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称作水针的还有比较大型的鳄形圆颌针鱼 Tylosurus crocodilus,俗名青旗、学仔;黑背圆颌针鱼Tylosurus acus melanotus,俗名青旗、青痣,均为颌针鱼目颌针鱼属。
水针如古人说的,“首戴针芒”,上颌骨突出成三角形尖嘴,下颌更向前伸长出针头状的长喙,身体圆棱而长,就像一支注射器,闽南人唤它水针。
童年在筼筜港、鼓浪屿港仔后游泳,还真被它“注射”过,幸好是初夏,小水针的针管刚长出来,尖尖细细,不太痛。
平潮时候,海面微波荡漾,水针结队,苍绿背脊,银白身条,在湛碧海水里交错闪亮,尾鳍迅速扫动,在粼粼水面拉出一道道线纹,闽南渔人看它轻捷穿梭,戏称为“补网师”。
它们胆小机警,声音稍大就受吓,顾不得补网,“卜卜”飚出水面数米,扬尾游去——它与飞鱼是未出五服的兄弟呢。
麻衣相法讲究什么嘴型吃什么饭,所有的嘴巴当然朝最方便吞摄食物的方向演进。
短水针的喙,让人怀疑它是逆进化:上喙极短,下喙像一把刺刀往前刺去。这种超级地包天的口器,不易夹食,除非有不长眼的碰上来,否则它只能撬漂漾的藻类果腹,古人笑话它,起名“无唇”。
另一类水针,柱颌针鱼,长的才是夹子一般对称的喙。它追逐小鱼,甚至能腾跃水面,用尖喙夹住猎物,再逐渐移动到与口顺直,慢慢吞下,古人叫它双针、鹤鱼。早年暑假,我们常打交道的就是它。
水针在夏天繁殖。当秋风把赭色船帆拍打得“噗噗”作响,海水变得澄清而有些凉意的时候,新水针们也长过铅笔了,可以钓上来做菜。
可是它们嘴巴太小,最小号鱼钩都吃不进去。
孩子们找来电话线,拆分出那七八股细细铜芯,拉直、磨尖、扭弯、截断,做成一门门小钩。水尖一旦吞饵,直下肚子,鱼钩不打倒刺也不会脱。没电话线芯,把穿作业的大头针烤红,折弯,也能将就。
几门鱼钩,绑上鱼线,缀上浮子沉子,捆在线板上。一堆线板放入提桶,带上饵,就去钓水针。
在海岸找个突出地方,放下提桶,鱼钩穿了饵,随一块块线板甩出去,再把联系线板的细绳绑定在岸边石块。
一群海边囝悠闲抱着粗黑双臂,看线板漂浮。
夏天,水针随潮水进退,大潮最多,中潮次之。满潮前一小时,是水针活动高峰,鱼群报到来啦,一海面都是疯狂索食的它们。
线板急促浮沉,是水针上钩在挣扎。线板打旋急转,说明几个钩都上鱼了,海边囝露出坏笑,把绳子拉上来。
一条绳拉上来就是一串。解鱼、换饵,一块线板刚甩出去,别的线板又狂猛乱转,老手也会应接不暇呢。运气好,一潮水能钓个几十、百来条。
各自提桶回家,和母亲说,今晚有得吃了。(www.xing528.com)
东海还有一类俗称大水针的,学者称它们横带圆颌针鱼、鳄形圆颌针鱼,体量都是水针的数十倍,它们是大洋性鱼类,偶尔到岛屿周边巡游,渔民分别称它们为青旗和青锯。
青旗身体扁圆而细长,像加厚的皮带。体背中间蓝黑,向下慢慢翠绿,腹侧银白,饰有数道蓝黑横带,从后部上下鳍到尾柄,有数个黑点,青旗因此也叫作青痣。
青锯和它相似,只是喙更尖长,身材比较浑圆。除了背上的青翠,通身银白。
它们体型奇特,漫长身体全赖遥远尾部那个新月形的尾巴驱动,就是作为舵的背鳍、臀鳍,也长在屁股眼后面。这样一来,身体前端四分之三的躯干,可以如蛇体自由蜿蜒,像漫长的旗帜在海洋里曲折飘展。
它们的喙粗大尖长,有体长的七八分之一。遇到敌害,它能从水表跃起,有渔民被它直插入腹过。
一对长居日本的朋友来厦门讲学,见面吃饭老朋友不拘礼节,只吃白粥。我应命点菜,看到排档上只有无唇水针、金线鱼,各点一盘。吩咐水针按厦门老谱,煮菜脯。菜上来,发现水针肚里黑膜没有清理干净,有些不高兴。朋友太太打圆场说,日本人更简单,连内脏也不去,吃起来苦苦的,另有滋味。
无唇水针在日本是做生鱼片的高级食材,鳞皮和腔内黑膜尽去,只留两片带银皮的半透明体肉,挑净细刺,斜切成丝,蘸山葵末、酱油,或者柠檬汁、酱油、姜末。
嫩小的水针是日本春天最美丽的寿司食材,肉半透明,口味清淡、肉质细致,最能查考出食客味蕾的敏锐指数。
怕腥,可以用铁线、竹签穿过,抹了盐去烤,烤至筷子能刺穿鱼体。如果用电烤炉,记得打开炉门放水分,才有干香。用它下清酒、下白酒,清简对味。
台湾料理达人郭宗坤总结说,短水针生食,肉有柚子香;烤时皮有咸饼干味。老厦门也有将它裹粉来油炸的,味道也好。
这八十岁的姜尚老谋深算,故意用怪异钓术,诱西伯侯姬昌,果然钓上了。
水针看来是有魔力的鱼,我和发小忆旧,说我们当年其实也被它钓了。那种不为考试和补习所压迫,在课堂与大自然课堂里艰苦而有乐趣地狂野成长,真是快乐,是真快乐。
感谢你啦,水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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