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越喜爱神秘的饮品——茶,就越需要从清政府购买茶叶。
有一种药,秦始皇相信它有“长生不老”的功效而饮用。
传说中国古代的“农业之神”神农氏用自己的身体来测试身边一些草木的药性,每当中毒的时候,都是多亏了这种药草的力量才苏醒过来。
这是药效多么神奇的植物啊!没想到秦始皇梦寐以求的这种药,我们在现代社会能够易如反掌地喝到。这种“仙草”就是茶。
中国的唐诗中有这样的记载:
“一碗喉吻润,二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惟有文字五千卷。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1]
如今,我们用钱包里剩下的一点零钱就能买到一瓶茶饮料,到餐厅去只要说上一句“请来一壶茶”,就能免费得到秦始皇梦寐以求的“仙草”。
茶原产于中国南方。从前,为了方便运输,人们将茶定型成“饼茶”。人们购买之后就可以从这块饼上剥下茶来泡着喝了。
在中国,茶在佛教寺院被普遍使用。唐朝盛行佛教,人们把茶用作坐禅时的提神良药。
不过,如果要把茶当作药饮用,将茶磨成粉末后用水送服比泡着喝更好。所以,到了宋朝,人们就把茶粉用热水冲兑后饮用,这就是抹茶。
宋朝时期,有许多日本的游学僧人到中国的寺院访学。这些游学僧人在回国时,将茶的种子和制作抹茶的技术带回了日本。特别是日本佛教临济宗的鼻祖荣西写成了《吃茶养生记》,极大地宣传了茶,所以在日本被尊称为“茶祖”。由此,日本寺院的人也仿照中国喝起了抹茶。
但是后来,“抹茶”却从它的发源地中国消失了。
时光从宋朝转向了明朝。明朝第一位皇帝明太祖朱元璋为了将原本是贵族和富裕阶层享用的茶普及到民间,禁止了费时费力的定型工序,而是推广用茶叶片冲泡的“散茶”。因此,抹茶在中国被废止了。
而抹茶“东渡”到日本后长久地存活了下来,也实现了独特的进化——与日本的侘和寂结合为一体,形成“茶道”。
茶是从中国广东省的寺院传入日本的。
在中国广东省,“茶”的发音是“caa”。这个发音在日本演化成了“cha”。在印地语、蒙古语、俄语、波斯语、土耳其语中,茶被叫作“chay”。这些国家的茶都是从中国广东省经丝绸之路以陆路方式传播开的。
16世纪,欧洲与中国开始发展贸易,茶从中国福建省的港口通过海路出口。在中国福建省,“茶”的发音是“te”,在欧洲演变成了“tea”。
将收获的茶叶发酵,茶叶会在氧化酶的作用下氧化。就像我们切开苹果后,切口部位会变色是一样的道理。用这种带有红黑色的茶叶制成的就是红茶。
相对地,将收获的茶叶立刻加热,将氧化酶灭活,就能够让茶保持绿色。用这种加热后的茶叶制成的就是绿茶。
在中国,人们多饮用绿茶,不过出于运往欧洲时长途海路运输的考虑,货物多是红茶。
从中国运来的具有药效的茶成了昂贵的饮品,能够享用的都是英国的贵族。
茶是从亚洲运来的神秘饮品。
如果是现代人也能在印度深山里采得到的药草,或是生长于安第斯山脉的药草的话,可能人们还不会产生药效如此神奇的感觉吧。
最早在欧洲饮茶的,是到访过中国的荷兰人。
不只是中国,与日本也建立了邦交关系的荷兰人同样把日本的茶文化传到了自己的国家。传教士们讲述的东方奇闻逸事中说,茶是身份高贵的人在举行高规格仪式时的饮品。这可能指的是日本战国时代[2]的武将们喜爱的茶道吧。
终于,英国爆发了光荣革命,国王被驱逐,从荷兰来的威廉王子和他的王妃玛丽一起登上了皇位。玛丽将茶从荷兰传到了英国,为东方达官贵族所喜爱的茶在英国上层社会的女性们中间流传开了。
现在,人们仍然对王妃的生活充满向往之情,被日本、英国等的王室收纳的贡品很受欢迎,其实以前也同样如此。
英国的贵族把许多事交给用人们做,但他们会亲自泡茶招待客人,由此诞生了一种高雅的仪式——下午茶。
不过,日本的茶道是在战国时代武将中间流行的男人们的仪式。而一说到下午茶,脑海中浮现出的一般是贵妇人进行社交的画面。
事实上,在茶流传开以前,英国人喝的是从阿拉伯半岛带来的咖啡,街上的咖啡屋也是男人们的社交场所。因此,下午茶就在无法去咖啡屋的女人们中间流行开了,最终,茶室成了女人们的“咖啡屋”。这样一来,男人们为了与女人们约会,也都来茶室,咖啡屋渐渐地过气了。
无论何时,创造时代的都是女性啊。
现代的工业化社会始于18世纪英国的工业革命,而引发这次工业革命的植物之一就是已经介绍过的棉花。
工业革命所催生的还不单是平价棉织品这一种商品。工厂劳动者这一新兴阶级也诞生了,这些劳动者就喜欢喝红茶。
茶是在17世纪传入英国的。
在英国,人们害怕得由痢疾杆菌等引起的以水为传播媒介的疾病,所以,农业劳动者们就用啤酒等酒精类饮料代替水。
然而,工厂劳动者们要在工厂里和24小时无休的机器一起劳动,喝醉了就无法干活了。茶含有杀菌成分,即使是用没有完全沸腾的水泡出的茶也能防止疾病蔓延,还能提神醒脑,因此,茶是提高劳动效率的最佳饮品。
有人说,茶也为美国的独立立了一功。
英国赌上自己的霸权地位,和法国展开了旷日持久的北美殖民地战争。这场战争使英国不得不支出巨额的钱财,而英国用殖民地交的税钱来弥补这一开销。
其中一项就是从英国出口到美国的茶。(www.xing528.com)
美洲大陆最初是荷兰的殖民地,所以受到荷兰的影响,上层阶级的人们爱饮红茶。之后,美国成了英国的殖民地,饮红茶的习惯原封不动地保留了下来。被英国课以重税的美国人为了逃税,就偷偷地从荷兰进口茶。于是英国颁布了《茶税法》,严厉取缔偷运茶的行为。这一年是1773年。
美国人为了反抗英国这一重压制度,于1773年12月袭击了英国前往美国的运茶船,将船上装载的茶叶尽数倾倒进了波士顿湾,这就是“波士顿倾茶事件”。大量的茶被倾入大海,据说海水都被染成了茶色,所以,这一事件也被称为“茶党”(tea party)。
对此,英国于1774年强制封锁了波士顿湾。这激发了美国人的反感,于翌年,也就是1775年发动了独立战争。
对英国的反感让美国人开始用喝咖啡来代替喝茶,这就是为了模仿红茶的口味,进行快速烘焙后制成的美式咖啡。顺便提一句,日本的美式咖啡多指浓度低的咖啡,但真正意义上的美式咖啡是指烘焙时间短的咖啡。
现在,美国的咖啡消费量仍居世界第一。以星巴克为代表,咖啡文化能在美国开花结果,其契机就是独立战争。
然而,独立战争的核心却是美国北方的人们——喝茶的富裕阶层。美国南方正为了通过工业革命发达起来的英国的棉纺织业而不断出口棉花赚取外汇,从某种意义上讲,南方陷入了一种没有英国就无法存续的经济结构。与南方相反,北方为了摆脱英国的控制,追求经济自立。久而久之,双方的矛盾越积越深。
1861年,美国南北战争终于爆发。
难以再获得英国进口红茶的美国计划在温暖的南方地区尝试种植本国茶树,但是由于南北战争的爆发,美国的茶种植事业夭折了。
在英国,红茶普及开来,平民百姓也能喝到茶,但对英国来说,茶是从亚洲运来的神秘饮品这一印象没有丝毫改变,茶对英国人的生活和生产来说是不可或缺的。然而,即便需求如此之大,英国也只能从中国进口茶叶。
人们喜爱红茶,喝得越多,就越需要从清政府购入大量的茶叶。购买茶叶使得大量白银流出,而清政府却没有什么必须要从英国购买的东西,英国的贸易赤字不断扩大。
雪上加霜的是,原来的“聚宝盆”美国独立了,所以英国谋划出了三角贸易。
借着工业革命的东风在工厂大量生产的棉织品在国内市场饱和,英国就将棉织品出口到了殖民地印度。终于,印度传统的棉纺织产业瓦解了。
英国在基础产业瓦解了的印度种植毒品的原料——罂粟,并将由罂粟制成的毒品——鸦片走私到中国。
这样,英国将在印度生产的鸦片走私到中国,将在本国生产的棉织品卖到印度,以此来回收由于买茶而流失的白银。“三角贸易”由此确立。
罪恶的鸦片走私受到中国抵制,英国决定发动侵略战争。1840年,英国舰队开到广东海面进行挑衅,鸦片战争爆发。
这场战争,清军节节失利。1842年,清政府被迫签订了不平等条约,从此逐步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
本是大国的清朝在鸦片战争中战败后,西方各国在亚洲侵略的行动更加肆无忌惮,东亚进入了动荡的时代。
清政府的战败也给了邻国日本强烈的冲击,见识了西欧各国强大军事力量的日本有了强烈的危机感。为了不使日本沦为殖民地,一部分先进人士联合起来,最终打倒了江户幕府,从明治时代的文明开化开始,开启了追赶西欧列强的近代化之路。
值得一提的是,支撑着有富国强兵目标的日本的近代化进程的物品也是茶。
当时,西方各国都在追求中国的丝绸和茶。日本人意识到可以把茶作为出口商品来赚取外汇,于是便在国内大力推广生丝生产和茶的种植。大量武士受到鼓励,迁入荒地开始种植茶树。这些武士的辛勤开垦为日后茶叶基地的形成奠定了基础,这个地方后来发展成了全日本最大的茶园——牧之原台地。
通过出口茶叶,日本赚得了外汇,加速了近代化的进程。
现在,一说到红茶,比较有名的就是印度产的大吉岭、阿萨姆等。
鸦片战争后,英国认识到需要重新审视对中国茶叶的过度依赖性,然后,英国就尝试在其当时的殖民地印度种植茶树。然而,中国的茶树却无法在印度正常生长,对中国的茶树来说,印度的气温太高了。
1823年,英国的探险家布鲁斯在印度的阿萨姆地区发现了一棵茶树。之后的调查表明,这种茶与中国云南的普洱茶是同一茶种。
现在,人们知道了茶树分为两种,一种就是中国种植的“中国种”。中国种适宜在寒冷的地区生长,叶片较小。为了抵御中国冬季的寒冷和干燥,叶片必须变得又小又厚。中国种现种植于中国、日本等温带地区。
另一种就是在印度发现的茶树,现称为“阿萨姆种”。阿萨姆种为了适应印度的炎热气候,叶片较大。在热带等有利于光合作用的地区,大叶片比小叶片的生长效率更高。此外,热带有很多啃食叶片的害虫,叶片如果不大一些,就会被吃光。
虽然中国种和阿萨姆种在分类学上属同一“种”,但是地域、海拔等生长环境的不同,造成了不同茶种植区的茶叶有一些区别。
比如,有一种鹿叫日本鹿,但北海道的日本鹿就比本州的体形大,九州的又比本州的体形小。因此,人们把北海道的日本鹿称为虾夷鹿,本州的称为本州鹿,九州的称为九州鹿加以区别。这就是亚种。
中国种与阿萨姆种的关系就像稻米的亚种——粳稻(短粒种)与籼稻(长粒种)——一样。日本种植的是颗粒浑圆的粳稻,而以泰国米为代表,是颗粒细长的籼稻。
由于热带病虫害多,所以阿萨姆种含有较多具有杀菌作用的咖啡因。喝绿茶享用的是氨基酸的美味,而喝红茶享用的是咖啡因的苦味,所以,阿萨姆种更适宜制作红茶。
这样,英国成功地摆脱了对中国茶叶的依赖,实现了红茶的自给自足,印度也因此变成了世界上最大的红茶产地。印度因为茶失去了传统的纺织业,却在千回百转之后又因为茶完成了经济的复兴。
全世界都被茶的魔力所左右。茶真的有大到能够引起一场战争的魔力吗?
这种魔力的元凶其实就是茶中含有的咖啡因。
咖啡因是毒性物质生物碱的一种,最初是植物为了避免被动物啃食而分泌的防御物质。咖啡因的化学结构与尼古丁、吗啡很相似,同样有着令神经兴奋的作用,所以喝茶能够提神醒脑。这正应了那句话:“毒与药仅一线之隔。”
虽然茶里的咖啡因含量很少,但咖啡因原本就是作用于脑神经的有害物质,人体会尽力将咖啡因排出体外。茶喝多了会导致人频繁地想去洗手间就是这个原因。
茶是山茶科植物。山茶的叶片和茶叶片很像,然而,古人却从无数的植物中选出了茶叶。在化学不发达、没有分析机的时代,人们仅凭经验就选出了含有咖啡因的叶片,想必过程也是一波三折。
咖啡因,顾名思义,是从coffee(咖啡)中发现的物质。咖啡的原料来源咖啡树是茜草科植物,咖啡树里也含有咖啡因。
世界三大饮品是茶、咖啡和可可,它们的原料分别是茶叶、咖啡豆、可可豆,全都是含有咖啡因的物质。可以说,“万变不离其宗”。古今中外,植物所含有的咖啡因吸引了无数的人,含有咖啡因的茶更是大大撼动了人类历史。
[1] 出自卢仝的《七碗茶》,原题为《走笔谢孟谏议寄新茶》。
[2] 日本战国时代(1467—1615)是一个动荡的时期,战争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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