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后硕士王梦熠是土生土长的神农架人,她热爱着养育她的这片土地,大学毕业时就作了有关神农架民间音乐的田野调查报告。谁曾想,如今已在大学任教的讲师还是不忘初心,于是有了《野山清音》的面世。神农架的民间音乐就像它怀抱中的奇树异木、奇花异草、奇禽异兽等珍稀动植物,早就以其神奇瑰丽深深吸引着我。当我一口气读完案头的文稿时,除了喜悦,更多的是感慨,便有了这篇短文,略述自己的粗浅认识。
《野山清音》以神农架的民间吹打乐“三锣鼓”为线索,以活跃在民俗事务中的一支民间乐队玉林班为载体,真实地记录了神农架地区民间音乐繁多的曲目和曲牌,展示了它在民俗祭典事务中的重要作用,折射出它在民众中的影响力。
王梦熠非常执著,历时五年,曾多次亲临民间的“夜锣鼓”——打丧鼓的现场。她不仅调查记录了吊亡时用的【狮子滚绣球】【火连炮】【单七字】【双七字】等各种民乐板口,还对祭祀仪程中“还阳”部分演绎的《三声号子》《回声号子》《鼓里藏声号子》《平声号子》《赞坛》等阳锣鼓中的多种号子也进行了记谱,真实地反映了祭祀仪程。其唱腔、唱词都以劝人行善行孝、勤劳耕读、勤奋向上为宗旨,堪称寓教于乐的田野课堂。《黑暗传》就是在这种场合下产生的,它填补了汉族无史诗的空白。这也充分证明,神农架有着悠久的人类文化史和深厚的历史文化积淀,难怪它有“历史民俗文苑宝库”之美誉!
《野山清音》中描述的婚嫁情景为作者亲历。她不仅记录了民间婚嫁时演绎的“花锣鼓”——打火炮,还对花鼓子歌的【高腔】【蛮腔】【赞腔】【淘腔】【打腔】【四平调】【湘莲调】【十字调】等十多种腔调以及《钉缸》《望郎》《想郎》《陪郎》《送郎》《叹郎》《双探妹》《采茶调》《单探妹》《拉花儿》《黄瓜花》《掐菜薹》《打娃娃》《肚儿疼》《猛虎下山》《过街调》等近四十首吹打乐曲进行记谱,展现了这种集吹、打、唱为一体的民乐“花锣鼓”——打火炮在民俗庆典事务中不可替代的作用。那些悠扬的乐调、委婉的唱腔如天籁之音,无不让人陶醉,是乡村人际交往的桥梁,是乡邻和睦乃至社会和谐的纽带。
有人说:“诗歌是活在人们口中的。”神农架的民乐也是如此,它是人们在生产生活中以民间歌谣、戏曲小调和劳动号子“杂交”出来的乡土音乐。它饱含着泥土的芳香,始终与人们的劳动相伴,与人们的生活相随。它是神农架的先人在历史长河中千锤百炼、大浪淘沙积淀下来的民乐经典,可谓民族音乐的山野奇葩。
著名作曲家王原平先生曾多次到神农架采风,他以神农架民间音乐为主要元素,创作了很多优秀的歌曲。如由《黄瓜花》改编的《神农架梆鼓》、由《掐菜薹》改编的《抛香袋》都获得了国家级和省级金奖。他说:“神农架民间音乐是民族音乐的‘活化石’,是古老音乐的精髓,是现代音乐研究、创作的好元素,是中华民族乃至世界人民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神农架民间音乐以大量的曲牌、古老的乐器和自成体系的锣鼓经,延续了中国古老音乐的血脉。它不仅有较高的音乐艺术研究价值,还在民族学、民俗学、中外文化交流等方面具有很高的研究价值。
神农架为什么至今还保存着那么多古朴的经典民乐呢?
这就不得不追述一下神农架的来龙去脉。神农架,因炎帝神农氏在这里搭架采药而得名,原名叫神龙山。据清同治《兴山县志》记载:“老君山其最高处曰神农架,悬崖削立,林木蒙茸,人迹罕至。”神农架地处川、陕、鄂三省交界的长江与汉水之间,是长江与汉水的分水岭,是秦巴山脉东端的至高山系,最高处海拔3 106.2米,有“华中屋脊”之称。神农架林区于1970年经国务院批准建制,是中国唯一一个以“林区”命名的省直辖行政区,由湖北省宜昌市兴山县、恩施市巴东县和郧阳房县紧靠神龙山的23个人民公社、2个药材场和1个特产场合并组成。其土地面积虽有3 253平方公里,却只有不到8万人口。这里沟壑纵横,林海茫茫,用“多见树木,少见人烟”来形容再适合不过了。(www.xing528.com)
在早期,这里是川、陕、鄂三不管的“野三角”,是战乱时的藏兵所,是兵役时的避难所,是官宦被贬谪时的流放所,是瘟疫时的养生所,是灾荒时的逃难所,还是川鄂古盐道上贩私盐的必经之路。这里不仅有多处古盐道驿站的遗址可供考证,还有现存的大量墓碑可为明证。从唐朝至明清时期,这里的很多人都是从山西、河南、河北、安徽、江西等地或迁徙或流放或逃难而来这里定居的。另外,据统计,新中国成立以后在开发神农架时,曾经在这里奋斗、工作、生活和居住过的人员遍布全国27个省份和地区。
由此可见,自古以来,这里便有荆楚文化、巴楚文化、楚秦文化、中原文化乃至吴越文化。这里的民间音乐也同其他文化一样,在保留自己音乐特色的同时,也在不断汲取外来音乐的优点,这样,就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五彩缤纷的民间音乐。这些音乐一旦在神农架这块信息相对闭塞的土地上扎下根来,就会生根发芽,经久不衰。外面有的这里也有,外面没有的、失传的这里还有。现在还在这里传唱的有秦川民歌《孟姜女哭长城》《劝郎》《送郎》,巴蜀情歌《十想》《双探妹》《回娘家》,中原情歌《河南蛮腔》《打腔》《淘腔》,安徽民歌《南桥汲水》,江西民歌《莲花闹》等。原汁原味的集吹、打、唱为一体的民间音乐可见一斑。
令人担忧的是,在科学技术高速发展的今天,这些弥足珍贵的经典民乐却无人问津,濒临失传的境地。众所周知,神农架的民乐自古以来根本就没有什么定型的曲谱和成型的歌本可寻,他们以“嘚、当、嘀、哒、哩、呐、啷”为乐谱,用“凭心传”编歌词,通过口口相传、口传心授、剽学剽记而世代传诵。如今,虽然有几位老艺人花费了大量的心血将民乐中的部分歌词整理成册,但要对民乐中的各种曲牌、曲调进行记谱也只能望洋兴叹!
可喜的是《野山清音》面世了!它不仅将神农架民间音乐中各种曲目的旋律、打击乐的节奏形态、锣鼓经都规范地进行记谱,还将各种民间音乐在各类民俗事务中的应用范畴也真实地记录下来,在现已出版的民间文化丛书中极其少见。它不仅是对濒危的民乐文化遗产的一种及时抢救,还是对民乐文化遗产的一种有效传承,这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为此,我不禁要竖起一对大拇指,为她大声喝彩!
我深信,《野山清音》一旦在书市与读者见面,定然会得到广大读者特别是民乐爱好者和音乐创作者的青睐。
邓志义
(邓志义:神农架林区民间文艺家协会主席、神农架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协会副会长、神农文化研究会副会长,代表著作有《神农架花锣鼓》《神农架夜锣鼓》《神农架民间叙事长诗》《风俗神农架》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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