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人认为,在西藏自治区推行汉语教学存在负面影响。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汉语课本和藏族学生的日常生活几乎没有关联(Yi,2008),或者认为汉语教学会使藏族学生失去读写藏语能力,淡化他们的民族认同感(Postiglione et al.,2007)。这些观点在何种程度上能站得住脚,是否有理有据?教科书一定要与学生的生活经历息息相关吗?使用与本族文化相关的教科书究竟意味着什么?学习汉语一定会丧失藏语能力吗?如果这些问题有任何答案的话,出于以下几个原因,也一定不可能直观、清晰。
第一个原因是调查中的大多数巴松小学的学生都是藏族人。尽管他们接受汉语教学(所有科目的教学除藏语课外),但他们利用可能的机会与同学(如室友)用藏语交流。其实,当肖志敏同时采访两名或两名以上学生时,他们经常互相用藏语进行讨论。他们明确表示用汉语与老师进行交流(巴松小学的藏族老师都能讲流利的汉语),并在课堂上讲汉语。珀斯特格利昂等人(2007)指出,他们调查发现西藏不同地区的藏族学生说非常不同的方言,所以最终不得不用汉语交流。而本次调查发现这方面并不存在大问题。诺布说:“来自那曲和阿里(的学生)说不同的方言,但我们现在都习惯了,所以能听得懂。他们来上学后也学说我们的方言,所以我们之间不存在任何交流问题(无论是用藏语还是用汉语)。”因此,据受访学生奇梅和切瓦所说,他们在日常生活中主要说藏语。
第二个原因是调查发现,虽然学校规定校园内禁止使用手机,但仍有超过半数的学生有手机。学生说他们常给家里打电话,用藏语和父母聊天。他们还用藏语和在其他学校读书的朋友联系。这一发现在很大程度上证实了顿珠旦增(2006)的调查结果。尽管其研究中使用汉藏双语的家庭远多于只用藏语的家庭,但为与家人沟通,很少有藏族学生只说汉语。然而,类似于手机协助藏族群众使用藏语进行长距离沟通的方式,藏族群众家中的电视也让他们有更多机会接触汉语和汉族文化。顿珠旦增(2006)调查发现,超过80%的藏族年轻人喜欢看汉语节目。他们认为,汉语节目选择余地更大、更好看。接受本次调查的学生们(扎西、奇梅、塔拉)也表示出相似的偏好。
第三,除社会文化影响因素外,汉语为主的教学模式的学术影响仍需进一步推敲。目前,草率下结论认为藏族学生成绩不佳是因为不得不同时学三门不同的语言,这是不明智的。但毋庸置疑的是,目前低效的学习方式严重打击了学生。他们仅为记住一条汉语物理定理,往往就要花上40多分钟(Yi,2008)。他们的数学和英语的平均分甚至不到很多其他省份学校学生的1/3。例如,曾(2010)指出她的学生2009年获得的英语平均分为35.6分(满分100分),甚至低于2008年的38.8分和2007年的37.9分。2009年、2008年、2007年这三年英语的入学平均分分别为:34.6分、23.8分、32.1分(满分150分)。这些数据表明西藏英语教育的底子较差。因此不难想象,来中国其他省份读大学的藏族学生必须加倍努力,才能跟上其他同学。此外,还要解决西藏高中的尖子生沦为其他省份大学的“后进生”的“心理落差”问题。(www.xing528.com)
鉴于上述原因,巴松小学的英语老师常将第一学年几乎一半的时间花在辅导工作上,这导致他们无法完成课程目标。肖志敏遇到的一位英语老师(高老师)感叹在学生语言教学中遇到的困难。她表示必须把每一个词都翻译成汉语,学生才能全面理解。她的学生的平均分和曾(2010)列举的分数差不多。高老师透露,即使把课本上的原题出在考卷上,学生也没有考得更好的迹象。另一方面,学生认为英语课实在太难了!大多数受访学生(比如扎西、迪丽、罗布)都强调英语和数学是最难的两门课。扎西透露:“很多(同学)都放弃了这门课。”诺布补充说:
英语真的太难了。听英语就像听天书。每次我一看见英语就头疼。这是最难的一门课……英语学习里最大的问题实际上是学过的东西记不住。所以我不愿意花太多时间去记。这太枯燥了……而且没有用。我在哪儿也用不到英语。这是我最差的一门课。目前我自豪的是汉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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