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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古渡口:山西遗憾的水寨

时间:2023-10-3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王向荣说,他年轻的时候曾经到过天桥峡,天桥峡谷的河中间突起一座石岛,上面建有庙宇寨墙,人称水寨,只是这座漂亮的水寨在70年代因建天桥水电站被毁掉了。不知道是王向荣优美苍凉的船工号子打动了我,还是他说的那座业已消失的水寨充满了诱惑,接近七月的暑热天气,雨后的天桥峡用极其清爽的空气迎接我们这一群不速之客的到来。水寨,州东北十五里黄河中。岿然似三门砥柱,上有水寨寺,有渡。寨底,即水心寨也。

黄河古渡口:山西遗憾的水寨

按照预先设计好的路线,天桥峡本来并不在重点考察之列。

临行前的数周,在太原遇到陕北民歌王王向荣。王向荣的老家在陕西省府谷县一个叫做下马茹圪瘩的小山村里,但他的祖籍却是山西省河曲县。说起来也算是老乡。

老乡见老乡,两眼没有泪汪汪,扯开嗓子唱起来。他唱的是一首《黄河船夫曲》。

黄河上行船,脚踏船板手扳棹,一命托在浪林间,屏声静气仍然险象环生。浪林里讨生活,没有那么多的浪漫。在被称为“民歌海洋”的陕北、晋西北和蒙西地区,劳动号子本来就少,船工号子更是少之又少。凶险的行业封住了船工们的喉咙,但挡不住血脉里涌动的旋律

提起我家哎家有名,

黄河畔上的碛塄村。

祖祖辈辈受苦穷,

我扳船摆渡过了那光景。

说我难,我真也难,

一年四季扳水船。

头顶上烈日脚踏上板,

风里雨里在浪里头钻。

划船苦,摆渡难,

脚踏阴阳世界

刮风下雨浪滔天,

一船人浮在这大浪间。

船里头坐着一个牡丹

扳着那牡丹我下江南

江南有她的男子汉,

把我这老艄公就圪超转。

…………

蓄水发电后的天桥峡

王向荣唱得舒展而苍凉,将人的思绪拉到万古流淌的黄河岸边,让人想起那些赤背拉纤的纤夫,搏击大浪的船夫,如大将临阵的老艄公,还有船底下激荡的惊涛骇浪。曲调悠扬而舒缓,旋律起伏跌宕,三分无奈,七分诙谐。“圪超”,在方音里是撇在一边、撂在一边的意思。晋陕一带,诸如此类的词语还有很多,这恰恰是上古发音的孑遗,在语法上被称为“双音节语素”,经过音切,体现在汉字里却是一个单个的文字。比方“圪年”,音切为“怜”,“古隆”音切为“滚”,“圪揽”音切为“杆”,“忽拉”音切为“花”等等。毋需听这动人心魄的旋律,仅仅这些上古时期的发音就可以体会到一种扑面而来的苍古意韵。

王向荣说,他年轻的时候曾经到过天桥峡,天桥峡谷的河中间突起一座石岛,上面建有庙宇寨墙,人称水寨,只是这座漂亮的水寨在70年代因建天桥水电站被毁掉了。这首民歌,是天桥峡下碛塄村的船工们教唱给他的。

碛塄村,实有其地,出产的“河畔枣”个大肉甜核小,地属陕北,也是一个有名的渡口。

不知道是王向荣优美苍凉的船工号子打动了我,还是他说的那座业已消失的水寨充满了诱惑,接近七月的暑热天气,雨后的天桥峡用极其清爽的空气迎接我们这一群不速之客的到来。

像预想的那样,呈现在面前的天桥峡早已没有了想像中的喧嚣,高峡平湖,碧波荡漾。天桥水电站也像预想的那样横亘黄河两岸,巨大的坝体和密集的输电线路将本来就模模糊糊的想像不知道推到什么地方去了。(www.xing528.com)

只能借助书本。查《山西通志》。

天桥峡,在保德州东北三十五里河曲县境。黄河经峡南流,上广十二丈五尺,中广七丈,下广八丈五尺,共长九十丈。冬月积冰成桥,名“天桥”,有渡。东岸石上有槽,阔三丈余,深浅不等,乃古人疏凿通漕地也。旧志:河至天桥子南流。又曰:黄河岸狭可桥。盖河中石岸宽平直出,距西岸石山裁才七丈有奇,纳大河于中,不见其溢。

水寨,州东北十五里黄河中。岿然似三门砥柱,上有水寨寺,有渡。元天历元年,诏保德州之寨底、天桥、白羊,穿錾磊石为固,调丁壮守之。寨底,即水心寨也。

天桥峡在明清之季,至少有两个功能。

一为漕运必经之地。在明代,赈济陕北灾情的物资粮草要经过天桥峡直达延安府和绥德州,是一条重要的水上粮道。

二为防守。因天桥峡中间有岛突出,到达陕西对岸仅二十一米,所以在岛上筑寨以防备来犯之敌。

冬天结冰封河之后,在河中岛屿与两岸之间会形成一座冰桥,人车往来无碍。水落之后,那座自然形成的冰桥会悬空起来,远远望去,一座晶莹剔透的飞来天桥,桥下雪浪滚滚,洪流如奔。天桥峡因此而得名。

山西保德县城新城。远处有两座公路桥,一座铁路桥。

黄土高原进入雨季之后,饱含雨水的云彩东一块西一块,互相追逐着在天上组成各种各样的阵势。骤雨初歇,阳光穿过乌云的缝隙露出来了,天桥峡远远近近层次分明,近处岸石,飞泉流瀑,岩石之上,装点着浓密的绿树苔斑,而远山含黛,虹影凌空,南边已经晴空万里,北方那边仍然电闪雷鸣。

景色变幻之中,怎能不让人思绪翩飞呢?

天桥水电站是上世纪70年代建设的一座径流式水力发电站装机容量二十二万千瓦,库容不大,所以天桥峡的黄河水并不因水电站的建立而阻断,只不过,流速稍稍减缓一些罢了。

谁也想像不到,这座横亘在黄河两岸的庞然大物的建设工期竟然长达十年。在整个70年代,拖拖拉拉的工程进度成了山西省主政者的一块心病。工期长固然有特殊的社会环境影响,但更为重要和直接的原因是,这座大坝几乎纯手工建造,每一立方混凝土完全由人工搅拌,甚至混凝土里的每一粒石子都是民工手举铁锤一锤一锤砸出来的。那时候,没有绞拌机,没有浇注设备,甚至全省如此庞大的工程项目工地,竟然找不到一根用来捣固混凝土的震动棒,由民工拿着钢纤一下一下扎实,仅此一个工作环节就耗去大量的人力。

大坝的建设调集了河曲、保德、偏关三县的民工,到大坝即将合龙的最关键时刻,民工数量达到万人之多。

让船工们最难忘的是大坝合龙的那些日子,天桥峡上下十几个渡口集体动员,渡船、货船齐聚工地,船上满载着巨石,巨石之间由河沙填充起来,吃水量达到极限。船工们仍然像平时那样驾着自己的船,小心地靠近大坝合龙的地点。老艄公一声令下,数名船工突然将船体凿穿。十几条大船同时动作,一边下沉一边缓缓靠近大坝。几乎在一瞬间,一万多民工和奔腾咆哮了万年的黄河突然之间阒寂无声。跳上安全地带的老艄公猛然回头,相依为命的那条大河被自己亲手阻断,眼睁睁地看着欢畅奔涌的黄河水一片呜咽,老艄公面对苍天,长啸一声跪倒在地。一条坝上几百名船工同时跪下,号啕大哭。

上世纪70 年代修建的天桥水电站。混凝土都是人工搅拌、捣固而成。大坝上游即古水寨遗址

随后,排山倒海的欢呼声铺天盖地而来,一条长峡仿佛被这呼喊声骤然喝断,一条大河似乎被这呼喊声吓得倒流,船工们的号歌很快被淹没得无影无踪。

水寨寺就是在天桥水电站的建设过程中被炸毁的,今天的水电站大坝恰恰就建在当年水寨的故址之上,建于元代天历元年的水寨,被严严实实地压在钢骨混凝土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凝聚浸透了数万民工血汗的现代化水力发电站。大坝之上,机声隆隆。河水冲刷着叶轮,叶轮旋转出能量,这能量通过蛛网密布的输电线路走乡窜寨,将光明动力源源不断地送向远方更远的地方。

天桥以下,那两座隔河相望的县城因得天桥大坝之利,大模大样地从山沟和高岗之上走到河滩里,路宽楼高,人烟辐辏,车流穿梭,一派妩媚。

当年的水寨是一个什么模样?就太费思量了。

不过,河岸的悬崖上还留有当年船汉们踩下的痕迹,那痕迹断断续续如一条灰线被倒垂的榛莽掩映着。站在大坝上望着一峡河水,烟波浩淼之中,隐隐之中漂过来那首舒展而苍凉的船工号子,让人分不清楚到底歌似河呢,还是河似歌。

提起我家哎家有名,

黄河畔上的碛塄村。

祖祖辈辈受苦穷,

我扳船摆渡过了那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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