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西体育文化的和而不同

以奥林匹克文化为代表的现代竞技体育文化是体育全球化的产物,也是推动体育进一步全球化的核心动力,它逐步扩展到全世界的过程,代表西方体育文化主流。^[25]世界各民族的体育文化都在向西方体育文化看齐。在日益增长的西方文化压力下,世界各民族的文化一方面出现发展危机,另一方面国家意识和民族意识得到强化。抵制单一的文化扩张,加强各民族间的文化沟通,构建一个多元一体的世界体育文化新体系,是大多数国家利益之所在,也是人类体育文化长远发展的重要基础。^[26]而在全球化浪潮中,每个民族在思考自身体育文化的传承和发展以及价值取向时势必以西方体育作为参考。

不同民族的体育文化在形式和结构上表现不一,但在本质上都是一种身体的文化,是一种作为主体的自我对作为客体的自身进行的身体修炼。恰恰由于这种同质异构的特性,使体育文化的交流与融合成为可能。^[27]这也是作为中华民族传统体育文化和以奥林匹克为代表的现代西方体育文化,具有“和”的前提与基础。或者说,奥林匹克文化精神与中华民族传统体育文化都具有“和”的结合点。从西方文化来看,古希腊哲学家早就关注对立中的和谐。如赫拉克利特认为自然界的一切事物都从对立中产生和谐;另一位古希腊哲学家毕达哥拉斯则认为,宇宙中一切都存在和谐,这一源远流长的西方传统滋润了古代奥林匹克文化的灵魂,也滋养了现代奥林匹克精神。^[28]《奥林匹克宪章》明确指出:“奥林匹克主义的宗旨是使体育运动为人的和谐发展服务,以促进建立一个维护人的尊严的、和平的社会。”人文奥运是以人为本的奥运,它追求人的本质力量的自由实现,人的全面和谐发展,2008年北京奥运会通过“人文奥运”理念将“和谐”精神发挥到极致。同样,中国古代的儒家文化和道家文化都追求天人合一,中华民族传统体育文化植根于“天人合一”、阴阳、八卦、五行等理论之中,中华民族传统体育重在健身、养生,从而达到内外和谐。在某些具体体育文化项目中,如现代高尔夫运动与足球与我国古代的“捶丸”与“蹴鞠”本身就有着深厚的历史渊源与联系。^[29]

“和而不同”中的“不同”则主要体现在两者起源的社会背景和体现的人文精神及表现形式不同。近现代西方体育起源于英国的户外运动,是西方工业革命的产物。但不可否认竞技体育发端于古希腊。因此,近现代竞技体育必然承载了西方传统文化的DNA,即“强调理性,重视发展科学技术、鼓励民主制度与社会竞争、以法律为行为准则”。^[30]这也有其深刻的历史渊源。奥林匹克文化与古希腊农耕渔业混合的民族经济结构和以航海贸易为主的经济生存方式密切相关。地中海岛屿的互不连续,海峡的阻隔,生产生活中人与大海的搏斗,构建了古希腊民族人与自然分立的哲学观。从而孕育了对抗性极强的奥林匹克竞技文化,其表现形式上重阳刚的力量、速度之美,重外在美、形体美、对抗美。^[31]

此外,在古希腊,宗教文化与理性文化占据主体地位。在西方宗教文化中,神的地位是神圣的,但又是人格化的,即神、人同形同性。“所有的神都和人相似,他们的举动和人一样”,像《荷马史诗》中的诸神,他们七情六欲皆存,住在奥林匹斯山顶上。人们为了取悦神,不断地进行以竞技活动为主的大规模的祭祀,在已高度理想化的自身形象和能力构筑神的形象的同时,反过来又以这些人格化的神为模式塑造人身。这种宗教意识在人们心理上积淀,为以后从个性原则和个性意识出发而形成以弘扬个体生命能力为主体的精神倾向的文化奠定了基础。^[32]再有,在古希腊时期,多元的哲学思想注重理性思考。推崇“人权”的伦理学家则极力强调每个人要自由维护和发展自我权利,从而导出西方的“天赋人权”和人人平等的观念,其核心是强调个体、强调自我。时至今日,不管社会如何变化,经过文艺复兴和宗教改革对张扬个性理念的进一步扩张,使对这一个性发展的强调演变到了空前的极致状态。(www.xing528.com)

古希腊的宗教文化传统渗透到体育活动中,使西方体育文化的价值取向更强调胜利、英雄崇拜、自我展现等。而其理性文化中分析型的逻辑思维方式决定了以“竞争取胜”为宗旨的西方体育文化精神,并由此衍生出“更高、更快、更强” 的现代奥林匹克理念。

而根植于本土的中国民族传统体育承载的却是与西方传统文化具有显著差异的中国传统文化的DNA,即“推崇道德、重视国家统一与社会安定,以伦理与教化作为社会行为法则,重视人文思想的发展。”^[33]我国诸多民族传统体育文化起源于劳作、娱乐、宗教与军事等,负载着对民族生活价值观的解释,都反映出该民族在具体历史发展中对自己生存意义的阐释,对生存状态的追求。在古代中国,以孔子、孟子为主要代表的儒家文化主张“宁静致远,礼之用,和为贵”,以“体已”和“修心养性”来体现宽恕、仁爱、和睦,从而达到启发人的道德之心的自我教化过程;以老子、庄子为代表的道家文化主张“清静无为,天人合一”养生延寿。这种儒道互补型文化中的观念,体现了中国传统的人文精神,对中国传统体育文化的产生和发展具有深远的影响。正是由于儒家文化思想的影响,中国的传统体育养生术、气功、武术功法中充满着“天人合一、阴阳之道”的思想,强调人与自然、人与人、主体与客体的和谐统一,提倡个体的修身养性和与世无争。^[34]因此,我们可以看出,在古代社会里,正是由于中国文化的统一性、连续性、非宗教性、封闭性,以及儒家思想的影响,而产生了具有传统养生思想、内外兼修、身心并兼的体育活动,其价值取向主要表现在和谐、养生、修身正心等。其表现形式上注重节奏、韵律、内涵、和谐美以及朦胧、抽象、含蓄美。在某种意义上说,中国古代体育文化是作为一个道德法则的表现形式。这就是东方文明之道德观、伦理观与审美观的民族性在传统体育交往活动上的反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