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词典中,“Prosopography”一词有两种含义:对一个人的外貌、职业和性格等特征的描述;人物群体研究,即将某一特定的人物群体置于相应的社会历史背景或文本环境之中,对其外貌、职业、个性等特征进行研究。[11]从词源上看,英文中“Prosopography”一词源自拉丁文Prosopographia,由古罗马著名学者昆体良(Quintilian)从希腊文(prosôpôn-graphia,προσπων-γραφα)引入,是古典修辞中的一种拟人手法。在希腊文中,graphia意味着描绘、描述。[12]因此整个词有两层含义:一者为“人的面部表情”;一者为“人、动物或者事物的外部个性特征。”[13]在现代英文中,“Prosopography”作为历史研究的一种方法,是指通过收集不同的数据,进行分析、处理,从而勾勒出某一特定的社会文化背景下的不同人物关系。[14]
最先使用集体传记法的是研究古罗马史的历史学家。法国历史学家克劳德·尼古拉(C.Nicolet)在《集体传记研究与社会史:罗马及意大利的共和时期》(Prosopographie et histoire sociale:Rome et l’Italie à l’époque républicaine’)一文中提到,“prosopography”一词早在18世纪就开始被使用。[15]1872年,德国历史学家、古典主义学者奥托·泽克(Otto Seeck)在柏林大学完成其博士学位论文《罗马帝国研究:百官志》(Quaestiones de notitia dignitatum),文章详细论述了公元400年的罗马帝国行政官员的角色承担和职能行使状况。1876年论文获得学术界认可,成为罗马帝国政治史研究领域的代表作。[16]此后,集体传记法被广泛用于古罗马史的研究中。19世纪末期有两部宏大的研究成果相继诞生,分别是三卷本的《罗马帝国名人录》(Prosopographia Imperii Romani)和84册的《保利维索瓦百科:古典科学百科全书》(Pauly-Wissowa Realencyclopädie der classischen Altertumswissenschaft)。这些著作的出版,标志着现代集体传记法的诞生。
20世纪集体传记法的使用进一步深入,尤以古罗马史学家罗纳德·赛姆(Ronald Syme)1939年发表的《罗马革命》(The Roman Revolution)为代表。[17]赛姆运用集体传记法,对奥古斯都及其追随者们彼此之间通过婚姻、血缘和共同利益编制成的家族关系网进行了研究,对其在“革命”过程中的关键作用进行了深入分析,从而为罗马史研究提供了新视角,对20世纪后期的罗马政治史研究产生了深远影响。类似的作品还有路易斯·纳弥尔(Lewis Namier)出版的《乔治三世时代的政治结构》(The Structure of Politics at the Accession of George Ⅲ),该作品对18世纪乔治三世统领下的英国议会成员群体进行了分析。[18]
20世纪的研究除了将集体传记法继续运用于古典政治史之外,进一步拓展到更多历史时段的研究中,尤其是中古史的研究。这一研究方法同时被运用到其他史学研究领域,包括社会史、科学史、宗教史、经济史、教育史等。20世纪40年代到60年代,德国史学家戈尔德·泰伦贝克(Gerd Tellenbach)对于集体传记法在中古史研究中的运用作出了杰出的贡献。1944至1964年间,戈尔德在弗莱堡市(Freiburg)运用集体传记法成文多篇并时常举办讲座,他还培养了60多位博士生,这些学生继承了导师戈尔德关于集体传记法的研究,并稳坐德国大学中中古史研究的交椅。[19](www.xing528.com)
1971年,劳伦斯·斯通在《代达罗斯》(Daedalus)杂志上发表文章《集体传记法》(Prosopography),文章介绍、总结集体传记法的发展、运用历程,从而使得这一术语进入公众的视野。20世纪70年代末,德国知名历史杂志《弗朗西亚:西欧历史研究》(Francia:Forschungen zur westeuropäischen Geschichte)的编辑以“prosopographia”为主题,编纂出版了应用集体传记法撰写的论文和评论集。[20]这一举措使得集体传记法被越来越多的史学研究者关注。
20世纪80年代,欧洲学术界不仅创办了专门的期刊杂志,而且举办了专门的学术会议来探讨集体传记法的运用。1980年《中世纪集体传记法》(Medival Prosopography)杂志诞生。在该杂志社两位编辑的组织宣传下,1982年12月,在德国的比勒菲尔德(Bielefeld)顺利举办了第一届学术研讨会。两年后,在法国巴黎又相继举行两场学术会议,主题分别为“集体传记法及其现代起源”(Prosopographie et La genèsede l’État moderne)、“计算机与集体传记法的应用”(Infoamatique et Prosopographie)。国际学术会议的举办,为史学研究者提供了一个全面了解与交流集体传记法的平台。1989年,在中世纪集体传记法首届跨学科国际研讨会(First International Interdisciplinary Conference on Medieval Prosopography)上,不同领域的学者进行了激烈而深入的探讨。[21]
21世纪以来,随着计算机在研究领域的普及和数据处理软件的开发,集体传记法的运用更为便利,集体传记法的运用从历史研究的各个领域继续扩展延伸。正如劳伦斯·斯通展望的那样,通过集体传记法,学者们能够把宪政史、制度史和人物传记联系起来,而过去它们之间并无交集。通过对历史细节和人物案例的细致考察,集体传记法还能把历史重建过程中展现的人文技术(humane skill)与社会科学家的统计方法和理论假设结合起来,以弥补政治史和社会史之间的断裂。集体传记法能够形成一股合力,将思想与文化史中的发展成果落实到社会、政治和经济的基石之中。[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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