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繁露：天人相副的自然规律与社会意义

导读

本篇提出了天人相副、相类的说法，天道与人道因相副类而可以相互感应，为人类社会政治、伦理提供自然规律的论证。并且提出唯有人类能够“为仁义”，所以万物之中最为尊贵，人的形体的一切特征也都可与天地相匹配。

天德施，地德化，人德义。天气上，地气下，人气在其间。春生夏长，百物以兴；秋杀冬收，百物以藏。故莫精于气，莫富于地，莫神于天。天地之精所以生物者，莫贵于人。人受命乎天也，故超然有以倚1。物疢疾2莫能为仁义，唯人独能为仁义；物疢疾莫能偶天地，唯人独能偶天地。人有三百六十节，偶天之数也；形体骨肉，偶地之厚也。上有耳目聪明3，日月之象也；体有空窍理脉4，川谷之象也；心有哀乐喜怒，神气5之类也。观人之体，一何高物之甚，而类于天也。物旁折6取天之阴阳以生活耳，而人乃烂然有其文理。

注释

1超然有以倚：人超出万物之上而卓然自立。超然，超出、高超的样子。倚，立。2疢（chèn）疾：热病，亦泛指疾病。这里引申为缺陷之意。3聪明：听觉和视觉敏锐。聪，听觉敏锐。明，视觉敏锐。4空窍理脉：人的孔窍、血管脉络。空窍，即“孔窍”，此指人体之耳鼻口之类的孔洞。理脉，血管脉络。5神气：神妙之气。6旁折：偏侧屈曲。

译文

天的德性是施予，地的德性是化育，人的德性是道义。天之气在上，地之气在下，人之气在中间。春天出生，夏天长养，万物因此兴旺；秋天衰落，冬天收敛，万物因此守藏。所以没有什么比气更精粹，没有什么比地更富有，没有什么比天更神妙。天地的精气用来生长万物，万物中没有什么比人更高贵的。人从天那里禀受天命，所以超乎万物而卓然自立。万物有缺陷而不能行仁义，单单只有人能行仁义；万物有缺陷而不能与天地相配合，单单只有人能和天地相配合。人有三百六十个骨节，和天数一致；身体骨肉，和大地的厚度相合。上有耳目来视听，是太阳和月亮的征象；身体有孔窍血脉，是河川山谷的征象；心有哀乐喜怒，和神妙之气同类。观察人的身体，岂不是高出万物很多，而跟天相类似？万物旁侧屈曲以吸收阴阳二气而生存而已，人却灿烂光明而自有文理。

是故凡物之形，莫不伏从旁折天地而行，人独题直立端尚，正正当之。1是故所取天地少者，旁折之；所取天地多者，正当之。此见人之绝于物而参天地。是故人之身，首而员2，象天容也；发，象星辰也；耳目戾戾3，象日月也；鼻口呼吸，象风气也；胸中达知，象神明也；腹胞实虚，象百物也。百物者最近地，故要4以下，地也。天地之象，以要为带。颈以上者，精神尊严，明天类之状也5；颈而6下者，丰厚卑辱，土壤之比也。足布7而方，地形之象也。是故礼，带置绅必直其颈，以别心也。8带而上者尽为阳，带而下者尽为阴，各其分9。阳，天气也；阴，地气也。故阴阳之动，使人足病，喉痹10起，则地气上为云雨，而象亦应之也。

注释(www.xing528.com)

1人独题直立端尚，正正当之：唯独人是首足端正直立面向前方，正对天地。题，额头，此指头。直立端尚，应作“直立端向”。2首而员：，突出、突起。此处当读为“颁”，大的意思。员，通“圆”。3戾戾：乖悖，相背。4要：“腰”的古字。5明天类之状：和天类似的状态。“明”字当删。6而：以。7布：展开。8带置绅必直其颈，以别心也：衣带要配绅带，使其一定正当腰部，用来跟心脏区别。绅，衣带下垂的部分。颈，当作“腰”。9各其分：应作“各有分”。10喉痹（bì）：咽喉麻痹。

译文

所以万物的形体，没有不是低伏旁侧于天地来行走的，人却单单首足端正直立地面向前方，端正地面对天地。所以从天地所取得的少的，从旁侧折取；从天地所取得的多的，端正地面对天地。这表现出人超越万物而与天地相匹配。所以人的身体，头部大而圆，像天的容貌；头发，像天上的星辰；耳朵眼睛两两相背，像日月；鼻口的呼吸，像风和气；胸中有知觉，像天上的神明；腹部饱满有实有虚，像万物。万物最接近地，所以腰以下是地。天地的象征，以腰当作分割线。颈部以上，精神尊贵庄严，类似天的状态；颈部以下，丰厚低下，与土壤同类。足部展开呈方形，是地形的征象。所以按照礼仪，衣带要配绅带，一定使其正当腰部，以便和心脏区别。衣带以上的全部是阳气，衣带以下的全部是阴气，各有分别。阳是天之气，阴是地之气。所以阴阳二气的运动，让人的脚生病，由咽喉麻木开始，地气上升变化为云雨，而人体的征象也与之呼应。

天地之符，阴阳之副，常设于身，身犹天也，数与之相参，故命与之相连也。1天以终岁之数，成人之身，故小节三百六十六，副日数也；大节十二分，副月数也；内有五藏，副五行数也；外有四肢，副四时数也；乍视乍瞑，副昼夜也；乍刚乍柔，副冬夏也；乍哀乍乐，副阴阳也；心有计虑，副度数也；行有伦理，副天地也。此皆暗肤着身2，与人俱生，比而偶之弇合3。于其可数也，副数；不可数者，副类。皆当同而副天4，一也。是故陈其有形以著其无形者5，拘其可数6以著其不可数者。以此言道之亦宜以类相应，犹其形也，以数相中也。

注释

1数与之相参，故命与之相连也：人的身体在数量方面与天相参照，命运也与天相连。2暗肤着身：暗暗地附着在人身上。肤着，附着。3弇（yǎn）合：密合。弇，遮蔽、覆盖。4皆当同而副天：“皆当同”字疑有脱误。5陈其有形以著其无形者：陈列有形可见的来显示无形不可见的。6拘其可数：捕捉可以计数的。拘，捕捉。

译文

天地的符契，阴阳二气的符合，常常设置在人身上，身体好像上天一样，数目上与天相参照，命运也和天相连接。天用一年的数目，形成人的身体，所以人身上小的关节有三百六十六个，与天数相符合；大的关节有十二个，与月份相符合；身体内有五脏，与五行相符合；身体以外有四肢，与四季相符合；人忽然睁眼忽然闭眼，与昼夜相符合；忽然刚强忽然柔和，与冬夏相符合；忽然哀痛忽然快乐，与阴阳二气相符合；内心中有计划思虑，与天运行的度数相符合；行为有伦理，与天地相符合。这些都暗暗地附着在人的身体上，与人同时存在，相对偶且密合。其中可以计算数目的，数目相符；不可计算数目的，类别相符。都是符合于天，天人一致。所以陈列有形可见的东西来显示无形的东西，捕捉可计数的来显示不可计数的。由此来说天人之道应该是以同类相呼应，如同它的形体和数目是相吻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