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农架方言音乐研究：民歌传承与声韵关系

由于神农架特殊的地理位置，该地区的方言较接近川、陕、豫一带，儿化音较多。当地人民在长期的生产、生活实践中形成了许多地方语音习惯，而这种地方语音习惯与民间音乐的风格必然存在一定的联系。因为在神农架地区，民间音乐主要依靠口传心授的方式进行传承，所以，方言声韵与民歌旋律行腔、语言声调、锣鼓经、器乐念谱都有着密切的关系。因此，笔者从语言学的角度进行考察，这也是反映民间音乐地方风格特征不可忽视的一个重要因素。神农架的方言与普通话的区别在声韵及声调上的表现如下[34]：

1.读音

（1）声韵。

n、l不分，发同一个音，例如：恼nǎo读lāo，努nǔ读lū；

eng读en，例如：横héng读hèn，耕gēng读gén；

部分送气音与不送气音不分，例如：捕bǔ读pū，秩zhì读chì；

塞擦音j与ie相拼时读g，例如：界、届、介、戒jiè均读gài；

u与c、ch、d、l、s、sh、z、zh相拼时，读ou，例如：粗cū读cōu，初chū读cāu，度dù读dòu，路lù读lòu，数shù读sòu，叔shū读shàu，祝zhù读zòu；

复韵uan、ui前的u略读，与an、ei发音相同，例如：端duān读dān，脆cuì读cì，碎suì读sì，醉zuì读zì；

舌面音x读舌根音h，例如：杏xìng读hèn，鞋xié读hài，项xiàng读hàng；

x与ian相拼时，i读u，例如：鲜xiān读xuān；

语缀字“子”通常在口语中要发成弹舌音；

个别字音异读，例如：日rì读èr，例如：日期（èrqi），阳日（yàngēr）[35]；

儿化音较浓厚，例如：小孩儿（hái-hàr）、哪儿（nǎ-lār）、花儿（huāér-huár）。

（2）声调。

2013年8月19日下午3点20分，笔者打电话联系了玉林班皮祖恩、张富强、马云富、高长华这四名年长的乐手到皮祖恩家中进行方言朗读测音，笔者以普通话的读音作为参照，让他们分别用神农架方言朗读《辨调例字表》[36]中的例字，然后与普通话读音对应进行归类，具体分类如表1-1所示。

表1-1　神农架林区方言声调一览表

从表1-1中可看出，神农架方言经测音后只有阴平、阳平、上声、去声四种声调，其中，阴平、阳平有区分，阴平为半高升调，阳平为半高降调；上声不分阴阳，为高横调；去声也不分阴阳，由半高降到低，再由低微升；没有入声字，入声大部分归为阳平，有少量阳入中的例字归为去声。

在调查过程中，几位老乐手各自嗓音本身的高低及其音域有差别，马云富、高长华的调高，皮祖恩、张富强的调低，但是这四位乐手发音的音高升降幅度却是相同的。笔者采用赵元任的五度标记法来标记神农架的声调高低、升降、曲直、长短，具体如图1-7所示。

图1-7　神农架方言的四种调值图

2.俗语

家公（gágong）：外祖父。

家家（gága）：外祖母。

妈妈（màma）：伯母。

娘娘（liángliang）儿：姨母，通常指比母亲小者。

犍子（jiǎnzi）：公黄牛。

盐老鼠（yànlāoshu）：蝙蝠。

毛狗子（màogouzi）：狐狸。

丁丁（díndin）：蜻蜓。

蝌蚂（kèma）：青蛙。

懒豆腐（lāndǒufu）：用白菜和黄豆做成的豆腐。

包面（báomian）：饺子。

苞谷（báogu）：玉米。

洋芋（yàngyu）：土豆。

江豆（jiángdou）：豇豆。

元宝（yuànbāo）：饺子。

冻米子（dòngmizi）：冬天将糯米蒸熟后上冻晒干的食品。

过事儿（guǒshǐer）：办理婚丧大事。

过期（guòqí）：结婚。

香盈：（xiángyin）便宜。

出堂（chùtang）：态度端正大方，性格开朗。

蹿得疲（chuǎndepì）：能吃苦耐劳。

晓义（xiāoyi）：谦虚谨慎、很懂礼貌。

精蹦（jǐnbeng）：健康、活跃。(www.xing528.com)

家业（jiáye）：锣鼓乐中打击乐器的总称。

喇叭儿（lābar）：唢呐。

火笼（huōlong）：农民家用烧柴以烤火取暖、烧水或者熏肉的火塘。

堂屋（tàngwu）：农村房屋正中央的大厅堂。

方子（fángzi）：棺材。

出天行（chùtiánxin）：民间风俗，即大年初一寅时点燃火把迎接天上神仙。

总之，正是因为神农架长期处于原始封闭状态，再加上特殊的自然生态、地理环境以及人们深受传统观念、宗教信仰、语言习惯、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的影响，神农架独特的风俗习惯和文化艺术传统才能在这里得到长久保存。

[1]赵宋光：《论汉族民歌近似色彩区的划分》，文化艺术出版社，1987年，第2～3页。

[2]《神农架林区地方志》，湖北科技技术出版社，1996年，第1页。

[3]塔坪村，位于神农架林区红坪镇西北部，是神农架闻名遐迩的长寿村。“塔坪”之名来自一座古塔，建塔的确切时间无文字记载，现存清乾隆五十六年修葺古塔时立的碑，碑文写道：“此塔建于斯地……堪比之松柏砥柱，与四周崇山相为掩映，有足观者，亦可谓深山一古迹也。第历来久远，北隅残缺，彦等观物，不忍先民之经营渐次灭之，于是纠首捐资，如式补修，以垂千古考焉。”该村120岁的阮瑞德与龚老幺据说是湖北省最高寿的人。2002年7月，《穿越神农架》科学考察纪录片播出以后，该村引起全国各地媒体的关注。

[4]宋洛乡，位于神农架中部偏东，北距松柏镇28公里，被誉为“神农架民歌之乡”。

[5]《神农架林区地方志》，湖北科学技术出版社，1996年版，第80页。

[6]中国神农架官网：http：//www.snj.gov.cn.

[7]百度百科词条：http：//hm.baidu.com.cn/subview/1494445/8065089.htm/2013-01-04/2013-11-14.

[8]玉皇阁，位于松柏镇，是房县古水区四乡苏维埃小学旧址，现存旧房11间，面积322平方米。阁内现存碑石5块，据碑石记载，该阁于1727年、1808年、1925年进行过补修。

[9]湖北小城镇发展研究中心：http：//xcz.hbeu.cn.

[10]《神农架林区地方志》，湖北科学技术出版社，1996年，第83页。

[11]《汉族长篇创世纪史诗——神农架〈黑暗传〉》，胡崇峻于1986年7月搜集整理，第199页。

[12]《神农架林区地方志》，湖北科学技术出版社，1996年，第320页。

[13]松柏镇的道士由不驻庙散居民间的火居道士组成，平日在家供神仙、做功课、习科仪、练吹打，同时兼务他业，遇有民间丧事便接事。

[14]拔将，是为道士申明授职所举行的仪式。

[15]乔建中：《民俗音乐的调查与研究》，《中国音乐年鉴》1991年卷，山东教育出版社，第190页。

[16]农民把自己种的烟叶称为“旱烟”，老农们每人有一支长约1米的旱烟管，坐在火笼前点烟斗，可以不弯腰，烟袋锅下端有个尖角，外出时可以当拐杖。

[17]火笼，流行于神农架各自然村，即在屋内挖一个长约1米、深约1米的火笼坑，通过烧柴烤火取暖、烧水或者熏肉，一年四季、一夜到天亮都不会熄火。

[18]《神农本草经》中有“神农尝百草，日遇七十二毒，得茶而解之”的记载。

[19]邓志义：《神农架花锣鼓集》，华艺出版社，2009年，第210页。

[20]邓志义：《神农架花锣鼓集》，华艺出版社，2009年，第185页。

[21]神农架人沿袭古代“无酒不成礼”的习俗，有一套约定俗成的酒规。通常第一杯由喝酒权威酒司令给桌上每人斟满酒杯，这叫门杯；敬自己尊重的客人叫出杯；客人饮完后，将杯斟满还给对方叫还杯或回杯；给对面或者斜对面坐的客人敬酒叫对面笑；主人先喝一杯然后依座次轮转叫转杯；大家一齐给一个人敬酒叫放排。在敬酒前还要叫杯，喝完要亮杯，否则要罚杯。

[22]支客先生是在神农架婚嫁、乔迁、升学、寿诞等庆典仪式中，由东家请来全权安排当天执事任务的人物，一般是当地非常有威望、能说会道、熟知周公六礼的男性。

[23]合席，即在主家的堂屋中把两张方形的木桌合在一起，桌面铺上红绸。

[24]路支客，即路上的支客先生，主要负责男方的接亲任务。

[25]拦车马礼，即把送亲行列中已死亲人的亡灵打发回去。

[26]《神农架林区地方志》，湖北科学技术出版社，1996年，第281页。

[27]破血湖，即道士先生为超度女性亡魂而做的法事。用松树、红糖熬水装在瓦盆中，由火居道士祷告神灵，之后让儿女喝下盆中红糖水，意在表明喝干血湖池中的血水，救死者出池超度。

[28]仪式中的司仪在红喜事中叫“支客先生”，白喜事中叫“督管”，也作“都管”。督管负责白事过程中各项任务的分工及经济支出等。

[29]方子：棺材。

[30]李玉洁：《先秦丧葬制度研究》，中州古籍出版社，1991年，第107页。

[31]周年，指在亡者死后满一年的日子，孝子们烧一些祭品来祭祀亡者。

[32]送亮，这是亡者死后的祭祀活动之一，一般是在年三十晚上点烛、烧纸、烧香。

[33]《神农架林区地方志》，湖北科学技术出版社，1996年，第283页。

[34]有关神农架方言的语音规律，笔者以1996年版《神农架林区地方志》记载的部分内容为参照，采访了玉林班松柏村发音地道的农民。笔者在调查中考虑到年龄越长者，可能发音保持得会更纯正，因此，上述所有例字均为当地老农现场发音及测音的实际情况的记录。

[35]阳日：神农架的一个乡镇，又名寺湾，因镇北曾建有一座唐代古刹而得名。

[36]《辨调例字表》由武汉音乐学院杨匡民教授提供。表1-1是笔者依据乐手的现场读音，对原辨调例字表中的所有例字进行重新归类后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