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生态的失衡使得公共利益受到了损害,平台媒体有充足的自媒体内容来源,它们没有动力也没有资质去生产优质深度新闻报道。但是传统媒体特别是市场化媒体的用户和广告市场已经受到平台媒体的挤压,无力生产优质的新闻内容来满足公众对调查性新闻的需求。
对严肃新闻内容进行生态补偿成为维护社会公共利益的必要途径。“生态补偿,国外文献通常称之为对生态(环境)服务付费。生态补偿的四个界定标准:是基于谈判的自愿交易;交易的环境服务是明确规定且可度量的;有确定的、至少一个的买者和卖者;作为补偿的支付是有条件的,当且仅当提供者按合约要求提供服务时,购买者才对其进行支付。”[113]“生态补偿重点回答补给谁、谁来补、补多少、怎么补等核心问题,即补偿的主客体、补偿的标准、补偿的方式、补偿的尺度等,目的是弥补地理空间上生态环境和经济利益的不平衡。”[114]
平台媒体是新闻生态变迁的主要受益者,而传统媒体和公众则是受害者。因此,平台媒体需要对严肃新闻内容的生产进行补偿,以维持具有公共价值的新闻内容的供给。类似于今日头条和腾讯新闻这样的平台媒体应该与传统媒体进行合作,共同建设优质的互联网新闻内容平台,对公众的严肃新闻内容需求进行补偿。但是具体如何操作,尚处于摸索阶段。
第一种补偿模式为平台媒体与传统媒体签订合约,由平台媒体来付费使用传统媒体内容。在这种模式之下,平台媒体占据主导地位,双方的合作并不紧密。传统媒体也无法调用平台媒体的数据来了解用户的需求,从而调整自身的内容生产策略。这种内容付费的模式注定使双方同床异梦,一旦利益分配不均就会引发矛盾冲突。但单个传统媒体的议价能力太弱,平台媒体付给的微薄报酬并不足以覆盖高昂的新闻内容生产成本。
第二种补偿模式为平台媒体与传统媒体共建传播渠道,共同来打造一个新的媒体平台。例如腾讯和《新京报》进行了深度的协作,联手推出“我们”新闻视频项目。腾讯希望介入互联网新闻生产流程,但是苦于不具有时政新闻采制的资质,而《新京报》则谋求在新媒体时代实现全媒体转型。双方期望通过资源的整合,生产出一个新的新闻生态物种,适应当下的技术环境,满足用户对互联网新闻内容的需求。但是这种整合能否得到政府的支持,以及具体效果如何,都还是未知数。“我们”新闻视频项目不论成功与否,都会为后来者提供宝贵的经验。(www.xing528.com)
第三种补偿模式为传统媒体建立全国性的媒体联盟,合股出资,建立国营的新闻内容平台。当平台媒体想要转载内容时,传媒联盟统一向平台媒体供给新闻内容,提高议价能力。这一模式在柳斌杰的谈话中也曾提到,“国家正准备支持建立一个总的平台,加强对新闻作品知识产权的法律保护。所有的原创新闻放到这个平台上,任何互联网、任何电商只能在这个平台上使用采访信息,付费使用”[115]。他还指出,“媒体融合难在体制改革不到位,管理模式和资本难融合”[116]。我国的传统媒体虽然都是国家所有,但是长期的属地化管理使得我国的传媒所有权、经营权呈现条块分割、等级森严的状态,各方面的利益极难协调,不具有可操作性。此外,平台媒体对传统媒体内容的需求量究竟有多大也是未知数,因为它们的自媒体内容占了绝大部分份额。
第四种补偿模式为国家入股平台媒体,占据一定数额的股份,给予其一定的宣传任务,同时也允许获得时政新闻报道资质。《互联网新闻信息服务管理规定》第六条指出:“符合条件的互联网新闻信息服务提供者实行特殊管理股制度,具体实施办法由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公室另行规定。”宋建武指出:“一般来说,特殊管理股是指在股权中设计管理事务时,超越普通股东投票权的一部分股份,其特点是用很少的股份来获得对企业的执行管理权。”[117]柳斌杰也曾指出有必要“设立重要文化企业的特殊股制度,委派相关专家或者行业资深管理人员参与企业决策,行使特殊股权益,以一票否决的权力,把关内容、监督导向”[118]。但是这种模式能否得到平台媒体的认可和接纳,国有制和私有制如何协调还是客观存在的问题。尤其是相当多的新媒体企业选择在海外上市,其股权重新分割和处置需要经过复杂的程序。
新闻生态补偿不仅是平台媒体的责任,也是政府的责任。政府通过财政拨款的方式补偿了党媒,但是昔日的市场化媒体的利益尚无法得到保障。平台媒体对市场化媒体的替代效应是无法逆转的。因此,政府不应该仅仅向党报财政拨款,同时对有一定公共价值的市场化媒体进行资助。政府可以考虑设置一些新闻调查项目,引导市场化媒体对一些公众关心的议题进行深度调查。
用户是进行生态补偿的生力军,但中国用户习惯了享用免费的新闻内容,并不习惯为高质量的新闻内容付费。面临重大新闻事件时公众会自发自愿地进行“新闻众筹”,但真正付钱参与众筹的用户仅占少数比例,而且这种情况过于特殊。用户需要养成为高品质内容付费的习惯,而这个习惯在西方年轻人中已经比较普遍。要培养用户的付费习惯,前提是有足够优质的内容资源,例如财新传媒正在进行内容付费墙的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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