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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籍贯之争:广东福建?热带?荷兰?

时间:2023-11-0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荔枝、龙眼的籍贯是广东与福建,谁也不能否认。因此又有人认为我的籍贯大约是在热带。最后,有一位欧洲的科学家站起来,说我应属于荷兰籍。后来他还将我画影图形,写了一封长长的信,报告给伦敦“英国皇家学会”,不久消息就传遍了全欧洲,所以至今欧洲的人中,还有以为我是荷兰籍者。老实说,我就是这边住住,那边逛逛,飘飘然而来,渺渺然而去,到处是家,行踪无定的,因此籍贯实在有些确定不了。这样,我的原籍就有据可查了。

我的籍贯之争:广东福建?热带?荷兰?

我们姓菌的这一族,多少总不能和植物脱离关系吧。

植物是有地方性的。这也是因为气候的不齐。热带的树木,移植到寒带去,多活不成。你们一见了芭蕉椰子之面,就知道是从南方来的。荔枝、龙眼的籍贯是广东与福建,谁也不能否认。

我菌儿却是地球通,不论是地球上的哪一个角落,只要有一些水汽和有机物,我就能生存。

我本是一个流浪者

像西方的吉卜赛民族,流荡成性,到处为家。

像东方的游牧部落,逐着水草而搬移。

又像犹太人,没有了国家,散居异地谋生,个个都能繁荣起来,世界上大富之家,不多是他们的子孙吗?

这些人的籍贯,都很含混。

我又是大地上的清道夫,替大自然清除腐物烂尸,全地球都是我工作的区域。

我随着空气的动荡而上升。有一回,我正在天空4000米之上飘游,忽而遇见一位满面都是胡子的科学家,乘着氢气球上来追寻我的踪迹。那时我身轻不能自主,被他收入一只玻璃瓶子里,带到他的实验室里去受罪了。

我又随着雨水的浸润而深入土中,但时时被大水冲洗,洗到江河湖沼里面去了。那里的水,我真嫌太淡,不够味,往往不能得一饱。

犹幸我还抱着一个很大的希望:希望娘姨大姐、贫苦妇人,把我连水挑上去淘米洗菜,洗碗洗锅;希望农夫工人、劳动大众,把我一口气喝尽了;希望由各种不同的途径,到人类的肚肠里去。

人类的肚肠,是我的天堂,

在那儿,没有干焦冻饿的恐慌,

那儿只有吃不尽的食粮。

然而事情往往不如意料的美满,这也只怪我自己太不识相了,不安分守己,饱暖之后,又肆意捣毁人家肚肠的墙壁,于是乱子就闹大了。那个人的肚子,觉着一阵阵的痛,就要吞服蓖麻油之类的泻药,或用灌肠的手法,不是油滑,便是稀散,使我立足不定,这么一泻,就泻出肛门之外了。

从此我又颠沛流离,如逃难的灾民一般,幸而不至于饿死,辗转又归到土壤了。

初回到土壤的时候,一时寻不到食物,就吸收一些空气里的氮气,以图暂饱。有时又把这些氮气化成了硝酸盐,直接和豆科之类的植物换取别的养料。有时遇到了鸟兽或人的尸身,那是我的大造化,够我几个月乃至几年享用了。

天晓得,20世纪以来,美国的生物学者,渐渐注意了伏于土壤中的我。有一次,我被他们掘起来,拿去化验了。

我在化验室里听他们谈论我的来历。

有些人就说,土壤是我的家乡。

有的以为我是水国里的居民。

有的认为我是空气中的浪子。(www.xing528.com)

又有的称我是他们肚子里的老主顾。

各依各人的实验所得而报告。

其实,不但人类的肚子是我的大菜馆,人身上哪一块不干净哪一块有裂痕伤口,哪一块便是我的酒楼茶店。一切生物的身体不论是热血还是冷血,也都是我求食借宿的地方。只要环境不太干,不太热,我都可以生存下去。

干莫过于沙漠,那里我是不愿去的。埃及古代帝王的尸体,所以能保藏至今而不坏者,也就为着我不能进去的缘故。干之外再加以防腐剂,我就万万不敢去了。

热到了60℃以上,我就渐渐没有生气了,一到了100℃,我就没有生望了。我最喜欢的是暖血动物体温,那是在37℃左右吧。

热带的区域,既潮湿,又温暖,所以我在那里最惬意,最舒适。因此又有人认为我的籍贯大约是在热带。

世界各国人口的疾病和死亡率,据说以中国与印度为最高,于是众人的目光又都集中在我的身上了,以为我不是中国籍,便是印度籍。

最后,有一位欧洲的科学家站起来,说我应属于荷兰籍。

说这话的人以为,在17世纪以前,人类始终没有看见过我,而后来发现我的地方,却是在荷兰国代尔夫特市政府的一位看门老头儿的家里。

这事情发生于公元1675年。

这位看门先生是制显微镜的能手。他所制的显微镜,都是单用一片镜头磨成的,并不像现代的复式显微镜那么笨重而复杂,而他那些镜头的放大力,却不弱于现代科学家所用的。我是亲尝过这些镜头的滋味的,所以知道得很清楚。

这老头儿,在空闲的时候,便找些小东西,如蚊子的眼睛、苍蝇的脑袋、臭虫的刺、跳蚤的脚、植物的种子,乃至于自己身上的皮屑之类,放在镜头下聚精会神地细看,那时我也夹杂在里面,有好几番都险些被他看出来了。

不久,我终于被他发现了。

有一天,是雨天吧,我正在一小滴雨水里面游泳,谁想到这一滴雨水,就被他寻去放在显微镜下看了。

他看见了我在水中活动的影子,就惊奇起来,以为我是从天而降的小动物,他看了又看,发疯似的。

又有一次,他异想天开,把自己的齿垢刮下一点点来细看,这一看非同小可,我的原形都现于他的眼前了。原来我时时都伏在那齿缝里面,想分吃一点“入口货”,这一次是我的大不幸,竟被他捉住了,使我族几千万年以来的秘密,一朝泄露于人间。

我在显微镜底下,东跳西奔,没处藏身,他眼也看红了,我身也疲乏了,一层大大厚厚的水晶上,映出他那灼灼如火如电的目光,着实可怕。

后来他还将我画影图形,写了一封长长的信,报告给伦敦“英国皇家学会”,不久消息就传遍了全欧洲,所以至今欧洲的人中,还有以为我是荷兰籍者。他们错以为发现我的地点就是我的发祥地。

老实说,我就是这边住住,那边逛逛,飘飘然而来,渺渺然而去,到处是家,行踪无定的,因此籍贯实在有些确定不了。

然而我也不以此为憾。鲁迅的阿Q,那种大模大样的人物籍贯尚且有些渺茫,何况我这小小的生物,素来不大为人们所注意,又哪里有记载可寻,有历史可据呢!

不过,我既是造物主的作品之一,生物中的小玲珑,自然也有个根源,不是无中生有,半空中跳出来的,那么,我的籍贯,也许可从生物的起源这个问题上,寻出端绪来吧。但这问题并不是一时所能解决的。

最近,科学家用电子显微镜等科学装备,发现了原始生物化石。在非洲南部距今31亿年的太古代地层中,找到长约0.5微米杆状细菌遗迹,据说这是最古老的细菌化石。那么,我们菌儿的祖先确是生物界原始宗亲之一了。这样,我的原籍就有据可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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