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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山蒙、惠二泉-历史、诗刻、盛名

时间:2023-11-02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象山蒙、惠二泉,位于荆门城区西象山东麓。象山蒙、惠二泉在唐代已享有盛名。蒙泉因水出自蒙山而得名蒙泉。惠泉因冬日犹温而优惠于蒙泉,所以叫惠泉。唐代吟咏蒙、惠二泉的诗歌遗存并不多见,有的诗刻还须要辨析真伪。此诗当系赴荆南过荆门观览惠泉时所作。作者蒙泉拓碑再说至今还存于惠泉旁山壁中的惠泉诗刻。只是诗题标为“二泉”。此诗在明版州志中排列于宋孙仅的《惠泉》诗之后,而在宋张垓的《蒙泉》和《惠泉》诗之前。

象山蒙、惠二泉-历史、诗刻、盛名

象山蒙、惠二泉,位于荆门城区西象山东麓。笔者1995年4月16日和2009年2月19日考察时对有关碑刻进行了拓片。

象山蒙、惠二泉在唐代已享有盛名。蒙泉因水出自蒙山而得名蒙泉。惠泉因冬日犹温而优惠于蒙泉,所以叫惠泉。

唐代吟咏蒙、惠二泉的诗歌遗存并不多见,有的诗刻还须要辨析真伪。

先说沈传师的《蒙泉》诗。此诗最早记载的有两个版本。一是宋治平三年(1066年)朱长文所编的《墨池编》,其卷十七碑刻二中的艺文栏内所载的“蒙泉诗,沈传师撰,宇文鼎书”11字。二是宋赵明诚所著刊于孝宗淳熙(1174—1189年)前后的《金石录》,其卷九第一千七百七十四条有“唐蒙泉诗,沈传师正书,宝历二年四月。宇文鼎诗,太和九年附”24字。由此可见,两种版本关于《蒙泉》诗的作者是不同的。那么,究竟是沈传师,还是宇文鼎?经查阅史料乃知,多数史书的记载认定沈传师是其诗的作者,而宇文鼎是书者。以书者为纲而载其所书碑目的宋代无名氏所撰的《宝刻类编》就是其中之一。其书卷五中记载:“宇文鼎,题蒙泉诗,太和九年刻,荆门。”特别是最早记载《蒙泉》诗原文的两种典籍均明确标明作者为沈传师。一是南宋王象之撰,成书于宋宁宗嘉定十四年(1221年),刊行于理宗宝庆三年(1227年)的《舆地纪胜》,其书卷七十八“荆湖北路荆门军”中的“蒙惠诗”栏内记载:“京路马骎骎,尘劳日向深。蒙泉聊息驾,可以洗君心。沈传师。”二是南宋祝穆撰,成书于理宗嘉熙三年(1239年),重订于度宗咸淳三年(1267年)的《方舆胜览》,其书卷二十九“湖北路荆门军”中的“井泉”栏内记载:“沈传师诗:‘京路马骎骎,尘劳日向深。蒙泉聊息驾,可以洗君心。’”清康熙四十六年(1706年)十月成书的《全唐诗》卷四六六中录入了沈传师的五首诗,其中第5首就是《蒙泉》诗,并在诗题下注明“见《方舆胜览》”,即交待了录自《方舆胜览》的出处。故这个问题便有定论了。

次说李德裕的《惠泉》诗。最早记载李德裕此诗碣的是宋代孙仅(969—1017年),他在其七言绝句《惠泉》诗的尾句中写道:“卫公诗碣绿苔班。”卫公,指唐卫国公李德裕。李写的诗还以石碣所刻。从而可知,孙仅是亲自看到了李之诗碣的。最早记载李德裕《惠泉》诗部分原文的是宋葛立方。他在成书于孝宗隆兴元年(1163年)的《韵语阳秋》卷十三中记道:“荆门军亦有惠泉,李德裕有诗题于泉上云:‘兹泉由大洁,终不蓄纤鳞。到底清何益,涵虚祗自贫。’至今碑版存焉。”但只记录了此诗的前四句。宋王象之的《舆地纪胜》卷七十八“古迹”中亦有关于李德裕的《惠泉》诗的记载:“卫公赋诗石:晏公类要云,惠泉亭在城南一百步,唐李德裕节度荆南日曾赋诗刻石。”其中卷七十八“蒙泉诗”栏中亦记录了李德裕之诗的前四句:“兹泉由太洁,终不蓄纤鳞。到底清何益,涵虚势自贫。”其注云李文饶惠泉。文饶乃李德裕之字。笔者所知,记载李德裕《惠泉》诗全文的有明代版《荆门州志》,其志卷十二中记载为:“兹泉由太洁,终不蓄纤鳞。到底清何益,涵虚势自贫。明玑难秘彩,美玉讵潜珍。未及黄波量,滔滔岂有津。”但其诗题为《蒙泉》,下注会昌五年。并标明李德裕其时任“荆南节度使”。尾联中的“黄波”应为“黄陂”。清康熙四十六年(1706年)十月成书的《全唐诗》卷四七五中亦收录了李德裕《惠泉》诗的全文:“惠泉。兹泉由太洁,终不蓄纤鳞。到底清何益,含虚势自贫。明玑难秘彩,美玉讵潜珍。未及黄陂量,滔滔岂有津。”纤鳞:小鱼。玑:一作“珠”。潜:一作“藏”。黄陂:陂池名。在颖颍州上蔡县西北六十里。此诗之题目,当以宋代文献所记为准。李德裕于会昌六年(846年)四月罢知政事,出为江陵尹、荆南节度使,治江陵。此诗当系赴荆南过荆门观览惠泉时所作。2001年大众艺术出版社出版的《增订注释全唐诗》中关于此诗的注释为:“惠泉,惠山泉,在今江苏无锡,为天下名泉。《唐语林》卷十载,李德裕为宰相时,不饮京城水,悉用常州惠山泉。”这种错误的注释,将会起到以讹传讹的负面作用。

作者蒙泉拓碑

再说至今还存于惠泉旁山壁中的惠泉诗刻。此摩崖诗刻系2009年春出土现身的。刻面高0.8米,宽1米。内容为一首咏惠泉的五言律诗。笔者对此诗刻进行了拓片。其诗题目为《惠泉》,诗刻的全文为:“璞玉耀荆山,山根窦玉泉。有声出清籁,凝色碧于天。晓静微涵月,春晴浅浸烟。岩花红影密,啼鸟下沙壖。□□四年二月廿一日□□。”就笔者查阅资料,此诗未见记入唐宋有关的文献中,最早收录此诗的是明代版《荆门州志》卷之十三。作者为“孙翀”。只是诗题标为“二泉”。诗中除最尾之字的“壖”字写成为“湍”字外,其余之文与诗刻之文全合。此诗在明版州志中排列于宋孙仅的《惠泉》诗之后,而在宋张垓的《蒙泉》和《惠泉》诗之前。

笔者在考察研究《惠泉诗刻》时,首先查阅了《湖北金石诗》。此书一卷,严观撰。其书之序中有言:“作客武昌,获读湖北现存金石文字七十八种。各系一诗,以志欣赏。”严观于每一石刻后撰一首诗。而马绍基则撰写案语。此书刻印于清嘉庆三年(1798年)。《湖北金石诗》记述《惠泉诗刻》的全文为:

“宝历四年惠泉诗谒,行书,在荆门。

惠泉傍象山,诗刻题山顶。清丽似王维,雄伟同苏颋。姓名惜不传,书丹宗文鼎。唐人辑唐诗,数与渊源迥。不知武则天,曾爱清光烔。我欲汲清泉,登高而论茗。涤去胸中尘,措词或秀挺。结伴想良朋,和诗必然肯。”这是严观之诗。诗后紧接着为马绍基的案语。

“马案:右碑高二尺四寸,宽三尺一寸。首行书‘惠泉’二字。次行漫漶莫辨,当是作诗人姓名。中六行,行书五律一首云:‘璞玉耀荆山,山根宝玉泉。有声清出籁,凝色碧于天。晓静微涵日,春晴浅浸烟。岩花红影密,啼鸟下沙壖。’末行书‘宝历二年二月廿一日。’字径二寸许。案,郑渔仲《金石略》载荆门军有宗文鼎《惠泉诗》,新旧《唐书》无文鼎传,《全唐诗》亦未之及。是刻虽阙其名,然以年号与郑氏所载证之,诗为文鼎作无疑。唐代诗人湮没无闻者正复不少,今荆门象山石壁留此《惠泉》诗刻以传文鼎之名,不可谓非幸矣。”其中所引之诗中的“宝玉泉”的“宝”字,“微涵日”的“日”字,与实际诗刻中的“窦”字和“月”字相对照,可知此二字抄错了。民国时期,江苏常熟人孙望汇编了《全唐诗补逸》20卷,初印于1936年。后辑入1982年7月中华书局刊印的《全唐诗外编》中。上述的《湖北金石诗》中关于《惠泉诗刻》之记述,全部被《湖北金石志》照抄照搬入志,而《全唐诗补逸》又照抄照搬《湖北金石志》中之文,从而造成了金石学诗学史上的一桩公案。

惠泉

笔者认为,马绍基所谓为宇文鼎之作的观点是完全不能成立的。第一,马氏所引的依据不能认定就是这首摩崖石刻的《惠泉诗》。郑渔仲,即南宋学者郑樵,字渔仲。郑樵在《通志·金石略》中记有“惠泉诗。宗文鼎。荆门军”9字。此记之“惠泉诗”,并没有记载其诗是五言还是七言,是绝句还是律诗。同时,此诗刻的具体方位,郑氏未言及。严观说的是“惠泉傍象山,诗题刻山顶”,这与诗刻的实际位置风马牛不相及。还有诗的载体,严观说是“碣”,所谓“碣”为圆顶之碑。马绍基先说是“碑”,后说是“石刻”。又如书体,严、马二人说是行书,而实际摩崖石刻中的字体是明显的颜体楷书。可见严、马二人均未到实地见过实迹。总之郑樵所记的“惠泉诗”与现存之摩崖石刻“惠泉诗”根本不能画上等号。

第二,是至关重要的年代问题。这是严、马二人观点的硬伤。严观诗的标题为“宝历四年惠泉诗碣”,实际原迹的纪年为“□□四年二月廿一日□□”。其中一二字已漫漶不清。为了证明此诗为唐代之作,严氏故意将头一、二字添加为“宝历”二字。大概严老夫子“客居武昌”时,已老态龙钟,又加之全心沉溺于作诗之中,竟忘了唐敬宗李湛只坐位两年就被宦官杀害了,终年18岁。所以“宝历”年号只有两年,哪有什么“四年”之说?严老夫子在这里犯了一个非常低级的错误。还是写案语的马绍基狡猾得多,他看出严观老先生露出了马脚和破绽,于是他大捉刀笔,将“四”字砍删去掉,改用了代表漫漶不清的“□”形符号充替。这就把狐狸尾巴藏起来了。用现在时髦的话说,马氏俨然是一位造假售假的山寨版高手。

惠泉诗刻拓片

第三,关于作者,严观在诗中说:“姓名惜不传,书丹宗文鼎。”而马氏在案语中则武断地说“诗为文鼎作无疑”。如果作者真的是宇文鼎,那么,作为御史中丞和华州刺史官员的他,有这样的糊涂吗?他自己已在唐文宗李昂位下又做了两年官,竟然敢写成“宝历四年”?否则就是活得不耐烦了。也不是刻匠刻错了字,一般的刻匠对于皇帝改位换代而告知天下的大事都是一清二楚的。

笔者认为,惠泉诗刻真正的作者是宋代孙翀无疑。一是明嘉靖元年《湖广图经志书》卷六《诗类》中,载有内容相同而诗题为《惠泉》的五律诗,作者标为“孙中”。“中”字即“翀”字之误写。此《惠泉》诗排列在宋张垓诗和宋勾龙纬诗之间,即认定“孙翀”为宋人。二是《荆门州志》和《荆门直隶州志》均载孙翀为宋英宗治平中(1064—1067年)任荆门知军。刻诗纪年当为治平四年(1067年)。三是明代版《荆门州志》记载此诗时标明作者系孙翀,其诗并排列于两位宋人之间。四是明代版《承天府志》记载蒙泉山壁存有孙翀的题刻。清乾隆版《荆门州志》在四泉图说中有“题咏名贤,唐有宇文鼎、李德裕、沈传师、牛徵、刘次山,宋有欧阳修、孙仅、孙翀、张敬翁及元、明诸公,篇章甚夥”的记载。五是惠泉诗刻中纪年月日之后的两个“□□”空格,当就是作者姓名“孙翀”二字。这种落款格式符合大多数人书写的习惯。原题目后第二行约有小字11字,当是此诗的引言小序。其中仅“州”“小”二字可识。根本不是什么诗人姓名。

总之,将惠泉诗刻的年代和作者定为宋代孙翀,是符合诗刻原迹实际的。从宋治平四年(1067年)到今天经历了949年,而诗刻纪年中的“四年”二字仍清晰如故,从而能恢复和肯定孙翀《惠泉诗》的知识产权,以传孙翀之名,才是真的“不可谓非幸矣”!

北宋时期,有几位名人吟咏蒙惠二泉的诗作值得欣赏。

在荆门生活过的北宋孙何(961—1004年),淳化三年(992年)进士第一,历官陕州通判、两浙转运使、知制诰等。他有两首七绝《二泉》诗,载于清乾隆版《荆门州志·文苑》中,其诗云:“流出山根澈底清,时时风雨作秋声。尘心十斛无由涤,聊向池边一濯缨。”“穿云潄石绕方池,五月凉生暑不知。人在绿阳深处立,一溪鱼鸟画中诗。”诗人于二泉濯缨涤尘心,在绿杨下吟鱼鸟画中诗。情景交融,明白晓畅。毫无二泉混称之嫌。

孙何之弟孙仅(969—1017年),在荆门东山读书成材,咸平元年进士,历官开封府判官、知制诰、知永辉、知审刑院、权知开封府、知河中府等。他有一首七绝《惠泉》诗,载于宋《舆地纪胜》卷七十八中:“孤城深锁乱云间,城上云开面面山。负郭惠泉谁共访?卫公诗碣绿苔班。”班,通“斑”。此诗是考证唐李德裕《惠泉》诗位于惠泉旁的重要依据。下联以问答成诗,实为诗人的写实佳篇。

宋彭乘(985—1049年),于宋景祐三年(1036年)知荆门军。他仅遗存一首吟惠泉诗的残句:“汤汤散作家家惠,莫与贪泉一样看。”载于宋《舆地纪胜》卷七十八。这是将“惠”与“贪”字对比着说的。他治理好了惠泉后,文坛领袖欧阳修景祐四年从夷陵至荆门游历惠泉,写下了古诗《惠泉亭》:“翠壁刻孱颜,烟霞跬步间。使君能爱客,朝夕弄山泉。春岩雨过春流长,置酒来听山溜响。鉴中楼阁俯清池,雪里峰峦开晓幌。须知清兴无时已,酒美宾嘉自相对。席间谁伴谢公吟?日暮多逢山简醉。淹留桂树几经春,野鸟岩花识使君。使君今是樽前客,谁与山泉作主人?”诗前有序云:“某启:伏睹知军学士丈丈新理惠泉,谨为拙诗十六句,伏维采览。”使君:是对州、郡长官的尊称。此称知荆门军的彭乘。此诗载于《欧阳修全集》卷五十二《居士外集》卷二中。从诗句看,当是欧阳修游惠泉时,饮酒畅怀而作。全诗写景抒情,赞扬了彭乘的理泉功德;席间以南朝山水诗人谢灵运和酒痴山简作比,表现其娱悦山水和一醉方休的诗人情致。

宋嘉祐五年(1060年)苏洵父子三人发江陵陆行赴京师,过荆门游惠泉。这年苏洵五十二岁,苏轼二十四岁,苏辙二十二岁。三人皆题有《荆门惠泉》的诗篇,可谓诗坛佳话。三首古诗尽展惠泉的风采。

苏洵《荆门惠泉》:“古郡带荒山,寒泉出西郭。嘈嘈幽响远,兖兖清光活。当年我少年,系马弄潺湲。爰此泉旁鹭,高姿不可攀。今逾二十载,我老泉依旧。临流照衰颜,始觉老且瘦。当时同游子,半作泉下尘。流水去不返,游人岁岁新。”此诗载《嘉祐集》卷二。诗写惠泉的“幽响”和“清光”,从听觉和视觉上凸显惠泉的音韵和色调。继而描写重游之感,揭示“水去人新”的规律。诗中的“今逾二十载”,是回忆之句,即指景祐四年(1037年),他自己经嘉州出三峡赴京师就进士试而经荆门游惠泉之事。至今再游惠泉已有24年之久了,故言“今已超过二十年了”。

苏轼《荆门惠泉》诗:“泉源从高来,走下随石脉。纷纷白沫乱,隐隐苍崖坼。萦回成曲沼,清澈见肝膈。众泻为长溪,奔驶荡蛙蝈。初开不容椀,渐去已如帛。传闻此山中,神物懒遭谪。不能致雷雨,滟滟吐寒碧。遂令山前人,千古灌稻麦。”此诗载于《苏轼诗集》卷二。椀:同“碗”。此用“滥觞”之意。诗中细写惠泉的动态之状,形象逼真。尾句以“千古稻麦”之功劳以喻惠泉之名而作结,点明了诗题的主旨。(www.xing528.com)

苏辙《荆门惠泉》:“泉源何从来,山下长溪发。油然本无营,谁使自激冽。茫茫九地底,大水浮一叶。使水皆为泉,地已不胜泄。应是众水中,独不容自洁。涓涓自倾泻,奕奕见清澈。石泓净无尘,中有三尺雪。下为百丈溪,冷不受鱼鳖。脱衣浣中流,解我双足热。乐哉泉上翁,大旱不知渴。”此诗载于《栾城集》卷一。诗中描写诗人与泉水互动之态,直接表达游泉之乐的感受。

到了宋英宗治平四年(1067年),任荆门知军的孙翀专门写了一首五律诗《惠泉》,刻于惠泉旁的山壁。上文已作了记叙与考证,此处原文从略。此诗的标题、内容、纪年和石刻方位,是拨正史误的有力证据,可证北宋时蒙、惠二泉的称谓和方位与现今的实况完全相合。

南宋时蒙、惠二泉在称谓及方位上偶尔出现混称的现象。一是将蒙、惠二泉之名南北互换而称。二是将蒙、惠二泉改称为北、南二泉。三是错误地将二泉混而为一,背违了客观实际,这是需要指出并予以澄清的。

宋人王之望于南宋绍兴十八年(1148年)出知荆门军,绍兴二十年(1150年)冬到荆门上任。在职颇有政绩。他有一篇在荆门撰写的叙事之文叫《蒙泉龙堂小记》,载于《汉滨集》卷十四。其文开篇就赞誉荆门泉的功利:“荆门为邦,依泉而立。饮濯烹饪,咸仰以生。下流灌溉,功利尤博。”下面接着记叙唐人题咏和惠泉老亭的情况:“唐人题咏,目为蒙泉,而今所封实惠泉。或曰‘北为惠,南为蒙’,蒙今微而惠特丰。惠泉故有亭祠龙,扃鐍甚严閟。”此段意谓:唐人题咏,称为蒙泉。而今筑亭祭龙神的是惠泉(即南之惠泉)。有的说“北为惠,南为蒙”,蒙泉现在水小而惠泉的水特别丰盛。惠泉(即南之老惠泉)旧有亭祭祀神龙,关闭得很严。“目”:称呼。“封”:筑坛祭天。此为筑亭祭龙神。后文接着回忆惠泉亭的“湮秽”情况:“兵火之后,结茅故基,久益隳陋,神弗顾歆,日就湮秽。绍兴庚午(绍兴二十年)冬,余始至官,览之慨然。”泉亭的湮秽,使王知军大为感叹。于是打算对泉进行疏理:“明年(绍兴二十一年)春,军城大火,载葺民居,以其工力之余,稍加疏汰,出其瓦甓榛壤,积如邱阜,如鼻出室,如眼出翳,源流益滋,池用净澈。”从而可知,疏理南之惠泉清除的杂物堆积如山,致使流滋池净了。后文继写夏旱祷雨之事:“夏苦旱暵(干旱),筑台其旁而祷焉,牲血未凝而雨。”极言祷雨的灵验。下文接着写建亭的经过:“又明年(绍兴二十二年)春,起皇华之馆,正洗心之堂。于是郡民甘懋,请祷新泉之亭而甃治之。夏四月戊子(二十四日)落成。坚壮雅洁,还承平之旧规,庶几九渊之灵(龙神)有所凭依,以惠泽斯民。”最后写在新亭祷雨应验及自己的感悟:“秋复不雨,祷之又应,岁则荐稔(丰收)之。呜呼!此邦人之戴善得侯(举善利我)之德,其可以怠。十月望,军守襄阳王之望书。”“怠”(yí):通“怡”,乐也。意谓自己感到很欣慰。

从通篇记文可知,全文记叙南之惠泉疏理、祷雨、筑亭、再祷雨之经过,但标题不用惠泉,而偏偏标为《蒙泉龙堂小记》之题。这就表明了王知军是同意“或曰‘北为惠,南为蒙’”的称呼了,蒙惠二泉之名南北互换而称当是源于此文了。笔者以为,后来刊行的王象之的《舆地纪胜》和祝穆的《方舆胜览》等地理志书中的“北惠南蒙”的记载,当是转抄于王之望之文的。

如此分析,王之望当年所写的《题蒙泉》七律诗,当是实际题写的是南之惠泉了,因此赏析此诗时,应注明是吟惠泉之诗。其诗云:“西北峨峨叠嶂来,涛奔浪涌势难回。忽临城郭千峰在,下有泉源万斛开。鱼鳖宁容腥沼沚,蛟龙曾是起风雷。平时寂寞何灵响,岁旱方知济物才。”首联写气势雄伟的动态背景而开局不凡,颔联探千峰之下万斛开的泉源而承接深邃,颈联描写龙起风雷的泉流之状而转换顺畅,尾联赞惠泉济物助人的功利以抒情作结。全诗情景巧融,当为力作。

南宋洪适(1117—1184年)于绍兴二十七年(1157年)知荆门军。他在《盘洲文集》卷三十四《荆门集序》中写道:“荆门之西,泉出山下,播为双窦。南泉方五尺许,膏渟乳积,来不见状,复行地中,去亦叵测。石崖有唐人留墨。北泉即山剜洞,混混清泚,宇以夏屋,神龙所潜,累甓如桥,导之东北,貯为修塘,石底沸白,散乱金莲,碧草生焉。”后文又说“旧曰蒙泉,今曰惠泉。”从此文可知,不称蒙泉、惠泉,而改称南泉、北泉之名,这当是洪知军的首创。此说未见后世典籍转抄引用。他又说的“旧曰蒙泉,今曰惠泉”的称谓,则是承前王之望之说。若按洪知军所持的泉名称谓,就要注意他在诗文中写的二泉之名的方位,正好要与唐代、北宋和现今的泉名称谓及方位相反,这是需要注意的。

这里要说一件需要澄清的事。洪适的《盘洲文集》卷四中有一首题目很长的诗,即《杨元素题蒙泉诗云源有雌雄分碧白注谓南泉色白为雌因为之解嘲二绝句》:“小孤宁有匹,织女自无家。浪比人间世,增添白玉瑕。雄风波不动,雌霓影空垂。欲洗蒙泉谤,须删蜀客诗。”杨绘字元素,他所吟咏荆门泉的诗作,只有《舆地纪胜》卷七十八中所载的仅一残句“源有雌雄分碧白”,其残句下标有“杨绘惠泉诗注曰:‘一派白谓之雄,一派碧谓之雌’”19字。杨绘为北宋人,所吟的为南之惠泉,而在洪适看来,当称“南泉”和“蒙泉”。故在他的诗中称为蒙泉。从洪适的长长的诗题中“有注谓南泉色白为雌(其实,杨诗注为“白谓雌碧谓雄”)”之句来理解,可以知道洪知军是不赞成人们将“蒙泉”称为“雌泉”或者“雄泉”的。所以他在诗的开头以“小孤”(雄)和“织女”(雌)起兴后,就批评说“浪比人间世,增添白玉瑕(污点)”。然后大赞“蒙泉”的圣洁,“雄风”吹不动(波不动),雌霓沾不着边(影空垂),最后扳着脸说:“欲洗蒙泉谤,须删蜀客诗。”请不要见到“蜀客”,就想到苏轼。其实苏轼的诗与杨诗及洪的此诗乃风马牛不相及。苏轼的《次韵答荆门张都官维见和惠泉诗》,是步韵其弟苏辙的《答荆门张都官维见和惠泉诗》。两人的诗中每联的尾字均同一韵字。苏轼在其诗中是议论水质与水源的关系,即水源决定泉的水质。他说,泉之源是无情的,不要问责于泉的浊水与澈水,否则就会像被责问的“贪泉”和“愚泉”那样,永世都洗不清耻辱了。那么,“蜀客”指的谁呢?饱学之士的洪适怎么会糊里糊涂地扯到苏轼呢!其实,答案很简单,就是指的杨绘。杨绘何许人也?杨绘(1027—1088年),北宋仁宗皇祐五年进士,历官开封府推官、兴元知府、知制诰、御史中丞、天章阁待制知杭州等。乃宋广汉郡绵竹县人。广汉郡与蜀郡和犍为郡合称为三蜀。绵竹县今属四川省德阳市。可见,杨绘是标标准准的“蜀客”!洪在诗题中明明点的就是杨绘这位“蜀客”之名,怎么“株连”苏轼呢?所以我们应该为苏轼平反,恢复名誉!

还有一个误导是需要纠正的。这就是南宋葛立方将蒙、惠二泉“合二而一”的观点。他在《韵语阳秋》卷十三中说:“荆门惠泉,本名蒙泉,沈传师有‘蒙泉聊息驾,可以洗君心’之句。而德裕乃直名曰惠泉,岂非思惠山泉不可得求其似者强名之欤!”看来,葛老夫子是没有到荆门二泉实地考察过的。在唐朝对蒙、惠二泉是各呼其名的,并没有混称的现象。明明是实有二泉,一名蒙,一名惠,怎么能认为李德裕是把蒙泉直名为惠泉了呢?所以这种论调早就被明代著名文献学家和地理学家曹学佺批评时指出过:“荆门州西有蒙、惠二泉,即州城隍所引以为池者。蒙山又名象山,山下有泉二派,北曰蒙,南曰惠,蒙泉常寒,惠泉常温。葛立方混而为一,非也。”清代学者冯应榴在为《苏轼诗集·荆门惠泉》作注时,专门引注了曹学佺的这段话。

现在应该说说南宋绍熙年间张垓和陆九渊与蒙、惠二泉的关系了。张垓,字伯信,宋鄱阳人。绍熙间任荆南观察使。绍熙三年(1192年)八月,张垓“衣绣行属部”,到了荆门蒙泉,“至是慨然叹曰:‘蒙泉佳处,独有是耳。渟为泓,溢为沼,孰处无之?非遇风号雷厉,霜飞雪卷,无以见其奇?’乃命工增葺其亭,环以巧石,徒巨石䇄立中流,以助汹涌,泉益有声。终日潺潺,如在三峡之上,石间奔迫激射,宛若喷玉。于是以‘喷玉’名亭,且亲洒刻石。又从而诗之,与郡守陆九渊夜坐亭上。林木既静,水声俞清,顾陆公曰:‘不如是,无以见金声玉振之意!’”这是时任荆门军长林县令新安人汪振于绍熙三年九月所撰《喷玉亭记》中的一段记述。从而可知,张垓此次巡视荆门二泉时,一是增建了蒙泉的“喷玉亭”。二是“亲洒刻石”。“洒”,挥写。“蒙泉”二字为此时题书,其他刻石至今无存。三是“又从而诗之”。明代版《荆门州志》载张诗二首,当即此次所吟之诗。一首为七律《蒙泉》:“久闻山下出泉蒙,清泚甘香果不同。水底花开金菡萏,涧也石韫玉玲珑。固知混混盈科进,喜有涓涓济物功。明月满庭更似昼,我来笑傲兴何穷。”从尾联可知,诗乃和陆九渊一起夜游蒙泉时所作。一首为七绝《惠泉》:“石髓涓涓可濯缨,山花野鸟总知音。提壶泉上寻诗叟,时把清冷洗我心。”“诗叟”,谓前代在惠泉石壁题咏过的诗人。张垓诗中的“蒙泉”和“惠泉”并无混称之言。二诗作于绍熙三年八月无疑。可惜《全宋诗》未收录这两首佳作。

笔者以为,张垓和陆九渊二人当是知道以前蒙、惠二泉称谓的混乱情况的。为了拨乱反正,还历史的传统之貌,他们采取了一个重要举措。即绍熙三年八月张垓视察荆门时,陆九渊特地请张垓题写了“蒙泉”两个遒劲雄浑的楷书大字。十月,陆九渊将“蒙泉”二字刻于巨碑嵌于北之蒙泉山壁。客观上,这就为蒙、惠二泉以金石巨碑定了名位,澄清那些混淆之言。从此“北蒙南惠”的传统定位就不含糊混乱了。此碑高2.16米,宽1.38米,青石质。张垓书,陆九渊立。碑之上款竖行阴刻中楷书“绍熙壬子鄱阳张垓书”1行9字。中部竖行阴刻大楷书“蒙泉”2字;“蒙”字高1米,宽0.8米;“泉”字高0.95米,宽0.78米。下款竖行阴刻中楷书“十月旦日临川陆九渊立”1行10字。“绍熙壬子”:绍熙三年。“十月旦日”:农历十月一日。

张垓离开荆门后,陆九渊还专门给张垓写了一封极富文采的信函《与张伯信》,回忆两人会聚蒙泉的情景和遵张之教而立碑之事:“属者(陆九渊自称部下)伏承使华(对张垓的美称)临贲(光临),侍座陪吟,日饱德义,慰喜可知。至于风露凄清,星河错落,月在林杪,泉鸣石间,薰炉前引,茶鼎后殿,方池为鉴,回溪为佩,冰玉明莹,雪霜腾耀,则喷玉新亭,真蓬壶、瀛洲(仙境)已。方士徒尔幻怪,安知真仙在此,而不在彼也。奇石(指“蒙泉”巨碑)悉已如教置之,作者(陆立碑而自称)屹立瀑间,濒池四辈(次),耸然相望,如五老后有三峰(庐山太乙峰、汉阳峰和秀峰),跬步之间便使人应接不暇。如闻玉泉,亦蒙点化,光价十倍其初,此邦何幸。自此天下名胜皆有望于门下(对张垓的尊称)矣。”此书信载《陆九渊全集》卷十七。书信全文清新秀丽,琳琅满目,令人陶醉,表达了陆九渊对张垓的感激尊敬之情,对蒙惠二泉名胜的欣慰自豪的胸襟。陆九渊在与人的信中,往往以“蒙泉守陆某”自称,以“蒙泉”代指荆门。并在蒙泉祭龙神而祷雨。可见陆九渊对蒙泉的感情是何等深厚。

下面说说蒙、惠二泉中的水金莲。水金莲是一种泉水池中奇特的水生植物,形状似莲,叶如浮萍,花蕊金黄。或长于水底,或生于水面。

在荆门市内,水金莲最早见于上泉水池中。北宋郓州须城(今山东东平)人李参(1006—1079年),字清臣,以荫入任。仁宗时,历知盐山县、通判定州、知兴元府,嘉祐间(1056—1063年)知荆门军。有惠政。他在任期间,从上泉将水金莲移植于蒙、惠二泉。宋王象之《舆地纪胜》卷七十八中记录了李参的一诗残句:“金莲初自上泉来”。其句下注为:“李参诗注曰:‘余守军日植于此中。’则金莲李所种也。”这就交待了蒙、惠二泉中水金莲的来历,李参当是最先吟咏蒙、惠泉水金莲的诗人了。《舆地纪胜》卷七十八又录有宋喻陟《蒙泉》诗中一联句:“游蜂与狂蝶,无计旁檀心。”当是喻陟元祐八年(1093年)任湖北转运使时游历荆门蒙泉时所作。“檀心”,此指水金莲的花蕊。

宋代文人,或以文记述水金莲。洪适《荆门集序》:“旧曰蒙泉,今曰惠泉。其莲四时有花,长簮而五出,黄中绿表,其心紫,其须黄,其叶不凌水,光可以鉴。”载于《盘洲文集》卷三十四。这当是最细写水金莲之状的文笔了。长林县令汪振《喷玉亭记》:“类以毓金莲,产珠玉,与泉之清泚为美。”此为略写水金莲之美,言简意赅。宋淳熙十六年(1189年),五十一岁的陆九渊得到了朝廷任命他为知荆门军的诏书,还没上任,他就了解了荆门的名胜。在《与陈宰》书信之二中写道:“荆门在重湖(多湖,代指湖北)之北,有道院之号,事力优衍(充裕),异时造物所以处贵游者,尤非枯稿之所宜得。然蒙泉之与飞雪,金莲之与玉芝,未知孰愈?”陈宰,指时任贵溪县令陈显公。飞雪,贵溪象山书院之一景。玉芝,贵溪象山书院之芝草。从陆九渊将两地名胜相比的文章看来,陆九渊还没上荆门之任,“蒙泉”和“水金莲”就已被他所钟情了。这也证明,南宋时期,荆门的水金莲已名播远方了。绍熙三年(1192年),陆九渊《与刘漕》书信中,叙旧和议事的同时,又特地向漕运官刘某推介和赞美蒙泉和水金莲:“杏山崔嵬,蒙泉清沏。金莲在底,华叶可数。”

或以诗吟咏水金莲。有的用诗中之句赞美。刘挚《荆门惠泉呈李使君舜卿》:“波底金莲花,万叶绿绮缛。”李复《荆门军蒙泉》:“清涵锦石斑斑丽,秀吐金莲熠熠幽。”张栻《题蒙泉》:“奇葩镇作黄金色,倒影深涵秋翠堆。”张垓《蒙泉》:“水底花开金菡萏,涧边石韫玉玲珑。”赵汝鐩《蒙泉行》:“云木枕崖影湿翠,金莲铺镜葩在水。”刘子澄《蒙泉行呈张敬夫》:“更有金莲吐泉底,历历星在银横中。”李曾伯《题荆门蒙泉》:“向来亭上醉流杯,千朵莲花一树梅。”特别有的更以全诗专写水金莲。洪适《金莲》:“绿衣黄里水苍笄,朝暮凌波步武齐。一种清高乐泉石,移根不肯污涂泥。”诗载《盘洲文集》卷四。上联写叶、蕊之色彩,凌波之动态;下联赞其根不污泥的清高品德。宋张敬翁《题金莲花》:“结根直向最清泉,肯傍淤泥沃壤边。绿净岁寒宁改操,黄中色正不争妍。名同羞被凌波涴,用拙休誇旱草然。深夜月明潭影静,团团璀璨乱星躔。”诗载明代版《荆门州志》卷十二。“涴”,污染。“旱草”,原指“蒺藜”,此指旱莲花,荷花的一种。“星躔”,日月星辰运行的度次。这首七律诗详写了水金莲的根、叶、花蕊及璀璨的光泽。比洪适之诗写得更加细化传神,赋予了其“色正不争妍”的谦逊品格。

宋黄庭坚有《次韵中玉水仙花二首》:“借水开花自一奇,水沉为骨玉为肌。暗香已压酴醿倒,只比寒梅无好枝。”“淤泥解作白莲藕,粪壤能开黄玉花。可惜国香天不管,随缘流落小民家。”“中玉”:荆州知州马瑊字中玉。“黄玉花”:水仙的别名。这是专写水仙的名诗。此诗作于建中靖国元年(1101年),黄庭坚六年的四川贬谪生活结束后,他在荆州住了一段时日。“山谷在荆州时,邻居一女子闲静妍美,绰有态度,年方笄也。山从殊叹惜之。其家盖闾阎细民。未几嫁同里,而夫庸俗贫下,非其偶也。山谷因和荆南太守马瑊中玉《水仙花》诗。”这是第二首诗的背景。黄庭坚咏水仙的诗很多,也写得好。如果把此诗解释为吟咏荆门水金莲的诗,那就错得太离谱了。

元明清时期,从文献中有关记载可知,蒙、惠二泉时有人游,未至衰败。人们对二泉的记叙诗文中有四点值得关注。

一是早已没有了混称的现象,游人按照宋张垓、陆九渊所题立之碑而恢复“北蒙南惠”的传统,或文或诗的纪录着二泉的时代印记。明嘉靖三十一年(1552年),湖北布政使司右参议后任荆门知州刘文光《游二泉记》中就记载了明代二泉的面貌:“二泉相距数武,混混出下山,溁洄澄澈,合流南去。近山皆石,来者留刻其上,岁久漫灭,不可尽识。而蒙泉之上,有宋鄱阳张垓书二大字碑置亭中,象山先生守荆门时所立者。”文载清乾隆版《荆门州志·文苑》。文中所记全与今状相合。明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四川南充人黄辉,字平清,官终少詹事兼侍读学士,他游历蒙惠二泉,吟诗题碑,兴致高矣。其《游蒙惠泉》云:“荆门州在麋山群,岚气人烟尽不分。泉眼双开菱镜月,石鳞争画髻螺云。烹茶先已荐陆子,洗药恰来逢阮君。好结岩亭广松竹,日教五马醉氤氲。”诗载明代版《荆门州志》卷十四。“荐”,此指祭祀。“陆子”:指茶圣陆羽。“阮君”,指东汉采药遇仙的阮肇。此诗对仗工整,同写二泉,情景交融。明竟陵派诗人谭元春于万历间与钟伯敬同游蒙惠泉,题诗于壁。不久又夜游二泉,有感而发:“沿月步蒙惠二泉,见予与伯敬之诗在焉。迵游可慕,清感凭心:惠淙淙,蒙齿齿。如思复如惊,初亦何怒喜。良久流向石窪远,然后任他纷纷耳。怒者同看石倶落,喜者月亦化作水。神鬼岂不座阴阴,客履剡剡神或起。蒙惠泉,感客心。二泉一音升众音,与客孤听山夜深。”自度之曲,似与二泉对话,新鲜活泼。诗载明代版《荆门州志》卷十四。时为明荆门儒学训导的骆可圣《游蒙惠二泉》诗:“出城刚半里,胜景得双泉。山列屏间画,池开镜里天。疏钟方丈外,垂柳大堤边,徒倚凭栏坐,幽情一洒然。”诗载明代版《荆门州志》卷十四。此五律以素描之笔,描写双泉及周围景物,自然清新,朗朗上口。对仗工整,情景交融。清初著名僧人慧海和尚游历荆门后写有一首《蒙惠二泉》七绝诗:“灵源浩浩来何处?涌起双泉地脉通。喜有陆公祠在畔,憩游能破寂寥风”。诗载《天王水鉴海和尚六会录》。清荆门知州万萧裔《蒙惠二泉亭》:“一泓澄澈潄山灵,每到城西游二亭。泉水潺潺幽更远,小窗寂寂静堪停。新人耳目生佳句,绕阁烟霞似画屏。贪醉不知归去晚,夕阳西下草青青。”诗载清乾隆版《荆门州志·文苑》。可见,明清时期,游人多以“二泉”并吟。

二是吟咏水金莲的诗文不多,特别是清代未见诗中涉及水金莲的词句。可见明清两代,蒙惠二泉的水金莲逐渐呈现衰绝之势。笔者广搜细寻元明清三代诗文,只得到6首有关水金莲的吟哦之诗。元荆门州人刘巽《题二泉》:“碧涧雌雄镜出函,无边春色锁浮岚。金莲断处见山影,露过林稀月在潭。”诗载明代版《荆门州志》卷十二。从诗句中可知,元末二泉中的水金莲已不茂盛了。明刘诚《蒙惠泉亭》:“水底金莲花寂寥,堤边杨柳春憔悴。”诗载明代版《荆门州志》卷十三。“寂寥”,少而衰之状。明曾任户部尚书黄镐《二泉》:“蒙惠泉从石底生,流通两派迫人清,峨眉色借寒珠色,夕馨声和潄玉声。水底金莲研丽色,石间诗句俊髦名。凭栏望吧心如水,疑在冰壶镜里行。”诗载明代版《荆门州志》卷十三。此诗言水金莲的色彩艳丽。明授湖广提督学政后任广西布政使韩阳《观二泉和苏眉山韵》中有“金莲生其中,岁寒有苍叶”诗句。写其水金莲苍叶。诗载明代版《荆门州志》卷十三。明成化末年荆门知州黄琳《览色亭百韵》中有云:“莲生水底赛美蕖,金花潜玉尤清癯。”诗载明代版《荆门州志》卷十三。此处说水金莲已赛过荷花了。明刘钦顺《蒙惠泉》:“胤秀金莲吐,延润熟禾麦。”“胤”(yìn),继。诗载明代版《荆门州志》卷十三。上述诗句,或说寂寥,或言艳丽,正反映出元明时期二泉水金莲生长的状况。

清乾隆间龙泉书院山长马学乾撰有《龙泉竹枝竹》十二首,其中第11首云:“灵鹫峰前水底莲,金光不断独年年。移栽自有通神手,争说荆园胜上泉。”由此诗联想,宋李参引上泉之水金莲移种于蒙惠二泉,元明后逐渐绝迹。到了清代乾隆间,舒成龙辟荆园,建书院,又从上泉引来水金莲种移植于荆园,使其“胜了上泉”。荆园之水源本来自蒙泉,而独荆园中的水金莲生长茂盛。其原因当是荆园中的小气候环境使其泉水适应了水金莲的生长。移栽的“通神手”当然指舒成龙了,舒成龙是第二位从上泉引种水金莲的“通神手”了。

三是诗文中关于二泉水质的评判,仍以“蒙寒惠温”来定位。笔者以为,这是符合二泉水质实际的。明荆门学正江西人黄镃《蒙惠泉》中写道:“下有双飞泉,渊然而并陈。循蒙之泉,寒芳如潄璘。我将挹其芳,用以洁吾身。维彼惠之泉,四序温如春。我将掬其温,用以泽吾民。二仪更代谢,沧桑变厥真。此泉真不改,振古有常新。”诗载明代版《荆门州志》卷十四。此诗是将“寒温”的泉水特性作诗化了的表达。“此泉真不改”:这蒙、惠二泉的一寒一温的本性却一如既往不会改变。明曾任荆门州学训导的彭瑗《二泉》诗:“二泉觱沸迸云根,汩汩滔滔莫溯源。岂有雌雄分碧白,只缘南北自寒温。月随素色环山郭,雨送寒声过寺门。泽被斯民无价宝,出珠出玉底须论。”“底”,何。诗载明代版《荆门州志》卷十三。依凭“蒙寒惠温”的实际,批评以碧白分雌雄的观点,传承了宋洪适评品泉水水质的理论。尾联提升诗的格调,赞誉“泽被斯民”才是无价之宝,何必听那些所谓“出珠出玉”的空虚的比喻之言。清乾隆间鲁传泗《新得龙泉赋》中的“惠温南流,蒙寒北泄”之句,亦是凸显二泉的“寒温”之特性的。

四是明清时期,增加了一些游览蒙惠二泉的新题刻,使其增添了明清文化内涵。笔者粗略统计,明清新增题刻有:嘉靖二年(1523年)马纪《观蒙惠泉》题刻,嘉靖三年(1524年)杨守礼《古今号蒙泉》题刻,嘉靖五年(1526年)云南参议周稿文化《游蒙惠》题刻,嘉靖三十一年(1552年)蒙楚廖《坤轴呈禨》碑刻,万历十五年(1587年)罗柱书《青阳翠峰》石刻,万历年间黄辉书《蒙泉》碑,万历年间李槃《蒙泉》碑,清康熙三十一年(1692年)周黉《题蒙泉》诗碑,乾隆三十二年(1767年)向汝勋书《题荆门蒙惠二泉》诗碑,以及《胜境》、《山高水长》和民国五年十二月南昌七龄童题《蒙泉》等题刻。

这里还要谈一谈关于黄庭坚所书《蒙泉》碑。现在所见到的黄书《蒙泉》碑,是明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荆门知州阮上卿重刻之碑。高1.35米,宽0.74米,厚0.16米,青石质。上款阴刻中楷书“黄鲁直书”1行4字,中部阴刻竖行大楷书“蒙泉”2字;“蒙”字高0.64米,宽0.47米;“泉”字高0.63米,宽0.7米。下款阴刻中楷书“知州事富顺阮上卿重勒”1行10字。现立于张垓书陆九渊立《蒙泉》巨碑之右侧。笔者认为,黄书《蒙惠》碑当为真迹之碑。一是宋明清三代均有记载。宋濮阳锦《蒙惠二泉》中有“蒙山与涪翁,庶几其有贻”的诗句,“蒙山与涪翁”当是指黄庭坚书碑之事。黄庭坚,字鲁直,号山谷,又号涪翁。明杨一鹏《荆门象山观蒙惠》诗序云:“荆门同陆郡守(陆德英万历四十四年知荆门州)谒象山祠,观蒙惠总阅一池,宋黄山谷,明黄慎轩(黄辉)各书其一。”此黄山谷书即此《蒙泉》碑。清杨州彦《二泉》诗中有“登临最忆黄山谷,题尽残碑傍圮城”。此句亦指黄书之碑。《湖北金石志》和《湖北通志·金石志》均载:“黄鲁直书蒙泉二大字久佚,明万历间知州富顺阮上卿重摹勒石。”二是从碑中“蒙泉”二字的结构和笔画风格看。黄庭坚书法是有中宫敛结,长笔四展,姿态宕逸,意韵潇洒的特点。此碑中的“蒙”字与其《经伏波神祠》中的“蒙”字气韵相通,“泉”字与其《范谤传》中的“泉”字间架一致。其题写时间当是宋绍圣二年(1095年)二月黄庭坚到江陵后,出游荆门蒙泉而题,三月至宜昌书《三游洞题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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