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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俊仁古琴论文与曲谱集-评《庄周梦蝶》打谱

时间:2023-11-0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此打谱后记,主要讨论商角调的意义,最后加上是次打谱的其他理解和心得。属于此调性的乐曲,最多琴谱收录的是〈庄周梦蝶〉和〈神化引〉。可见〈庄周梦蝶〉和〈神化引〉所描述的题材接近。例如,在明朝琴谱之中,〈梦蝶〉和〈神化引〉在《重修真传琴谱》属商调,〈庄周梦蝶〉在《琴书大全》和《文会堂琴谱》则属角调。也有琴谱没有把〈庄周梦蝶〉划分调性的,如《二香琴谱》和《秋水斋琴谱》。

谢俊仁古琴论文与曲谱集-评《庄周梦蝶》打谱

〈庄周梦蝶〉是明清琴谱内较常见的琴曲,自《神奇秘谱》开始至清末,共有超过四十本琴谱收录了此曲[293]。是次打谱的版本,来自属于徐门正传的《梧冈琴谱》(1546)[294],是该谱除了〈商角意〉之外,唯一的商角调乐曲,编排在角调和徵调乐曲之间。此打谱后记,主要讨论商角调的意义,最后加上是次打谱的其他理解和心得。

商角调

商角调的乐曲

商角调是早期琴谱调性分类的一种,在现存最早琴曲集《神奇秘谱》内,已有此分类。属于此调性的乐曲,最多琴谱收录的是〈庄周梦蝶〉和〈神化引〉。根据陈长林的分析[295],〈神化引〉及其有关琴曲可以分为两个独立组别,其一是《藏春坞琴谱》以前的〈神化引〉(或〈神化吟〉)[296]。其二是《藏春坞琴谱》开始的〈神化引〉(或〈神化吟〉)以及有关连的琴曲与其别名,包括〈古神化引〉、〈羽化登仙〉、〈秋水〉、〈神化曲〉、〈昭君怨〉和〈龙翔操〉,另有陈长林未有列的〈岳阳三醉〉[297]。有关〈神化引〉较近期的详细讨论,可参考若遗的〈蝶梦我兮我梦蝶:神化引、秋水、龙翔操诸曲演变探源及谱本考〉[298]

《藏春坞琴谱》以前的〈神化引〉(或〈神化吟〉),一部分原注又名〈蝶梦吟〉(或〈蝶梦游〉),陈长林认为可能是〈庄周梦蝶〉的序曲[299]。《藏春坞琴谱》的〈神化吟〉,亦原注又名〈蝶梦游〉。可见〈庄周梦蝶〉和〈神化引〉所描述的题材接近。

属于商角调而与〈庄周梦蝶〉和两组〈神化引〉没有关联的其他琴曲不多,包括由《杏庄太音续谱》纳入商角调的〈牧歌〉和〈扣角歌〉(以及排列在两者之前的短曲〈刍牧吟〉和〈忧时吟〉)、《阳春堂琴谱》的〈墨子悲歌〉[300]、《重修真传琴谱》异于凄凉调同名曲的〈楚歌〉、与《大还阁琴谱》的〈炎凉操〉;还有《琴学心声谐谱》的新曲〈八公还童〉,和《枯木禅琴谱》的新曲〈那罗法曲〉。除却〈牧歌〉和有关连的〈墨子悲歌〉,其他均是不常见的乐曲。

调性分类的转变

以上所列的乐曲,并不是在所有琴谱都纳入商角调的。例如,在明朝琴谱之中,〈梦蝶〉和〈神化引〉在《重修真传琴谱》属商调,〈庄周梦蝶〉在《琴书大全》和《文会堂琴谱》则属角调。到清朝,一部分琴谱把调性分类重新命名,在《自远堂琴谱》,几首本来属商角调的乐曲都定为宫调徵音,在《琴学练要》和《悟雪山房琴谱》定为黄钟均宫音,而在《天闻阁琴谱》分别定为角音徵调、徵音商调等。也有琴谱没有把〈庄周梦蝶〉划分调性的,如《二香琴谱》和《秋水斋琴谱》。

商角调的意义

商角调乐曲使用正调调弦,以一弦为C,各弦是C、D、F、G、A、C、D,结束音是C。现存大部分的琴谱,把正调乐曲分为宫、商、角、徵、羽五调。不以正调调弦的,则统称为外调,例如紧五的蕤宾调、紧二五的凄凉调、慢一紧五的黄钟调等等。不属宫、商、角、徵、羽五调,而又以正调调弦的,只有商角调是较常见;其他的特殊例子有《大还阁琴谱》(以及往后的多种琴谱)[301]的〈平沙落雁〉称为徵羽调,《西麓堂琴统》只弹五条弦的〈南风畅〉[302]称为角徵羽调,《蓼怀堂琴谱》的〈海鸥忘机〉称为宫羽音,以及《枯木禅琴谱》的新曲〈云水吟〉称为徵羽音。

有关商角调的意义,从早期的琴谱看起,《神奇秘谱》未有任何解释,《浙音释字琴谱》则说[303]

“是意也,有半商半角之意。写英雄之遗恨,嗟世事之浮沤,有慨叹之音。”

文中“半商半角”很难理解。《琴苑心传全编》在〈神化引〉之后写道[304]

此曲商角调,而无三散音。盖三角也,非三为宫,故为商调,而角音从之,是商调角音也。大概商调亦不宜角散音。

亦不容易明白。清朝的律学家蒋文勋[305],于《二香琴谱》的〈庄周梦蝶〉之后[306],分析了传统定为商角调的乐曲,与传统定为商调的乐曲的骨干音的分别[307],前者多以五弦(羽音)为乐句结束音,而后者多以六弦(宫音)、四弦(徵音)和二弦(商音)为乐句结束音,蒋文勋最后结论:“商角之名终难索解”,亦没有把〈庄周梦蝶〉定调。

现代学者吴文光在其《神奇秘谱乐诠》的〈神品商角意〉题解说[16:]“所谓商角,似应为商音之角之义,但是何律为商,何律之商均不得而明,有待考据研究。”若遗在他的〈蝶梦我兮我梦蝶〉[308],亦有不少篇幅讨论商角调的意义,包括燕乐二十八调内的商角调,但似乎未有明确的结论。

我认为,要进一步理解商角调,首先要理解正调宫、商、角、徵、羽五调的意义。据明朝至清初琴谱的分析[309],各调的特色如下(设一弦为C):

各调名称的理解并不属同一系统[310]。宫调和羽调属一般的理解,结束音分

[16] 吴文光《神奇秘谱乐诠》(上海:上海音乐出版社,2008),页X。

[19] 请参考我的博士论文“From Chromaticism to Pentatonism: A Convergence of Ideology and Practice in Qin Music of the Ming and Qing Dynasties”(香港中文大学,2009),第4、5章;以及博士论文的浓缩中文版本〈从半音阶到五声音阶:明清琴曲音律实践与意识形态的汇合〉,载耿慧玲、郑炜明、刘振维、龚敏编《琴学荟萃:第三届古琴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济南:齐鲁书社,2012),页91—117。

[20] 请参考我的博士论文“From Chromaticism to Pentatonism: A Convergence of Ideology and Practice in Qin Music of the Ming and Qing Dynasties”,第6、7章;以及我的有关论文〈清朝琴曲的律制:五度律、纯律,还是民间音律?〉,载刘楚华编《琴学论集:古琴传承与人文生态》(香港:天地图书, 2010),页91—105;和〈由“洞庭秋思”看民间乐制在琴曲的运用〉,载耿慧玲、郑炜明编《琴学荟萃:第一届古琴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济南:齐鲁书社,2010),页194—204。别是宫和羽;徵调可以理解为“以徵弦(四弦)结束”,或“以苦音音阶的徵音结束”;角调可以理解为“以角弦(三弦)结束、并强调mi音”[311];商调的音阶特色虽然明确,但其名称的理解最困难,可能与其乐曲使用Bb、F、Eb等五声以外的音有关,如果古代学者从雅乐音阶的角度去分析[312],把Bb理解为宫音,其结束音C便是商音,但这只是一个猜测,未能有一个明确的答案[313]

有关商角调,以是次打谱的《梧冈琴谱》〈庄周梦蝶〉来分析,骨干音是C,D, E,G,A,五声以外的音,如果不计算滚拂和搯撮三声,F使用9次(包括一次双音的低音)、F# 1次、C# 3次(连续使用)和D# 1次。三弦散声只用了1次(双音的低音)。各段落的结束音如下:

以琴谱句号处为乐句的结束,各乐句的结束音总数是:

再览阅其他商角调乐曲,大部分的音阶特色都类似,只有以下少数的例外[314]

◎《枯木禅琴谱》的新曲〈那罗法曲〉[315]

◎《杏庄太音续谱》的短曲〈刍牧吟〉和〈忧时吟〉[316]

不计少数的例外,商角调的音阶特色可以归纳如下:

骨干音是C,D,E,G,A,结束音是C(do),类似商调,但没有像明朝的商调般大量使用五声以外的乐音。其旋律类似角调,主音do之外,较多使用mi音和la音,但并不如角调般使用三弦F为do,而像商调般,以C为do,并如商调般避三弦F散声。(www.xing528.com)

这即是说:既有商调特色,亦有角调特色。如此,商角调的名称便有了较明确的理解。以这理解再阅读上文所引《琴苑心传全编》的解释,亦较容易明白了。

商角调的调弦

陈长林在他的论文集内的〈琴律漫谈〉部分[317],指出《神奇秘谱》的〈庄周梦蝶〉用纯律调弦。陈把〈庄周梦蝶〉的纯律特性归类为“纯律二”,即商、羽、角和变宫用稍低的纯律音,调弦时,二、五和七弦稍低,他指出,如此调弦,其相邻泛音才可以相和。我同意陈的调弦方法,并认为《梧冈琴谱》的〈庄周梦蝶〉亦用此调弦。我作此结论,亦是根据相邻泛音的使用,而不是根据按音的位置。由于明朝琴谱未用徽分,徽间音是简略记谱,我也曾指出,单一徽位的按音亦可能是简略记谱[318]。故此,要推断明朝琴曲所用的律制,不能够靠按音位置,而只可以看相邻泛音的运用。在《神奇秘谱》和《梧冈琴谱》的〈庄周梦蝶〉,第一段泛音使用了相邻的三弦八徽与五弦七徽,以及一弦八徽与五弦九徽;由于八徽泛音波长是弦基音波长的1/5,属纯律音,五弦便要调至比五度律稍低的纯律音,两相邻邻泛音的音高才能够一致。第三段泛音则有五弦十徽与七弦九徽相邻,谱内亦没有使用四弦九徽与七弦七徽相邻泛音,故此,七弦也是纯律调弦。

其他商角调乐曲亦有使用纯律泛音的例子:

◎绝大部分的〈神品商角意〉和〈商角意〉均有相邻的一弦十一徽与五弦九徽泛音[319]

◎《藏春坞琴谱》以前的〈神化引〉(或〈神化吟〉),一部分用商角意泛音结束[320],故亦有此组合。

◎《藏春坞琴谱》开始的〈神化引〉(或〈神化吟〉),不少亦有相邻的一弦十一徽(或八徽)与五弦九徽泛音[321]

◎《杏庄太音续谱》纳入商角调的〈牧歌〉第十四段和〈扣角歌〉第六段均有相邻的一弦十一徽与五弦九徽泛音;两者之前的短曲〈刍牧吟〉和〈忧时吟〉用商角意泛音结束,故亦有此组合。

◎《大还阁琴谱》的〈炎凉操〉有相邻的一弦八徽与五弦九徽泛音,以及一弦六徽与五弦五徽泛音;

◎《琴学心声谐谱》的新曲〈八公还童〉最后一段有相邻的一弦十一徽与五弦九徽泛音。

《大还阁琴谱》开始,大部分琴谱全面使用徽分法记录按音位置,琴律的运用可以计算得到[322]。我的研究结果显示明末清初的琴律运用是多元的[323],并不拘泥于理论。《大还阁琴谱》的三首商角调琴曲亦有此现象[324],不能清晰界定其调弦法。但是,由以上所列相邻泛音的运用来推测,至少在明朝,商角调琴曲主要是使用纯律调弦的。

是次打谱的其他理解和心得

特别谱字的理解

琴谱第四和五段,有一个特别谱字“”,三次出现在“对起”之前。查阜西编的《存见古琴指法谱字辑览》[325]未见有此谱字的解释。据网上《汉典》[326],“”是“水流貌”,《说文解字》和《玉篇》均有记载。《风宣玄品》则有左手指法“拶对”,解释为“如大指得声注至九徽,名指绰至九徽换却大指”[327]。我在此把“”理解为“对起”的“绰”。

“渐慢”与“正慢”

琴谱第六段近尾和第七段近尾,注明“渐慢”和“正慢”。我打谱的节奏处理,采用传统的慢起渐快,至第六段的“渐慢”,我把节奏逐渐减慢,至第七段的“正慢”,我改用散板。如此理解“渐慢”和“正慢”的分别,符合乐曲发展的感觉和规律。

第六段尾的变音

琴谱第六段渐慢之后,有五弦六徽(升do)和六弦“六下”(升re)两个变音[328],我没有把音改动。较早的《神奇秘谱》版本在此处亦用这两个变音[329],并在稍后重复五弦六徽(升do)[330]。《梧冈琴谱》把这稍后重复的五弦六徽(升do)改成六弦六徽(mi),但没有改动首先出现的五弦六徽(升do)和六弦“六下”(升re)两个变音。故此,《梧冈琴谱》不是盲目抄录《神奇秘谱》,而是经过推敲才定谱的。陈长林和吴文光的《神奇秘谱》版本打谱[331],均把“升do”和“升re”改成do和re,但没有作解释。我觉得,这两个变音的运用,配合第六段渐慢,带出了特殊效果,不应该把这两音看成错音。

长锁的理解

长锁一般的理解是弹奏七声或九声[332]。但是,《梧冈琴谱》本身的指法解释是“五声”[333],故此,我的打谱按照《梧冈琴谱》的理解,使用五声。

谱字“右加一线”的理解

谱内一些谱字有“右加一线”,这在清中叶之后的琴谱出现不少[334],在较早期的琴谱偶然也出现[335],我一向理解为短音。在传统琴曲,长短音会在乐句中相间出现,所以,每首琴曲都会有不少短音。如果“右加一线”是显示短音,为何有此显示的谱字不多?我觉得,编谱者只在特别的位置才加此显示。如果该些短音,当琴人参照传统习惯会弹奏出来,编谱者便不用加右线。但如果某短音,琴人按谱弹奏不出来,编谱者才加右线。

不过,这“右加一线”在《梧冈琴谱》可能有另一个解释[336]。谱内的“右加一线”都只涵盖一个谱字,而不像后期的琴谱,可以涵盖几个谱字;另外,这“右加一线”后的一两个谱字或一句之后,均是“再作”(或一个谱字后是“打圆”),而“再作”前并没有引号,显示从那里开始再作。故此,在《梧冈琴谱》,这“右加一线”可能显示从那里开始再作或打圆。

结 论

透过以上分析,我希望为商角调琴曲提供一个整体的印象,并为其调性的名称提供一个合理的解释。另外,商角调纯律调弦的理解,以及《梧冈琴谱》〈庄周梦蝶〉其他特点的理解,可以让琴人演绎这明初琴曲时,更能得心应手,和更接近编谱者的原意。

本文为参加2014中国(杭州)国际琴会暨第二届中国琴会打谱会而写,会后略作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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