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名金钱鱼,学名Scatophagus argus,鲈形目刺尾鱼亚目金钱鱼科金钱鱼属,俗名还有变身鱼、变仙鼓等。
有位叫刘家谋的前辈,写有一组《台海竹枝词》。内中《回头乌鱼》一首别出心裁:“郎船可有风吹否,新妇啼时郎识无。怕郎不见遍身苦,劝郎且作回头乌。”
嵌入于这首竹枝词中的四种鱼,有的我真不懂。
“回头乌”,是冬季到南台湾海域产完卵、回游大陆的乌鱼。
“新妇啼”,有人说是翻车鱼——鱼肉含水量大,烹后因为失水,肉会缩得很小。古书上说,新娘子初下厨烹调,怕婆婆嗔怪偷吃,暗暗流泪叫苦,于是生出了“新妇啼”的名称。
也有人说,它指的是肉质水嫩嫩的丝丁鱼。不过对照丝丁鱼性质,这种猜测显然不成立。
至于“风吹否”,我看了多本鱼类和渔文化的书,也查不出答案。
奇妙的是“遍身苦”,谜底竟是金钱鱼。
金钱鱼一身金碧,尾部翠黄,身上散缀着古铜钱似的深绿或浓褐色斑,叫“金钱鱼”有些形肖。
可是它如何变成了“遍身苦”? 查究许久,才明白又是一个语言讹传衍化的故事。
金钱鱼因为受惊吓时会发出“鼓、鼓”的叫声,原来也叫“金鼓”“金钱鼓”。它的身形侧扁,又有人把它称作“扁金鼓”,后来也写作“变金鼓”。
“变金鼓”在闽南话里,和“变身苦”“遍身苦”读音相似,后者情感色彩又更强烈些,尤其切合甲午战争以后被割离祖国、沦为异邦臣民的台湾民众心情,于是流行。
金钱鱼,就这样变成了遍身苦。
遍身苦,在闽南叫打铁婆。
我第一次见识打铁婆,是盐场外“漏大塭子”的时候。
独有这种怪鱼,奋力跃出筐外,在地上反复摔跌,自责不止:“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这么傻!”(www.xing528.com)
它摔跌得很有水平,正面、反面,正面、反面……毫不错乱,如同铁匠砧上迅速翻转的红铁胚,闽南人便称它“打铁婆”。我在日本看到有的留学生报纸把英文单词“政变”译作“苦跌打”,就想起它的模样。
围在塭口等着“捡塭屑”的讨海囝们,趋前捉它,立时被喝住,别碰!
打铁婆的背鳍,竖着十来根强壮毒棘,在毒鱼排行榜上是挂了名的。毒性虽然稍逊青枚,却能在人的皮肉上拉开伤口。
闽南海域,凡鱼皮糙厚、鳞甲紧实,特别是嘴脸有些走样变形的,很多都被冠以“打铁婆”名号,算起来有十几种。
其实,真正的打铁婆,是这种能借大地之力,自我批判、自己打脸的金钱鱼。
把打铁婆叫作“遍身苦”,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打铁婆的幼鱼吃起来,是有点发苦。
两岁的打铁婆,有成人手掌大小。春夏当令品食它,肉质犹如石鲷,可以干煎,而煮汤更有一股迷人的香气。扫去细鳞的鱼皮,吃起来有鳗鱼皮黏韧的口感。
打铁婆的幼鱼,群栖于河口,长大后才迁移至岩礁水域,离群生活。幼时身上的黑色条纹,也慢慢收凝为黑褐斑点。成鱼的体色,更会随环境变化而变化,时深时浅,特别漂亮。
打铁婆是大自然送给闽南海边囝的生物智能玩具。孩子们捞起打铁婆幼鱼,养在海水里,每天换水时慢慢兑入淡水。经过一段时间驯化,打铁婆竟可以在纯淡水里生活了。
打铁婆终于被人类发现了它独特的存在价值,被请进了水族馆或者现代家庭客厅的玻璃水箱里。金鼓银鼓,在萦萦水草间梭巡穿游,鳞光闪耀,高兴了就变幻一下体色,优哉游哉。这时候,再叫它们打铁婆或是遍身苦,就很煞风景了。
被赋予新功能的金钱鱼!
我想,再没有什么鱼,能比它更直观地阐释鱼类之于人类的价值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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