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包含乌贼目枪乌贼科的数种:剑尖枪乌贼 ,学名Loligo edulis,俗称剑端锁管;杜 氏 枪 乌 贼,俗 名 锁 管 , 学 名Loligo duvaucelii;尤氏小枪乌贼,学名Loligo uyii,俗名脆管;日本枪乌贼,学名Loligo japonica,俗名笔管 ; 火枪乌贼,学名Loligo beka,俗名脆管、锁管仔;以及中国枪乌贼,学名Loligo chinensis,即鱿鱼的未成年体。
夏天去东山,要是夜里不到海边吃现捕小管,等于白去。
我第一次在东山享受这种活色生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
东山是一个文化架构奇异的地方,古越族犷放的海洋性格、古代卫所的悍勇遗风,特别是对中国武神关帝的崇拜,融成了当地豪放古朴的民风。
东山诗友刘小龙和我们泡过茶,邀去海滩排档。一路聊东山的强悍民俗,譬如生食海鲜,譬如生孩子叫撬囝仔……
到了排挡还未落座,诗人立即吩咐摊主:白焯小管仔。
摊主说,要等一下,竹排刚出去。
说着打手机联络。
海天黝黑,远远近近的渔火,星星点点灼穿夜幕。
近处竹排伸出探照灯,光晕里有人影晃动,想必就在照小管。竹排上的人大约见水下有形影闪动,霎地插下兜网。
不一会儿,有快艇靠岸了。提上来的水桶里,有鱼有虾。大虾眼发红光“噼噼啪啪”地跳,其他鱼跃猛子打滚。小管仔呢,斯斯文文挣扎着,“啾啾啾啾”叫唤得凄楚,蓝色幽光随声闪动。
有人要伸手去捉,我忙说不可。我在筼筜港用三脚罾赶夜潮,被它的鹰嘴喙狠狠蜇过,有剧痛教训。
厨师手快,几分钟,刚才还透明的小管,变成红斑点点、玉质莹亮的生烫鲜肴,热腾腾端上来。
三寸长短的小管,一只只并排,肚子圆滚滚。一口咬下,刷一声脆断,爽韧弹牙!
再嚼,腴美,致密,鲜甜!
桌上酱碟,是酸甜辣酱、蒜末酱油、姜丝辣椒酱油,就是这么简单的佐料,让你大快朵颐。
从大海到口腹的生猛鲜食之路,除了鱼排吃鱼,很少有比这更短的了。
又过几年,和家人去东山小住。金銮湾酒店外不远,就有海滩排档。我从来烦腻宾馆的样板菜,这么近就有排挡,三餐就都到那儿吃土菜。
早餐生,午餐就熟了,和摊主随意剥虾配海瓜子喝酒聊天。他说,我这里海鲜绝对一流,现讨现吃——他有一副山网,就在眼前的海湾牵罟。
话音未落,他跑出去了,边跑边打手机。一会儿回来,说,船出去了,下网了。
我问为什么突然下网。
他说,海鸟在飞。
海鸟,以及海豚、金枪鱼、鲨鱼等食物链上端鱼类的出现,是鱼群动向的指示。有经验的渔民,除了凭经验算汛期,凭借天气、风向、水色判断鱼汛,有时也会站到高处瞭望海上鱼情。大鱼群游来时,鱼头攒动,弄皱一片海水,甚至令海水发黑。而海鸟群翔,是最明了的追鱼信号。
我随他视线看,海鸟纷乱翔落,一条机帆船忽忽忽忽在海面绕行,一边簌簌簌簌放网。
我们依旧喝酒,剥蟹吃鱼。过了半个小时,嗨~嗬,嗨~嗬,喊声一阵近过一阵。(www.xing528.com)
探身一看,两路人马从海滩两头,拖着牵绳合拢过来了。
拖网者,有戴笳笠的渔妇、老汉,也有游客。一声声齐整地吆喝着,三步退、一步进,极有节奏地倒行退走,把网从两边往中间拖拢。这是未经排练的劳动舞蹈,舞姿优美,气韵生动,“艺术起源于劳动”的主张者,可以直接录下来当佐证。
牵罟,也叫牵山网或拖山网。山,渔家话语里指陆岸,牵罟即在海湾横布贴地网,两端曳引收拢,拖上沙滩。这种古老的合作生产方式,主角常常是老弱妇孺,不过只要有空,谁都可以参加。
渔获分配,通常是扣去网主、船主的份额后,大人一份,小孩半份,孕妇两份。有些地方,网是村民公有的,除去照顾有特别贡献的,见者有份。可惜这种古朴民风,正随古老渔法日渐式微。
——有意思的是,地中海沿岸,目前也留存有拖山网作业。看来,在生产力发展的相同阶段,人类都会想到一块儿去吧。
眼看网底就要上岸了,摊主吩咐小二,去看看有什么好货。
小二提桶回来。桶里有水尖、梭子、柔鱼,小管最多。他要小二立马把小管炒来下酒。我说昨晚不是吃啦?留晚上吧。
“昨晚是白灼和油焗。晚上归晚上,晚上我请你吃烤的。”——东山人的豪爽啊!
一会儿,爆炒小管上来。衬着姜丝、青葱、蒜末、红辣椒丝,煞是好看,一桌人吃得爽歪歪。
小管状如柔鱼而小,生活在台湾海峡近岸的浅水区域一直到大陆架边缘,闽南海域到澎湖群岛是主要渔场,澎湖有个渔村盛产它,村名就叫小管。
小管像多数海洋生物,白天沉底,晚上浮升到表层来觅食。
它看来文文弱弱,扑食猎物乃至同类,毫不留情。刚捕捞上来的小管,穿过透明的腔壁,你可以看到成了消化物的小鱼小虾。
小管本名锁管,后来慢慢变成了现在的读音写法。清康熙年间的《诸罗县志》解释说:“锁管,身圆直如锁管,首有小骨插入管中,如锁匙。”
锁管与鱿鱼看似相同,但是它的眼睛有透明眼膜覆盖;还有就是形体小,透明的内骨比较宽。
那次行程的后两天,是去看望亲戚。招待的海鲜里,依然少不了小管。
表弟沙茂林是做鱼货生意的,又给我普及了一番小管知识:
中国枪乌贼里,最大的叫牛锲,长过尺半,肉壁厚实,也称“尺管”,澎湖人叫它炮管;身长近尺的大鱿鱼,叫透抽;之后依次是大管、中管。半尺到两寸的,通常也叫小管。
真正的小管,是剑端锁管,学名剑尖枪乌贼。
被归入小管的,还有尤氏小枪乌贼,号称脆管,能长到十厘米。
杜氏枪乌贼也叫锁管,只能长到八公分;比它略小的火枪乌贼,则被叫作小管仔。
——也就是说,小管,实际上是五六种乌贼的统称。
闽南的正小管,有春、秋两个不同生殖群。春管在春暖时节由南北上,四五月到达闽南海域产卵。
品质最好的是盛夏的秋管,它在为八九月份的生殖做准备,嫩肚滚圆,雌管肚里都有“饭”——闽南人通称软体动物的卵团粒穗为饭,饱满糯香。
秋末,它们生育过了,成群结队东游或南下,去深海避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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