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愚者有所脩,智者有所不足。柱不可以樀齿,筐不可以持屋,马不可以服重,牛不可以追速,铅不可以为刀,铜不可以为弩,铁不可以为舟,木不可以为釜,各用之于其所适,施之于其所宜,即万物一齐,而无由相过①。夫明镜便于照形,其于以函食不如箪②;牺牛粹毛,宜于庙牲,其于以致雨,不若黑蜧③。由此观之,物无贵贱,因其所贵而贵之,物无不贵也;因其所贱而贱之,物无不贱也④。
夫玉璞不厌厚,角䚩不厌薄,漆不厌黑,粉不厌白,此四者相反也⑤。所急则均,其用一也。今之裘与蓑孰急?见雨则裘不用,升堂则蓑不御。此代为常者也⑥。譬若舟、车、楯、肆、穷庐,故有所宜也⑦。故《老子》曰:“不上贤”者⑧。言不致鱼于(水)[木],沉鸟于渊⑨。
【注释】
①樀(dí):《道藏》本同。刘绩《补注》本作“摘”。王念孙《读书杂志》:“摘”读若“剔”。“筐”:许慎注:“小簪(zān)也。”按:《道藏》本、刘绩《补注》本同。王念孙《读书杂志》:“筐”皆“筳”字之误也。《玉篇》:“筳(tínɡ),小簪也。”持:支撑。②函:包容,盛。箪(dān):古代盛饭食的圆形竹器。《国语·吴语》韦昭注:“箪,饭器。”王念孙《读书杂志》:“函食不如箪”,本作“承食不如竹箅(bì)”。今本“承”误为“函”,“箅”误为“箪”,又脱去“竹”字耳。③牺牛:用作祭祀的毛色纯一的牛。粹:纯粹。刘文典《淮南鸿烈集解》作“粹毛”,《文选·张景阳〈杂诗〉》注、《太平御览》九百三十三引,并作“骍毛”。知今本作“粹”者,误字也。按:《礼记·郊特牲》:“牲用骍,尚赤也。”亦通。然《时则训》高诱注:“粹,毛色纯也。”“全粹”为仲秋选牺牲重要标准,知“粹”字不误。黑蜧(lì):许慎注:“神蛇也。潜于神渊,盖能兴云雨。”④“由此观之”以下六句:化自《庄子·秋水》。⑤角䚩(jiǎo):覆盖刀剑外表的角饰。杨树达《淮南子证闻》:疑“䚩”当读为“䚫(xí)”。《说文》“䚫,杖耑(duān)角也。《玉篇》“䚫,以角饰策本末也”。厌:嫌。⑥“常”:《道藏》本、刘绩《补注》本同。陈昌齐《淮南子正误》:“常”当为“帝”,字之误也。“代为帝”,谓裘与蓑迭为主也。⑦楯:许慎注:“泥地宜楯。”按:通“輴(chún)”。《广韵》“谆”韵:“ 輴,载柩车也。”肆:许慎注:“沙地宜四。”按:《道藏》本作“肆”。刘绩《补注》本作“䦊(niǎo)”。《文子·自然篇》同。即沙中乘行的一种运输工具。“四载”之说,载于《吕氏春秋·慎势》《尚书·益稷》,亦见于《说文》《史记·夏本纪》等。穷庐:古代游牧民族居徙用的毡帐。穷,通“穹”。许慎注:“草野宜穷庐。”⑧“故《老子》曰”句:见于《老子》三章。⑨“水”:《道藏》本、刘绩《补注》本作“木”。当正。
【细读】(www.xing528.com)
中国战国时代著名文学家屈原(?前340年—前278年)在《楚辞·卜居》中说:“夫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物有所不足,智有所不明;数有所不逮,神有所不通。”
人世间万事万物,本来就没有长短、高低、贵贱、优劣之分。《淮南子》中列举了丰富的例证,非常透彻地说明了这个问题:
因此愚笨的人有他擅长的地方,聪明的人有他所不足的地方。木柱不能够剔牙齿,小簪子不能够支撑大屋,马儿不能够负载重物,牛儿不能够奔驰,铅不可以制成刀,铜不可以制成弩,铁不可以制船,木头不能够制成锅,各自使用在适合自己特性的地方,施用在适合发挥作用的环境中,那么万物的功用便可以整齐划一,而不存在相互指责的地方。明镜是便于照形的,用它来蒸食物,就不如竹箅;毛色纯一的牛,对于宗庙祭祀是适宜的,用它来求雨,就不如黑蜧了。从这里可以看出,万物中没有贵贱之分,按照它的长处而珍视它,万物中没有不是可贵的;依据它的短处而认为它下贱,万物中没有不是低贱的。
对于玉石人们是不嫌它厚的,对于角䚩不会嫌它薄,漆不嫌它黑,铅粉不嫌它白,这四种东西用处是相反的,但所急需都是相同的,它们的作用是一样的。现在使用的皮裘和蓑衣哪一个更急切?看到天下雨那么皮裘就用不上了,登入殿堂那么蓑衣就不能侍奉国君了。这就是互相更替当主宰者。比如,水乡适宜舟,陆地宜车,泥地用楯,沙地乘䦊,草地用穷庐,因此各种环境都有适宜的交通工具。所以《老子》中说:“不崇尚有贤才的人。”说的是不把鱼送到木头上去,不把飞鸟沉到深渊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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