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规划中的沟通与传播：新媒体赋权与治理

传播学研究长期聚焦于对大众传播方面，但是对于更深层次的社会实体与传播的互动却视而不见。事实上，城市规划领域的沟通规划理论已经发展得比较成熟，随着城市化的进程加速，人们面对规划中的沟通问题越来越多，但对此缺乏研究。以地铁规划为例，地铁对于一个城市的发展影响深远，投资也非常巨大，属于“巨型项目”。地铁规划的利益相关方也非常复杂，在我国主要包括中央政府、地方政府、地铁集团、普通市民以及一些大型企业。地铁规划的决策常常从政府和投资商的利益出发，公众诉求常被忽视。在此背景下，媒体公众特别是互联网成为公众与政府之间沟通的桥梁，公众借助互联网行动来表达自己的利益诉求，影响城市规划。本节以“地铁族”论坛的武汉区为例，来探讨城市中的互联网虚拟空间和城市实体空间是如何互相影响，特别是实体空间如何被网络沟通所形塑的。

城市规划沟通的核心问题包括冲突的斡旋和缓和、资源分配、少数群体的利益诉求。^[96]公共理性在上述核心问题的解决过程中扮演了重要角色。何明俊从宪政的角度考察了城市规划，认为城市规划涉及社会公正和正义，需要在行政权力和公民权利之间取得平衡。^[97]约翰·弗雷斯特提出了规划中的交流行动理论，认为规划在本质上来说是包括规划师、政治家、开发商和公众之间的对话、争论和协商。^[98]弗雷斯特的理论受到哈贝马斯的理论影响，认为好的规划交流应该是可以理解的、真诚的、合理的、正确的。规划交流理论的假设是：①所有的利益攸关者都参与进来并被赋予权利；②规划师与利益攸关者的交流是可以理解的、忠诚的、合理的和真实的；③利益攸关者完全了解规划对他们而言的可能性。^[99]

法国环境和领土部对城市规划中的公共协商提出了以下原则：公众协商程序应始于方案规划前期，必须在项目酝酿阶段就启动；应在尽可能广泛的范围内进行协商；协商程序必须由公共部门实施；整个过程应该高度透明、公平、公正、公开；应当有利于公众参与；必须有明确的工作计划，有步骤、有阶段地进行协商；设有监督机构以保障公众协商的有效进行；必须对整个协商过程进行总结；程序运行所需资金由项目开发者赞助。^[100]

在规划沟通理论中，人类行动者仍占据主导地位，行动者网络理论则能更好地呈现人类行动者和非人类行动者之间的互动。该理论由意大利学者拉图尔在20世纪80年代提出，主要包括行动者（Actor）、异质性网络（Heterogeneous Network）和转译（Translation）等三个概念。行动者包括有人类行动者和非人类行动者，任何行动者都是转译者而不是中介者。转译过程是行动者网络的核心内容，主要包括问题呈现（Problematization）、利益赋予（Interestement）、征召（Enrolment）和动员（Mobilization）等四个环节。同时在问题呈现与利益共享之间还存在一个强制通行点（Obligatory Passage Points，OPP），OPP是核心行动者的问题成为实现其他行动者目标或利益的关键节点。

本节的研究问题是：在地铁规划沟通过程中，核心行动者的问题是如何转化为其他行动者的共同目标的？“地铁族”社区在问题的呈现、利益赋予、征召和动员等诸多环节中起到了什么作用？本研究使用虚拟民族志的方法对“地铁族”网络社区进行了个案考察。发现该论坛是城市权利表达和地铁规划协商的公共空间，通过对地铁线路走向、站点命名、运营方式等问题进行呈现，并通过转译过程中的利益分享、组织和动员建构了地铁规划沟通的行动者网络。(www.xing528.com)

武汉是一个处于急速现代化进程中的城市，地铁是城市建设的中心，是全社会关注的焦点。武汉是也一个移民城市，每年有数百万大学毕业生、务工人员在流动，为这一现代都市带来了活力。本研究选择“地铁族”论坛的武汉版展开研究，对正在发生的事件进行持续追踪，能够较为完整地获取研究数据。

“地铁族”是国内目前最大的地铁门户社区，是关于中国各地地铁建设最为权威的民间论坛。该社区建站于2006年7月26日，总版区数41个，下设子版块36个，是全国最大的有关地铁的讨论区。建站9年来发帖量突破580万，注册用户数量已经超过47万，设置国内地铁城市的专门版块，主要讨论范围是国内地铁城市发展规划的相关信息。

本研究运用网络民族志的方法，以地铁族论坛的武汉版块作为研究对象，持续一年的时间跟踪该版面的所有文章，并且对其进行归类、内容挖掘和主题提炼，了解该论坛的核心关注议题，分析网络论坛与城市建设之间的互动关系。本研究旨在了解网络社区与城市空间的互动机制以及其中的权力关系，人们是如何利用网络社区参与地铁规划的？他们通过哪些方式表达了哪些方面的利益诉求？

“地铁族”论坛中的帖子类型主要包括：建议帖——针对官方已经推出的方案提出自己的意见和想法；规划帖——提出自己对建设规划的预测和设计方案；媒体帖——贴出媒体对“地铁族”的报道，根据报道内容进行讨论。本研究重点是查看量大、回复多、跟帖多，网友意见激烈，给予强烈关注的帖子，多为热帖、专业帖和精华帖。对于“精华”“积分”和“注册时间”等指标比较高的网友进行重点追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