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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子大义述:第九章非乐解读

时间:2023-11-02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非乐,亦节用之义也。耳目口体之乐,均不切于实利。非乐,为对儒家之乐而发。吾常曰,墨者非乐,非不知乐,为救世之急也。其说将必撞击之。使丈夫为之,废丈夫耕稼树艺之时。综观墨子非乐论之根据,与节葬同。《非乐上》第一节,论此义最透。且夫仁者之为天下度也,非为其目之所美,耳之所乐,口之所甘,身体之所安。是故子墨子之所以非乐者,非以大钟鸣鼓琴瑟竽笙之声,以为不乐也。

墨子大义述:第九章非乐解读

非乐,亦节用之义也。墨家言用,专主于物质而遗去精神一面。凡可以动人美感而缺乏实用者,皆厉禁之。以为事物之愈远于美感者,愈切于实用。而切于实用者,往往缺乏美感。墨者为救天下之急,故对于一切娱乐品,可以博耳目身心之快感者,皆拒绝之。

钟鼓琴瑟之声,刻镂文章之色,犓豢煎炙之味,高台厚榭之居,虽身居之而知其安,口尝之而知其甘,目睹之而知其美,耳听之而知其乐。然而上考之不中圣王之事,下考之不中万民之利者,则墨子弗为。

耳目口体之乐,均不切于实利。而其中尤以耳乐为最要妙。声音之道,感人深矣。乱世之末,音乐尤盛。故墨子所反对者,亦以此为最急。

凡目口鼻身之乐,其为害,人皆易知而非之。唯音乐之害不但不易知其非,反多从而誉之,以为治世之大具。儒家于此,尤再三致意焉。及墨子之世,而音乐之为害大著,未始非儒者提倡之过也。故墨家之节葬,为对儒家之礼而发。非乐,为对儒家之乐而发。皆直接驳斥礼乐说,而归宿于节用。儒者曰,礼乐治世之大具。墨者曰,礼乐费财之大端。二家之说孰是?余以“礼乐百年后兴”之说为最允当。意者,衣食既足,乃兴节文耶。然则讲礼乐于民穷财尽之日,几何不为腐儒笑耶?吾常曰,墨者非乐,非不知乐,为救世之急也。

墨子以为乐之可非者,约有四端:

(一)乐器废财:

今王公大人虽无造为乐以为事乎国家,非直掊潦水折壤坦而为之也,将必厚措敛乎万民以为大钟鸣鼓琴瑟竽笙之声。古者圣王亦尝厚措敛乎万民以为舟车。既以成矣,曰,吾将恶许用之。曰,舟用之水,车用之陆,君子息其足焉,小人休其肩背焉。故万民出财赍而予之,不敢以为戚恨者,何也?以其反中民之利也。然则乐器反中民之利亦若此,即我弗敢非也。然则当用乐器,譬之若圣王之为舟车也,即我弗敢非也。民有三患,饥者不得食,寒者不得衣,劳者不得息,三者民之巨患也。然即当为之撞巨钟,击鸣鼓,弹琴瑟,吹竽笙而扬干戚,民衣食之财,将安可得乎?即我以为未必然也。意舍此,今有大国即攻小国,有大家即伐小家,强劫弱,众暴寡,诈欺愚,贵傲贱,寇乱盗贼并兴,不可禁止也。然即当为之撞巨钟,击鸣鼓,弹琴瑟,吹竽笙而扬干戚,天下之乱也,将安可得而治与?即我以为未必然也。是故子墨子曰,故尝厚措敛乎万民以为大钟鸣鼓琴琴竽笙之声,以求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而无补也。是故子墨子曰,为乐非也。

(二)乐人伤财害民:

今王公大人唯毋处高台厚榭之上而视之钟犹是延鼎也,弗撞击将何乐得焉哉?其说将必撞击之。唯勿撞击,将必不使老与迟者。耳目不聪明,股肱不毕强,声不和调,明不转朴。使丈夫为之,废丈夫耕稼树艺之时。使妇人为之,废妇人纺绩织纴之事。今王公大人唯毋为乐亏夺民衣食之财,以拊乐如此多也。是故子墨子曰,为乐非也。今大钟鸣鼓琴琴竽笙之声,既已具矣,大人锈然奏而独听之,将何乐得焉哉?其说将必与贱人不与君子。与君子听之,废君子之听治。与贱人听之,废贱人之从事。今王公大人唯毋为乐亏夺民之衣食之财,以拊乐如此多也。是故子墨子曰,为乐非也。昔者齐康公兴乐万万人,不可衣短褐,不可食糠糟。曰食饮不美,面目颜色,不足视也。衣服不美,身体从容丑羸,不足观也。是以食必粱肉,衣必文绣,此掌不从事乎衣食之财而掌食乎人者也。是故子墨子曰,今王公大人唯毋为乐亏夺民衣食之财,以拊乐如此多也。是故子墨子曰,为乐非也。

(三)听乐则废事失职:

今人固与禽兽麋鹿蜚鸟贞虫异者也。今之禽兽麋鹿蜚鸟贞虫,因其羽毛,以为衣裘。因其蹄蚤,以为绔屦。因其水草,以为饮食。故唯使雄不耕稼树艺,雌亦不纺绩织纴,衣食之财固已具矣。今人与此异者也。赖其力者生,不赖其力者不生。君子不强听治,即刑政乱。贱人不强从事,即财用不足。今天下之士君子,以吾言为不然。然即姑尝数天下分事而观乐之害。王公大人蚤朝晏退,听狱治政,此其分事也。士君子竭股肱之力,亶其思虑之智,官府收敛关市山林泽梁之利以实仓廪府库,此其分事也。农夫蚤出暮入,耕稼树艺,多聚叔粟,此其分事也。妇人夙兴夜寐,纺绩织纴,多治麻丝葛绪,此其分事也。今唯毋在乎王公大人说乐而听之,即必不能蚤朝晏退听狱治政,是故国家乱而社稷危矣。今唯毋在乎士君子说乐而听之,即必不能竭股肱之力,亶其思虑之智,内治官府,外敛关市山林泽梁之利,以实仓廪府库,是故仓廪府库不实。今唯毋在乎农夫说乐而听之,即必不能蚤出暮入,耕稼树艺,多聚叔粟,是故叔粟不足。今唯毋在乎妇人说乐而听之,即必不能夙兴夜寐,纺绩织纴,多治麻丝葛绪,是故布不兴。曰,孰为大人之听治而废国家之从事,曰乐也。是故子墨子曰,为乐非也。

综观墨子非乐论之根据,与节葬同。一言以蔽之,曰:

亏夺民衣食之财。

《非乐上》第一节,论此义最透。

子墨子曰,仁人之事者,必务求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将以为法乎天下。利人乎即为,不利人乎即止。且夫仁者之为天下度也,非为其目之所美,耳之所乐,口之所甘,身体之所安。以此亏夺民衣食之财,仁者弗为也。是故子墨子之所以非乐者,非以大钟鸣鼓琴瑟竽笙之声,以为不乐也。非以刻镂华文章之色,以为不美也。非以犓豢煎炙之味,以为不甘也。非以高台厚榭邃野之居,以为不安也。虽身知其安也,口知其甘也,耳知其乐也,然上考之不中圣王之事,下度之不中万民之利。是故子墨子曰,为乐非也。

据此则墨子反对为乐,完全从亏夺万民衣食之财立论。若其娱乐而不损及他人之衣食,则子墨子固不过问。岂但不过问,寖假而有利于人,将赞许之不暇。其言曰:

若圣王之为舟车也,则我弗敢非也。古者圣王亦尝厚措敛乎万民,以为舟车。既已成矣,曰,吾将恶许用之。曰,舟用之水,车用之陆。君子息其足焉,小人休其肩背焉。故万民出财,赍而予之,不敢以为戚恨者,何也?以其反中民之利也。然则乐器反中民之利亦若此,则我弗敢非也。(《非乐上》)(www.xing528.com)

今之论者,以墨子非乐,只知有物质上之利,而忘却精神上之益,为非乐论一大缺点。由今观之,墨子所谓利者,固不止物质的,而亦兼有精神的。不过利有缓急,有本末。先其急后其缓,培其本削其末,而后利乃可长久。若夫先缓后急,培末削本,损大利以规小益,在墨家论理法固不许也。

娱乐之使精神快愉,墨子未尝不知。知之而又非之何也,以其以小不快而易得大快也。夫人露宿于风雨之中,三日不食,身无衣无褐,又不能行动,虽有清歌发于左,妙舞陈其右,吾未见其能乐也。又使全国之人,呻吟于虐政之下,憔悴于兵戈之间,耳闻杀伐,目睹侮辱,回头视父母兄弟,夫妻子女,皆为奴为虏,试问此时为之奏黄宫大吕,舞韶获大夏,能安然听之,怡然观之乎?若其不能,其精神上之痛苦为何如哉?若其能也,异日钟鸣漏尽,酒阑人散,厨下之炊爨无烟,堂前之丝竹生尘,当尔之时,又焉能以精神之快感,补物质之损失哉?是故子墨子之非乐,非不知乐之为乐也,以为必待衣食住行男女器用六种之欲满足以后,而后为乐。若其损必要之需,以奉目前之乐,则其乐将有不胜苦者。又况损天下之利,以易一人之乐,神明固受惨悼。是故子墨子之非乐,乃兼权苦乐利害,如严父之爱子弟不务姑息焉。兹归纳非乐论之二要点,以为比较苦乐利害者之标准。

一曰:不以赘余之乐,易必至之忧。

二曰:不以少数之利,遗多数之害。

此墨子非乐论之要点,亦即节用、节葬之根本义也。

墨家十义,诽誉参半。唯非乐论见讥于君子,殆一辞焉。当时程繁驳之曰:

昔者,诸侯倦于听治。且于钟之乐……农夫春耕夏耘,秋收冬藏,且于瓦缶之乐。今夫子曰,圣王不为乐矣。此譬之犹马驾而不税,弓张而不弛,无乃非有血气者之所能治乎。

庄子《天下》篇评之曰:

其道太觳,使人忧,使人悲,其行难为也。恐其不可以为圣人之道。反天下之心,天下不堪。墨子虽能独任,奈天下何。离于天下,其去王也远矣……以此爱人,恐不爱人。以此自爱,恐不爱己。

荀子《乐论》,特为反对《非乐》而作。其言圣王所以为乐之故,颇能传儒家精义。兹录数则如下:

夫乐者乐也,人情之所不能免也。故人不能无乐。乐则必发于声音,形于动静。而人之道,声音动静生术之变尽是矣。故人不能无乐,乐不能无形,形而不为道,则不能无乱。先王恶其乱也,故制雅颂之声以道之。使其声足以乐而不流,使其文足以辨而不,使其曲直繁省廉肉节奏,足以感动人之善心,使夫邪污之气无由得接焉,是先王所以为乐之方也。而墨子非之,奈何!

墨子曰,乐者,圣王之所非也,而儒者为之过矣。君子以为不然。乐者,圣人之所乐也,而可以善民心。其感人深,故乐行而志清,礼修而行成。耳目聪明,血气和平。移风易俗,天下皆宁。美善相乐,君子乐得其道,小人乐得其欲……而墨子非之。(前后言墨子非之者,凡四五,兹不具引。)

《非乐》各论:所谓“张而不弛,非有血气者所能治”“反天下之心,天下不堪”“先王不能无乐,美善相乐”等义,皆只知乐之所以为乐(音洛),而不知乐之所以生悲;皆只知以乐为乐,而不知以乐较苦。此其所以蔽也。墨子答程繁曰:“圣王不为乐,虽为乐亦仅矣。”此语骤视之,若为繁问所窘之一种遁词,实则“乐寡治繁,乐繁治寡”,乃为治不易之道。衣食不充而能以美育化天下者寡矣。不能使天下衣食而藉曰“美育”,此“凶年食肉糜”之说也。

墨子之节葬、非乐,皆为节用计。而节用,则为天下计。其为天下计也,忧不足也。忧其不足,始教以足之道。若其足也,宁有教人恶衣菲食,苦身劳心,以为爱人之道哉?是故墨子之生不歌,死无服,非不自爱,恐不爱人;非不爱人,恐不能爱人。庄子《天下》篇曰:“以绳墨自矫,而备世之急。”荀子曰:“墨子为天下忧不足。”知言哉,知哉。知墨子之尚俭而为天下忧不足也,则墨家一切矫情抑性之论,皆可以了然矣。其言虽偏激,为救弊而发,则未尝非中道也。

至于反天下之心,天下不堪。此乃天下人之过,非墨子之过。墨子以为众人熙熙,而我独郁郁,为天下忧贫,为天下谋治,不得不为人之所难堪,以为天下倡,而众人则安于贫乐于乱。是天下之自为偷惰也,于墨子夫何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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