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丧鼓,是在神农架丧葬仪式中由二位歌师分别持一锣一鼓围绕着棺木转唱的表演形式,因其在夜晚守孝时表演,也被称为“夜锣鼓”。其程序较为固定,一般由开歌路、唱夜歌、还阳三个环节组成,通常要从20:00唱至次日5:00,由演奏者搭班依次轮流上场演唱。
1.开歌路(19:58—20:17)
开歌路相当于丧葬仪式的序曲,即请天兵神将接引亡者升天,通常要为亡者开五重门,由孝子拿着烛灯在前方引路,两名资深歌师分别持锣、鼓从院外边唱边敲打并进入孝堂。
20:00,锣鼓师傅们都用餐完毕,只有少量的客人还坐在席前聊天,笔者见院外不时有宾客送来花圈,督管走上前为宾客装烟筛茶。刘玉林站在灵堂外已搭好的塑料棚内大声喊道:“要为亡人开路了,所有孝子快前来跪拜烧纸。”
此时,玉林班马勇手持大锣,皮祖恩脖挂锣鼓,二人以谱例3-1所示节奏由慢渐快地擂鼓发出信号。
谱例3-1:
皮祖恩、张富强 演奏
王梦熠 记谱
孝子邵济轩跪在堂前准备烧纸,鼓声停,皮祖恩唱《开歌路》。
谱例3-2:
开歌路
码3-1
皮祖恩、张富强 演唱
王梦熠 记谱
歌师每唱一重门,孝子邵济轩就烧纸磕头,随后起身将点燃的烛灯拿起向前挪动,直到唱完五重门,孝子邵济轩将歌师请进孝堂。
20:13,丧鼓打入孝堂,鼓点立即转变,速度加快,向唱夜歌环节过渡,奏【转板】。
谱例3-3:
转 板
皮祖恩、马勇 演奏
王梦熠 记谱
(锣鼓经念谱:咚dóng——鼓心,哒dā——鼓边,匡kuàng——锣)
2.唱夜歌(20:16—5:00)
唱夜歌是神农架打丧鼓的中心环节,也是打丧鼓中持续时间最长的部分,由两名资深的歌师分别持锣鼓围绕着方子转丧,互相对唱,其基本腔调是以一个乐句的不断变化反复并穿插锣鼓板口组合而成。演唱内容包括赞叹歌、劝世歌、历史歌、乱盘头、全十字等。
20:24,丧家孝子跪在亡者的方子前烧纸、献香、献酒,由玉林班袁树国和李自虎率先上场转丧。袁树国挎着鼓走在前,李自虎手提着锣跟在后,二人唱的是《葫芦开花顺墙跑》。
谱例3-4:
葫芦开花顺墙跑
袁树国、李自虎 演唱
王梦熠 记谱
21:15,由马云富和张富强上场。
图3-2 马云富、张富强转丧图
在玉林班打丧鼓表演中,这种两人搭班的组合形式已经有十几年了,搭档们对彼此的唱法、收韵及上板习惯都已非常了解,因此在歌场上配合得非常默契。
马云富上场后,屋内屋外挤满了围观者,马师傅起的调明显比前两位歌手高许多,他是丧鼓歌场上出了名的“盘歌王”,当地歌手一般都不敢轻易与他搭班。因为在神农架地区的丧葬仪式中,孝堂就好比歌场,是歌师们较量歌技的竞技场所,歌师们会在歌场上即兴出难题盘问对方或互相开玩笑、挖苦、讽刺,这种互相盘问对歌的演唱方式在当地称为“乱盘头”,也叫“凭心转”。因此,如果歌手在歌场上答不上词是很难为情的。以下为笔者记录的马云富与张富强的一段“乱盘头”唱词:
马云富:歌师唱歌我欣喜,我顺手搬把金铰椅,
歌师坐下我问你,四川失火哪一年?
哪边角落先起火?哪边角落后冒烟?
什么烧得连天响?什么烧得响连天?
什么烧得千千万?什么烧得万万千?
什么烧成一块板?什么烧得光窟眼?
什么烧得顺墙跑?什么烧得飞上天?
还有什么没烧完?留在后辈做遗念。
歌师傅从头说我听,鼓上拜你为先生。
张富强:杉木地杨叉柳木拐,歌师唱歌我来解,
不知解得好和歹,四川失火甲子乙丑年;
东边角落先起火,南面角落后冒烟;
船只烧得连天响,瓦片烧得响连天;
谷子烧得千千万,麦子烧得万万千;
簸箕烧成一块板,筛子烧得光窟眼;
老鼠子烧得顺墙跑,燕子烧得飞上天;
剩了一个石磙没烧完,留在后辈做遗念。
歌师傅老先生不知道解得行不行,二回鼓上再问别人。
笔者见前来吊唁的亲朋走到灵前焚香叩拜,烧纸奠酒,孝子邵济轩的姐姐邵济贵跪地回拜答谢。在唱夜歌时,马云富边转唱,边向围观的邻里们点头打招呼。马云富接过观众递来的烟夹在耳后,又端起一杯茶喝了几口,继续自如地演唱,张富强则跟在其身后帮腔。
1:00,守孝的亲朋及乐手们吃宵夜。
宵夜结束后,王延章、但汉军依次轮流上场演唱了《报娘恩》《敬孝义》等夜歌。
谱例3-5:
报娘恩
王延章、但汉军 演唱
王梦熠 记谱
3:00,马云富和张富强继续上场,夜晚的客人已经少了许多,气氛明显变得冷清。为了给留下的客人们提神,马云富唱了一段关于唐朝樊梨花许配薛丁山的故事歌。
谱例3-6:(www.xing528.com)
樊梨花许配薛丁山
马云富 演唱
王梦熠 记谱
3.还阳歌(5:00—5:23)
还阳歌是在将近天亮时演唱的,通常从《回声号子》一直唱,唱完五重门,由灵堂内唱到大门外,与开歌路形成呼应,也意味着要为亡者打出五重门。
5:00,两位师傅的丧鼓鼓板速度越来越快,将丧鼓歌场推向高潮后结束。
5:01:34,唱《回声号子》,奏锣鼓段【湘莲板】。
谱例3-7:
码3-2
回声号子
马云富、张富强 演唱
王梦熠 记谱
谱例3-8:
湘莲板
马云富、张富强 演奏
王梦熠 记谱
(锣鼓经念谱:咚dóng——鼓心,哒dā——鼓边,匡kuàng——锣)
5:03:20,锣鼓转板,速度变慢,唱《平声号子》。
谱例3-9:
码3-3
平声号子
马云富、张富强 演唱
王梦熠 记谱
5:04:27,唱《住鼓停声》。
谱例3-10:
住鼓停声
马云富、张富强 演唱
王梦熠 记谱
奏【湘莲板】,接唱《赞坛》。
谱例3-11:
码3-4
赞 坛
马云富 演唱
王梦熠 记谱
5:07:40,依次演唱《奠酒曲(一)》《奠酒曲(二)》《奠酒曲(三)》。
谱例3-12:
奠酒曲(一)
马云富、张富强 演唱
王梦熠 记谱
5:15:20,唱《锣鼓打出五重门》。
谱例3-13:
锣鼓打出五重门
马云富、张富强 演唱
王梦熠 记谱
5:19:21,唱《还五方》,请神仙接引亡魂去西方。
谱例3-14:
还五方
马云富、张富强 演唱
王梦熠 记谱
结尾:
马云富:鼓锤一丢,千年不收。
孝子邵济轩恭下腰在地上捡起丧鼓。
张富强:祝孝官全家一本万利!
马云富:锣锤一擦,万年不要。
孝子邵济轩又弯下腰在地上捡起锣。
张富强:祝孝官从此荣华富贵!
第二天下午做道场,为亡者做“破血湖”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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