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无论东方西方,都有辩论的传统。古希腊的辩论之风很盛,他们认为辩论是发现真理的最好方法。苏格拉底与梅勒土斯的雅典法庭之辩,让苏格拉底的思想彰显出熠熠光辉;柏拉图、亚里士多德、西塞罗等人,都以辩论谱写了人类文明史上不朽的哲学诗篇。而辩证法正是由此而来。在中国先秦诸子的典籍中也能看到一些精彩的辩论片段。比如,惠施和庄子的一系列辩论,公孙龙的“白马非马论”,墨子和公输班以辩论定攻城输赢,等等。但中国的哲人并不推崇辩论,认为辩论并不能证明真理。
《庄子·齐物论》中写了当时著名的名辩家惠施对于辩论的心得:
惠施口才很好,和别人辩论了一辈子。每当他辩论累了,就靠在梧桐树上休息。有一次,惠施在休息时终于悟出了不辩论的道理,从此就不再劳神和别人辩论了。
利用自己的口才把别人驳倒,算是真正的胜利吗?如果你认为胜利了,那正是你的失败。惠施起初因辩论很开心,但后来,他终于悟到语言不过是求道的手段,而非求道的终极目的,没有必要对过程太过执著。当人们过分注重语言本身的时候,原本为了表现内在精神的语言就会成为人生的累赘。
楚国有个卖兵器的人,吹嘘说:“我的盾很坚固,没有什么东西能刺穿它。”又吹嘘自己的矛说:“我的矛很锋利,没有扎不进去的东西。”有人问他:“那么,用你的矛去刺你的盾,结果会怎样呢?”那个人就不能回答了。
矛是古代尖利的刺杀武器;盾是用藤、皮、金属等坚硬质料制成的防护器具,拿在手中,用以抵挡矛等利器的伤害。矛与盾是对立存在的事物,那个楚国人所说的能刺穿所有东西的矛,与什么都刺不进去的盾,是不能同时存在的。这则寓言提醒我们,说话要讲求实际,恰如其分,说话前后不一致会闹出笑话。更重要的是,韩非子讲这个故事是为了反驳语言中不能自圆其说的那部分,韩非子把抽象的思维问题,用具体的矛与盾来表达,让人由具体到抽象,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使人能够接受且易于理解。现在“矛盾”一词已经是哲学术语,“自相矛盾”也成为日常生活中使用频率颇高的一个成语,这正是韩非的高明之处。(www.xing528.com)
语言不能表现全部的真理,那依赖语言而发生的辩论也只是空中楼阁了。真正得“道”的高人是不需要用语言为自己辩论的,《庄子·秋水》讲了孔子被围于匡地的故事。
孔子一行路过匡地,因为孔子长得非常像曾经危害过匡人的阳虎,所以孔子一行就被匡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了,说要杀死孔子。孔子在这种被围困且遭受逼迫的情势下,从容不迫,照常弹着琴唱着歌。子路有些不理解,便问孔子:“先生,您为什么还能这样自娱自乐呢?”孔子就对子路说:“我一生遭受的困窘太多了,这是天命所致啊!我也想求得通达,而且一直在追求,但总是办不到,这是什么缘故呢?是时机不到啊!生在尧舜的时代,天下没有困窘的人,并不是当时的人都那么智慧;生在桀纣的时代,天下没有通达自如的人,并不是当时的人都那么愚蠢。这正是时机和形势使然啊!在水里行走不躲避蛟龙,是渔父的勇气;在陆地上行走,不躲避凶猛的老虎,是猎人的勇气;雪亮的刀刃架在脖子上,却视死如归,是烈士的勇气;知道困窘是由命运主宰、通达亦有时机限制、遭遇巨大灾难而绝不畏惧,则是圣人的勇气。子路,你安静地坐下来吧,不必惧怕。我的命运有造物主主宰着,这些人是不能拿我怎么样的。”说罢孔子又继续弹琴、唱歌。过了几天,那些人知道自己认错了人,就把孔子放了。
我们设想一下,如果孔子不弹琴唱歌,反去争辩自己不是阳虎的话,那会怎么样呢?也许他早就被匡人杀掉了,因为凡是争辩的都是可疑的,至少对方心里是这么想的。
孔子在面临飞来横祸时,并没有辩说,而是保持着“仁者不忧”的心胸,表现出“勇者不惧”的态度,从容不迫,怀着“智者不惑”的信念,最终化险为夷。庄子感叹道:“孔子可真是通达权变的至德之人啊!”
美国现代成人教育之父卡耐基有一句箴言:“永远不要与人争论。”这是因为,“要是输了,当然你就输了;如果赢了,你还是输了。为什么?因为如果你的胜利使对方的论点被攻得千疮百孔,一无是处,那又怎么样呢?你会洋洋自得。但他呢?你会使他自惭,你伤了他的自尊,他会怨恨你。”这是从人性的角度来说的。古今中外的大智者对于辩论所持的观点惊人地相似——大言不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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