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英主义是传统媒体的新闻专业主义理念的重要内核。记者的地位与他的采访对象有关,传统媒体一般都倾向于采访社会重要人物。记者地位还与他服务的机构有关,覆盖面广、大型、知名、影响力大的媒体拥有更多的知名记者。在新闻专业主义的架构下,记者还需要扮演民主的“看门狗”“公共利益的代表”等角色。[30]在自媒体的环境下,从业者需要建构的不再是机构形象,而是个人的形象。也不再需要充当“第四权力”,所承担的社会责任也大大弱化。
新闻专业主义代表了既有的政治经济结构中的精英权力,传统媒体是主流文化的代表,是政治精英发声的领域。自媒体则对这种权力形成了挑战,当下中国语境下的名人自媒体是新兴中产阶级发声的场域,代表了一种流行文化和商业文化。而草根自媒体则包括了大量的社会中下层,某种程度上也反映了一种亚文化,但这种亚文化常常被政治或商业收编。自媒体挑战了新闻专业主义,但不代表它放弃了专业主义,而是从两个方面对其进行了再界定。
(一)自媒体社会声誉的建构
自媒体人员的构成主要是中国社会的中产阶级,位于社会底层的农民、农民工很少有人使用微博、微信公众号,或者在新闻APP上开设专栏。自媒体的从业者主要是知识群体,包括媒体从业者、IT精英、文体界人士等。它与BBS时期的名人账号、博客时期的名博有着历史渊源,发展到现在成为微博中的“大V”、微信公众号和新闻APP中的“大家”“百家”。自媒体真正成为一个热点话题还起源于2013年。主要是因为报业面临拐点,大量传媒人“逸出”成为自媒体人,以及用户的内容需求多元化。
传统媒体常常致力于机构品牌的树立,名记者、名主持人固然具有一定影响力,但依旧需要依附于机构才能获得发展。无论从业者个体有多强的能力,受众认准的是机构的权威、声誉和公信力。传统媒体为了建立社会声誉,防止受到政府的干预,建构了新闻专业主义的从业传统,严格对从业者进行约束,挣得社会公众的承认。
自媒体在前台出现的常常只有一个人,但身后常常需要一个团队支撑,积累下来的是这个人的品牌和人气。相比传统新闻业的架构,自媒体的“编辑需要先做好预想,然后在各行业中招募全球顶尖的专家”,“赋权于新闻从业者,并让他们为个体行为负责”,而不像传统媒体的从业者那样成为新闻生产流水线的一环,进行“挣工分”式的劳动,自媒体的自我负责、自我管理体现了劳动者的尊严和价值。
优质的内容是自媒体的竞争力源泉所在。自媒体的从业者往往都是某一行业的专家,只有优质的内容才能吸引到粉丝。相比传统媒体的新闻报道,自媒体创造的更是一种公共知识。自媒体会促进一种新的文人文化的养成,能够拥有大量粉丝的自媒体都是社会名流。但自媒体的缺陷是过于仰仗个人品牌,一旦这个名人离开团队,昔日艰苦积累的名气和品牌就会流失。
此类自媒体常常实现了跨媒体传播。在当前中国语境下,“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当《徐达内小报》的微信公众号被封了之后,它的APP和微博账号还能正常使用。而《罗辑思维》也在微信和视频网站优酷中跨界播出。自媒体的数量与种类一直在发展、演变的过程中,尚没有稳定下来,在移动互联网时代特别是2013年起形成了井喷的状态。每时每刻都有一大批自媒体在兴起,也有一大批“死亡”。大浪淘沙后能够坚持下来的都形成了自己的铁杆粉丝群体。(www.xing528.com)
因此,在自媒体的运营过程中,专业主义并非被放弃,而是被重新界定。传统媒体的专业主义是一种话语、一种意识形态,还是一种社会控制的模式。[31]自媒体的专业主义则落实到从业者个人的实际行动,以及创造优质内容的社会压力。他们不再为机构负责,而是为个人声誉而战。传统媒体的新闻自由是传媒所有者的自由,不是从业者的自由,更不是新闻受众的自由。自媒体的新闻自由虽然仍然受制于所在新媒体平台和国家法律,但给了从业者和受众更大的自由。
(二)盈利模式的变革
传统媒体的主要盈利模式是依赖受众的“二次售卖”,也就是将受众的注意力作为商品销售给广告商,换取广告收入。不论是纸媒还是电视媒体,都将广告收入作为主要的收入支柱。由于政府控制刊号资源,报业一直处于不完全的市场竞争状态。我国的传媒业呈现一种条块分割的状况,按照国家、省、市(州)、县的级别来举办媒体,所以行政资源的多寡决定媒体竞争中谁更为有利。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一大批普通媒体欠缺核心竞争力,再加上新媒体的出现分流了广告收入,部分媒体生存维艰。广告收入已经不足以支撑一家报纸的运营,传统广告模式的崩塌令纸媒陷入了生存危机。
传统媒体的收入主要来源于广告收入和集团化、多元化经营。当前的主流媒体不仅拥有行政资源所带来的新闻资源优势,还拥有国家的财政扶持和补贴,但只局限于中央和省级的大台大报。普通的媒体仍然需要在市场竞争中求取生存。传统媒体对于广告的依赖过于严重,但是传统的广告经营模式已经开始崩塌。[32]新媒体的兴起分流了传统媒体的广告,海尔集团宣布不再向传统媒体投放硬广告,未来的广告可能通过一些口碑营销的方式来进行。一些市场化媒体受到新媒体的冲击之后面临着生存危机,2014年上海地区就关闭了两家都市类报纸。
传统媒体即将转型为一个微利行业或者公益行业。[33]与纸媒类似,自媒体的收入来源一直也是一个尴尬的问题,直到近两年才出现了转机。主要是随着移动互联网的发展,微信公众号、新闻APP等移动新闻平台的崛起,使得移动端的广告精确投放产生了较为可靠的盈利模式。例如,微博“自媒体成长计划”就建立了与作者的广告分成机制,旨在增强微博平台中的优质内容的生产,摆脱当下微博内容的泡沫化、碎片化困境。此举同样也可以增强微博对社会精英群体的吸引力。
目前运营比较好的自媒体归根到底都是实现了“粉丝经济”。粉丝文化作为一种亚文化潮流,在明星崇拜中就得到了充分体现。然而自媒体中的名人不局限于文体界的明星,还包括了知识精英。在电视时代,就有不少知识精英热衷于做“电视知识分子”。于丹、易中天等一批“电视快思手”脱颖而出,身价倍增。目前自媒体的盈利模式主要包括付费订阅、广告和众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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