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体传记法：教育史学前沿研究

一般来说，个人传记（biography）所关注的研究对象更多是某一领域杰出的人物，而集体传记研究关注的不仅仅是历史上的知名人士，还包括数量众多的普通人群体。许多西方学者都曾对集体传记法的含义做过界定。

英国历史学家劳伦斯·斯通（Lawrence Stone）认为，集体传记法是通过对一群历史人物生活的集体研究来探寻他们共同的背景特征。^[1]比利时历史学家希尔德·德瑞德·西蒙斯（Hilde De Ridder-Symoens）将集体传记法视为一种传记合集（collective biography），它描绘了研究者所要研究的一群人的外在的共同特征，这些特征包括研究对象的职业、社会来源、地理位置等。研究从收集目标人群的传记资料开始，然后对这些传记资料进行分析，进而揭示某些历史问题的本质诱因。^[2]英国拉夫堡大学（Loughborough University）保罗·斯特奇斯（Paul Sturges）教授对于集体传记法的定义更为宽泛。他认为，不管是基于学术研究还是科学的目的，任何涉及搜集一群人的传记信息加以系统分析的，都可以称之为集体传记法。集体传记法既可以用来对知名人物的传记进行合辑出版，也可以用来进行社会历史研究。保罗认为，宽泛的定义使得单一传记中独立讨论的特征得以纳入一个综合体系进行考量。^[3]德国中世纪史研究教授内特哈德·巴尔斯特（Neithard Bulst）和J.Ph.吉安奈特（J.Ph.Genet）认为，集体传记法尽可能多地收集相关材料，以描绘同质性程度较高的一群人的共同特征。巴尔斯特进一步强调，集体传记与个人传记两者之间也有许多共同点的。集体传记法收集处于特定历史年代、特定地域人物的相关数据，然后从不同的历史视角解读这些数据。他们在认同斯通定义的基础上，认为集体传记家应该将关注点放在研究对象的生活周期（life-cycles）中，搜寻研究对象及其家人的人口统计学上的相关数据，例如职业、教育、薪酬、财产等进而在对应的社会背景下对数据进行分析并得出结论。^[4]

虽然学者们的定义不尽相同，但都强调通过集体传记方法获得一个群体共同的、非个体性的特征。根据研究对象的选取范围，劳伦斯·斯通认为集体传记法的使用可以分为两大理论流派：一派将研究的着眼点置于少数精英人士，即精英学派（the elitist school）；一派将焦点关注在数量较大的普通人群，即大众学派（the mass school）。^[5]其中精英学派主要关注数量有限的精英群体在家庭、婚姻、经济方面的联系与互动，研究对象通常是权力精英，例如罗马参议员、美国参议员、英国的下院议员或内阁成员，该群体跻身于上层社会，其生活资料、传记信息能得到较为完善的保存。使用集体传记法可以精确地考察目标人群的族谱关系、商业利益以及群体之间的政治互动情况。研究旨在证明研究对象之间通过血缘关系、背景、教育情况、经济利益联系，乃至于偏见、理想及意识形态联系在一起的凝聚力。当政治成为主要议题时，就会有人质疑正是这种社交网络和经济纽带促使精英人群集合在一起，形成政治力量（political force），从某种程度上说，也是政治动机（political motivation）。劳伦斯·斯通认为，精英学派从精英群体身上收获颇丰，但其研究对社会科学的发展作出的贡献十分有限，且很少涉及社会学、心理学理论。精英学派存有的理论预设是显而易见的，即政治是少数派统治精英及其委托人之间的互动而非群众运动。正是这种“霍布斯式的竞争”（Hobbesian competition）^[6]——激烈的对权力、财富、安全的利己主义使得整个世界运转起来。^[7](www.xing528.com)

与精英流派相对应的是大众流派。这一流派更具统计学的头脑，擅长于从社会科学中汲取灵感。大众流派将注意力倾注在数量较大的研究群体上。因为绝大部分的研究对象已经过世不能进行访谈，所以研究者很难获取研究对象详细的信息。大众流派认为，历史进程是由普通大众的观念运动决定的，并非根据伟人或精英们的意愿更改的；要完整地定义人类的需要，必须将权力和财富纳入考虑。相对于政治史，该流派更加关注社会史，研究所涉及的问题维度较精英学派更为宽泛。大众学派更加关注并验证多重变量之间的数据相关性，而不仅仅是通过呈现一系列详细的案例研究验证史实。为了更好地阐释历史，该学派使用马克斯·韦伯的理想模型（Weberian ideal-types）^[8]进行建构，研究重点置于社会流动性、环境和思想之间以及思想和政治行为、宗教行为之间的关系。^[9]两种学派研究主题的不同，可能导致其研究假设、研究方法和研究结论的不同，但就方法论来说，两种流派并没有严格的区分。

集体传记法与谱系学（genealogy）和专有名词学（onomastics）等其他相关研究方法既有密切的联系又有区别。谱系学最直接的目的就是对研究对象追根溯源，重建其家族及家族发展历程，结合谱系学研究方法，可以帮助集体传记学者了解家庭起源、成长环境和家庭成员、血统关系等更多的社会背景，为群体数据分析提供资源支撑。专有名词学是对专有名词（proper names）进行的研究，它通过挖掘名词的起源、发展过程和内在含义，探究其社会和文化内涵。与集体传记法不同，专有名词学关注的是名称和名称本身的信息而非个人的，但是专有名词学可以为集体传记研究提供重要的信息。特定的名称代表特殊的社会阶级。例如对古罗马奴隶姓名研究显示，在古罗马97.6%的人名字中含有奥特斯（Autus），所有的奴隶名字中都含有苏尔维斯（Suavis）。当奴隶刑满释放时会将主人的名字缀在自己的姓氏之前，从名字中就可以辨别该奴隶是否自由。^[10]这种人名当中隐含的信息对集体传记的研究也十分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