。

珠颈斑鸠是上海最常见的鸟儿之一，在上海鸟友嘴里位列“四大金刚”之一。其他“三大金刚”分别是白头鹎、乌鸫和麻雀。

麻雀大约是全国人民都认识的鸟儿，对很多人来说更是唯一认识的小型野生鸟类。于是，时常听到一些人说“哪里有什么鸟？只有麻雀”！我并不觉得他们是故意这么说的，实在是因为在他们的眼底，所有的小鸟都长得一样——麻雀的模样；麻雀也是他们唯一观察过的野鸟——胆子大、靠近人居。

在如今的互联网时代，各种信息几乎随手可得、无处不在，但是很多时候，人们看到的、接受的依旧只是某一个方面的内容，甚至是完全荒谬的谣言。谣言总是比真理更能积极地推动自身的传播，就像那些会主动飞到你身边觅食的麻雀一样。对那些懒得去找一找究竟身边还有没有其他鸟儿的人，或者那些只会等着鸟儿飞到自己身边的人，一来二去，思维已然形成了惰性，于是在互联网的世界里稀里糊涂又心甘情愿地变成谣言的接力棒，也就不足为奇了。

乌鸫（林子大了　摄）(www.xing528.com)

除了都是一身的黑色，乌鸫和乌鸦完全不同，但总被混淆。人们都知道乌鸦是黑的，然后竟然就认为黑的便是乌鸦。其实这样的人一般都没真正见过乌鸦的模样，只知道乌鸦黑罢了。这其中的逻辑混乱并不难理解，甚至你若跟他说了，他自己也会觉得好笑——是啊，我怎么会这么蠢？可是我们不就是这样愚蠢地生活了好多年——还记得“老子英雄儿好汉”么？

好在黄嘴巴的乌鸫自己会唱歌，而且婉转动听。人们知道乌鸦黑，同时也知道乌鸦的叫声聒噪难听，所以心底不免疑惑。然而，一旦敢于质疑，求真的欲望被乌鸫美妙的歌声激发，他们就会发现，真相其实并不遥远。

喜欢站在树顶的白头鹎是很受人欢迎的，橄榄绿的色彩谈不上漂亮却很耐看，叫声谈不上悦耳却也还入耳。更关键的是它那一头白发让想象力丰富，又对各种吉祥寓意痴迷的国人甚为喜爱：白头——“白头到老”。所以在1949年前处于“国统区”的上海，尽管十里洋场纸醉金迷，国民政府颁发的结婚证书上却妥妥地印着两只白头鹎。仔细一想，持久的婚姻可不就是白头鹎的那个样子——可能一切都不尽如人意，但一切都足够满意。

我写这段文字的时候，一只白头鹎刚好跳到窗台上。隔着玻璃我们彼此对视，它歪着头用嘴敲了敲玻璃，或许是表示同意我的看法。

回到珠颈斑鸠。不少人以为那是家鸽，但也隐隐觉得与熟悉的家鸽有些不一样，只是并不曾真的去追寻个究竟，因为总觉得无关自己的生活，何必搞得一清二楚？于是在小区里，经常可以看见大爷大妈带着小孙子小孙女遇到珠颈斑鸠在路上不紧不慢散步后，是这样的对话——“快看快看，鸽子！鸽子！”小孩子于是又惊又喜，跟着喊：“鸽子！鸽子！”有些时候，谬误真的就这样一代代地传了下去，然后美其名曰“传统”！

春天终究还是会来的。人类是最聪明的，聪明到可以躲进四季安逸的房间里，避开料峭春寒，静静地等着春天真的到来之后，自己便可以舒舒服服地享受春天的温暖和抚慰。可那些大自然里的动植物不同，大约是深刻体会过严寒的痛苦，它们就是如此一根筋地渴望着春天，执着地呼唤着、期待着，甚至让这种呼唤和期待本身成为春天的一部分。比起躲在屋子里聪明的人们，我更喜欢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