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庄子的哲学中,“天”与“人”是相对立的两个概念,“天”代表着自然,而“人”指的就是“人为”的一切、与自然相背离的一切。“人为”两字合起来,就是一个“伪”字。对自然人性的推崇,使庄子把“人为”,亦即“伪”的社会文明作为自己思想的对立面,进行大力批判。庄子指出,“有为”的态度是毁灭自然的大害,《庄子·应帝王》中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南海的帝王叫倏,北海的帝王叫忽,中央的帝王叫混沌。倏和忽时常在混沌的地方聚会,混沌热情地款待他们。倏和忽共同商量要报答混沌的善意,说:“人们都有七窍用以看、听、吃、喝、呼吸,唯独混沌没有,我们试着给他凿成七窍,让他真切地感受这个世界吧。”于是他们日凿一窍,七窍凿成,混沌却死了。
庄子之所以把中央之帝命名为混沌,就是基于他对宇宙的认识。庄子认为整个宇宙万物是浑然一体的,虽然自然界的物质千差万别,各有其性,但并没有好与坏的区分。随自然之性,保持本真才是好的,任何违背自然而强加的人为因素都是对本真的破坏。混沌天生没有耳、目、口、鼻,这是上天的造化,他自己并没有觉得这副模样有何不妥。然而,倏、忽二帝却以人世的常理来推断,认为他这是一种缺陷。因此,二位便想为他“整容”以报答恩德。“整容”的结果是什么?“容”整好了,混沌也被他们整死了。
这个寓言告诉我们,如果不按事物的自然规律办事,只凭好心,并不能做成好事。倏与忽本来是要报答混沌的恩德,想给他凿出七窍来,然而应该有七窍这一判断是从“人皆有”这一现象来推理的,不是从混沌的需要与自然状态出发,所以才导致了“七日而混沌死”的悲剧。
有一个有趣的巧合:《圣经》中的上帝和庄子笔下的倏、忽二帝都是花了七天时间来开天辟地,化生万物的。用数字“七”来代言天地宇宙和人类的诞生,东方与西方的创世神话在这里不谋而合了。(www.xing528.com)
几乎所有热爱自然的哲学家、艺术家都非常珍视自然自在的混沌状态。泰戈尔用诗的语言描述了他所感悟到的宇宙秘密:“在存在的最深内里,整个寰宇在光辉中显现为一个整体,发出旋律之流,激荡着欢愉的浪花,流转回自身的本源。”文学家詹姆斯·乔伊斯也形象地说:“现代人征服了空间、征服了大地、征服了疾病、征服了愚昧,但是所有的这些伟大的胜利,都只不过是在精神的熔炉中化成的一滴泪水!”诗人是否也在为死去的混沌哭泣呢?
在中国古代哲学中,“混沌”被看作一种自然本真的状态,就像婴儿。然而,“混沌”已经死了——混沌死于对其混沌状态的开凿,亦即死于“启蒙”。“混沌之死”,常被譬喻对朴素、真实、美好、自由的事物的摧残与扼杀。在《红楼梦》中,“混沌”与“童心”是同义语,当代有许多红学家将“混沌美”的毁灭看成是《红楼梦》的基本主题。
当一个人不再欣赏天然,不再欣赏率真与淳朴,刻意求取,那也就失去了人天赋中最宝贵的东西。世事有其内在的运行规律,绝非人力可以全然改变。“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这是人力之外的自然之音。强人、强己都不如顺其自然,“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事有谁能预料?“塞翁失马”又“焉知非福”呢?生活中有许多我们该做能做却未做,甚而疏忽的事。比方说常回家看看年迈的父母,不仅是天伦之乐,更是心灵的慰藉。一旦父母撒手人间,我们也不会后悔。比方说对因误会与你失和的朋友表达歉意和友好,前嫌尽释后你们会更加知心、默契。立身行事,千万别忘了自己的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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