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 第三次谈话:法尔克对共济会员的意图与对抗暴政的思考

第三次谈话:法尔克对共济会员的意图与对抗暴政的思考

时间:2023-10-3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法尔克今天早晨我们谈了些什么来着?接住了问题,又提出要求。法尔克我曾对你谈到过他们的意图?可见人生在世,毕竟有其不得已,因为共济会员终究也同时是市民。对抗具体的拥有特定宪法的国家的恶,其极致可能是对抗暴政,然而第五次谈话[]有警句云:“凡以流血为代价的事情,肯定不值得为之流血”。因为,毁灭这些恶等于连国家一道儿摧毁掉。国家与这种恶共生,故不能完全消除。

第三次谈话:法尔克对共济会员的意图与对抗暴政的思考

[ ]恩斯特 你整整一天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躲我。可我一直追到了你的卧室。

法尔克说完闪人,恩斯特追到室内,所谓迫寇入巢。“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参照苏轼名句:“惟有王城最堪隐,万人如海一身藏”(《病中闻子由得告不赴商州》三首之一)。

法尔克 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对我说?今天我对单纯的闲聊倦了。

把以前所说的重大内容,轻描淡写成“单纯的闲聊”。

恩斯特 你讽刺我的好奇。

你把我的兴趣挑动起来,却不满足我。

法尔克 你的好奇?

未能相忘于江湖,就只能相濡以沫。

恩斯特 你今天早晨以如此高超的手段激发(piqued)我的好奇。

关键地方半遮半掩,正是赤裸裸地引诱。

法尔克 今天早晨我们谈了些什么来着?

佯装忘记,让他重复一遍,同时进一步加深印象

恩斯特 谈到共济会员。

正式点题。

法尔克 喔?在彼尔蒙特矿泉水的作用下,我没有向你泄露什么秘密吧?

即使我说了什么,也是药物的作用。又,所谓秘密,正是治疗好奇心的药物。

恩斯特 如你所说,这秘密根本不可能泄漏。

你根本没有说什么呀。要获得泄露的秘密,既需要根性,也需要机缘。

法尔克 当然,这我就放心了。

好像一块石头落了地,其实正是自己想达到的效果。而且,那么着急地引起话头,还不是想要继续泄露吗?

恩斯特 不过,你的确对我说了有关共济会员的某些出乎我意料的事情,这让我留意起来,让我在想。

只有出乎意料的事情,才能真正地激发思考。传说苏格拉底有云:“不能以人们寻常想象的方式传授智慧和美德。”(利茨马《苏格拉底·色诺芬·维兰德》引,朱雁冰译,见《色诺芬的〈会饮〉》,华夏出版社,2005,192页)

法尔克 什么事情?

高明的引导者来说,“引而不发,跃如也”。

恩斯特 噢,别折磨我了!你一定记得这些事的。

应该由你来说才是,怎么成了要我来说。

法尔克 对,你说着说着,我就慢慢想起来了。——难道就是这些事使你一整天躲开朋友不露面?

这个包袱我可不能代替你来背。如果你觉得太重了,也可以先减轻一些。一旦开了头,我会配合上来的。请放心吧,总归不会让你背不动。——同时他先抛出一个无足轻重的问题,把局面引导开。

[ ]恩斯特 是啊!除非你至少回答我一个问题,否则我根本睡不着。

接住了问题,又提出要求。

法尔克 与此有关的问题吧。

可不能脱离主题哟。

恩斯特 你从哪一方面可向我证明,至少向我大致说清楚,共济会员果真怀有那些伟大而可敬的意图?

说出来以后,马上逃走可不行,你必须给我交代清楚。

法尔克 我曾对你谈到过他们的意图?我可不知道。——既然你根本无法理解共济会员的真正行为,我只想提醒你注意一点:哪些地方还可能有许多事情等着人去做,而我们那些聪明的政治理论家们连做梦都不会想到这些事情——共济会员们也许正在那里忙哩。也许!正在那里奔忙!这只是为了消除你的下述偏见:一切待兴土木的场地似乎已经全都被选定和占据,所有必要的建筑工作似乎已经分配到必要的人手中。

我可从来没有说过他们的意图哟——但是你可以自己试着去领会。如果你理解不了,那是因为段位太低。“我们那些聪明的政治理论家们连做梦都不会想到这些事情——共济会员们也许正在那里忙哩。也许!正在那里奔忙!”《说文解字》引王育说:“天屈西北为无。”正是《易》所谓的乾象,亦即上文的“分外之工”。消极人所积极的,积极人所消极的,“分外之工”正是分所当为。又好比对于求学者来说,百科全书并不能概括所有的学问,真正的学问决不在此,而在你想都想不到的地方。

恩斯特 现在随你怎么说吧。从你的讲话中,我想象得出来,共济会员自愿以对抗不可避免的国家之恶为己任。

这就是共济会员伟大而可敬的意图。

法尔克 这样理解至少还不至于有辱共济会员。姑且保持这种理解吧!不过,要正确把握,别把其他东西掺和进来。我们讨论的是任何国家的不可避免的恶——而非具体这个或者那个拥有特定宪法的国家的恶!共济会员从不过问这类恶;至少不会以共济会员的身份过问。他们将减轻和医治这类恶的事交由市民,市民尽可以按自己的认识、勇气自担风险行事。[ ]共济会员致力的对象是另一种更高的恶。

就算你说得对吧,但是还可以进一步升华。任何国家的不可避免的恶或者抽象的恶,就是更高的恶。而具体的拥有特定宪法的国家的恶,“共济会员从不过问这类恶;至少不会以共济会员的身份过问。”可见人生在世,毕竟有其不得已,因为共济会员终究也同时是市民(第一次谈话[ ]已言及此)。以佛教观念为喻,前者犹真谛,后者犹俗谛。对抗具体的拥有特定宪法的国家的恶,其极致可能是对抗暴政,然而第五次谈话[ ]有警句云:“凡以流血为代价的事情,肯定不值得为之流血(Was Blut kostet,ist gewiβkein Blut wert)”。

恩斯特 我完全明白这一点。共济会员针对的并非那些使得市民遭受不幸的恶,而是指这样一些恶,没有这些恶,甚至就不会有最幸福的市民(übel,ohne welche auch der glücklichste Bürger nicht sein kann)。

抵制这种不可避免的恶,而成为最幸福的市民。好比传说中孔雀以毒虫为食,而翎羽愈加艳丽。

法尔克 没错!抵制这后一种恶——是这个意思吗?——致力于抵制这种不可避免的恶?

你是这样说的吗?

恩斯特 没错!

肯定。

法尔克 “致力于抵制”,这个说法用在这里有点重了。难道“完全消除”这些恶?没那回事。因为,毁灭这些恶等于连国家一道儿摧毁掉。那些对这类恶根本没有感觉的人,千万不能让他们察觉到一丁点儿。最多只能远远地在人们身上促成对恶的感觉,创造条件让这感觉萌芽,移植它、修剪它,让它枝繁叶茂——这可以叫做致力于抵制这些恶。——你现在应该明白我为什么说,尽管共济会员现在如此辛苦劳作,但几个世纪之后,大概也不可以说,这是他们劳作的成果。

国家与这种恶共生,故不能完全消除。为什么不能让对这类恶根本没有感觉的人察觉,因为一旦被察觉而公开,往往会变怪百出,反而助长这类恶。只能用旁敲侧击的方法,远远地对一小部分人觉他,这样才能长久地、韧性地抵制。这样做,似乎看不到直接的成果,然而这样做本身就是成果。所以说,“致力于抵制”用在这里有点重了,因为这不同于普通的抵制,使的不是蛮力。

恩斯特 我也明白了谜的第二个特点——使善行成为多余的善行。

扁鹊见蔡桓公,因为其疾在骨髓,司命之所属,故不能用医治腠理、肌肤、肠胃的方法治之(《韩非子·喻老》)。

法尔克 很好!——现在你来研究一下那种恶,一一熟悉它们,掂量它们相互间的影响;可以保证,这种研究将使你发现,在情绪消沉的日子里,针对天意和美德最致命、最坚不可摧的反驳(die niederschlagendsten,unauflöslichsten Einwürfe wider Vorsehung und Tugend)是什么。这种发现、这一醒悟(Erleuchtung)将使你心地安宁,将使你幸福,哪怕你并不叫做共济会员。

“一一熟悉它们,掂量它们相互间的影响”,思之思之,鬼神通之,好比中国的参禅。而只有醒悟(Erleuchtung)才能成为真正的共济会员,好比只有开悟才能成为真正的禅宗行人。“在情绪消沉的日子里,针对天意和美德最致命、最坚不可摧的反驳”,关系重大。“反驳”(Einwürfe)原意为投入、掷入、发界外球,用于投入物件的狭口、狭缝,引申为插话、反对的理由(insertion of something new,act of putting in;slot,slit;interjecting of a word or phrase in a conversation;objection),在天意和美德之间获取话语权,似乎有“争胜”之意。

恩斯特 你如此强调这个“叫做”。

有其实者可以无其名,而有其名者未必有其实。

[ ]法尔克 因为,人可以是某种人而又不叫做某种人。

庄子·缮性》“隐故不自隐”,若与《齐物论》“隐几”并参,可成最深微的隐法,远胜于所谓“大隐隐于市”。又弘璧《华严感应缘起传》:“西域有三藏梵僧来至京洛,高宗师事,道俗归敬。贤首法师(华严宗祖师法藏,643-712)时为童子,顶礼三藏,请受菩萨戒。时众白三藏言:‘此童子诵得《华严》大经,兼解其义。’三藏惊叹曰:‘华严一乘是诸佛秘藏,难可遭遇,况通其义。若有人诵得华严《净行》一品,此人已得菩萨戒具足,不复更受菩萨戒。’”参看续法《三祖贤首国师传》:“总章元年(668),二十六岁时,往释迦弥多罗尊者所,请受菩萨戒。众告曰:‘是居士能诵《华严》,兼讲《梵网》。’尊者惊叹曰:‘但持《净行》一品,已得菩萨大戒,况义解耶!’”(石峻、楼宇烈等编《中国佛教思想资料选编》第二卷第二册,中华书局,1983,304页)

恩斯特 妙哉斯言!我明白了。不过,让我们再次回到我们的问题,我不得不稍作改动来表述。既然我现在已经了解作为共济会员作战对象的恶……

想赶快确定下来,然而……

法尔克 你已经了解这些恶?

虽然你已经受到了触发,但说的还不是。

恩斯特 你自己不是已经列举过了吗?

这些不都是你说的吗。

法尔克 我曾作为例证向你提到过几个,这只是连目光最短浅人也会看出的恶中的几个,只是最无争议、最具包容性的恶中的几个。可是,其余的恶何其多!虽然它们并不如此明显,并不如此无可争议,并不如此具有包容性,却同样肯定、同样带有必然性喔!

恶的存在极其广泛,何止于此。

恩斯特 请将我的问题只局限在你自己向我指出的那些恶。仅仅从这些恶怎样证明共济会员的意图果真在此?——你不说话了?你在思索?

这里就是罗陀斯,就在这里跳吧(《伊索寓言》)。对新手来说,如果第一次出现的概念太多,短时间内消化不了。

法尔克 我不是在想如何回答你的问题。——但是,你为什么想知道呢?

沉吟一下,从侧面再作迂回,以重新对准目标。(www.xing528.com)

恩斯特 如果我告诉你原因,你愿意回答我的问题吗?

动机可以告诉你,我没什么需要隐瞒的。

法尔克 保证回答。

我有交流的诚意。

恩斯特 我问你说共济会员所作的那些有何证据,是因为我了解而且害怕你的敏锐(Scharfsinn,ingenuity)。

精巧而无孔不入,寒光闪闪。

法尔克 我的敏锐?

把锋刃遮掩了一下,然而正因为收敛而放光。

[ ]恩斯特 我担心你会让我把你的思辨当事实来接受。

你的思辨太犀利了,非常吸引人。

法尔克 多谢。

你太客气了。

恩斯特 这有辱你吗?

你难道没有听出来这句话含有贬义吗?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可信。

法尔克 相反,我得感谢你,你将本可以称作别的名称的东西叫做敏锐。

获得这样的贬义正是最高的褒奖呵,因为我想说的正是思辨。

恩斯特 并非如此。我知道敏锐的人多么容易自欺;他们实在很容易强加和塞给别人一些这些人想也没有想过的计划和意图!

思辨和空想,有什么区别呢?

法尔克 可是,应该从何推断别人的计划和意图呢?不就是从他们的个别行动吗?

何必听其言而信其行呢,还是应该听其言而观其行(《论语·公冶长》)。马克思有言:“我们判断一个人不能以他对自己的看法为根据”(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二卷,人民出版社,1995,33页)。如果是有经验的高手,确实可以从个别行动,推断出其人的计划和意图。

恩斯特 否则又从哪里推断呢?——现在,重又回到了我的问题。——从共济会员的哪些个别的无可争议的行为中可以看出,他们的目的仅仅是,在共济会内部——而且通过共济会——顺带弥合你所说的那种分裂?弥合那种国家内部和国家之间不可避免的分裂?如果这确实是共济会顺带的目标之一,证明给我看吧!

我们不绕圈子了,你就证明给我看吧。

法尔克 而且他们在这样做的时候,不会损害个别国家,也不会消除众多国家。

他们只是治疗观念上的遗传病,不会损害肢体的。顺带弥合分裂,于个别国家内部是和谐,于众多国家之间是和平

恩斯特 那就更好了!我并不是一定要你给出他们的切实行为。人之间的联盟可能来自互相抵牾的个人性情,也可能引发个人行(性)情的相互抵牾——然而这些抵牾可能自有用处。如果你的“体系”是个假设,那么该假设一定基于某些这样的特征。

“我并不是……自有用处”,与英、德文本有所不同,似乎可改译成:“要推断出这个目的,或许也用不着看他们的行动。只要有某种气质、某种特性,引向那一目标,或者由那一目标而生(Es brauchen auch vielleicht nicht Handlungen zu sein,woraus jenes abzunehmen.Wenn es nur gewisse Eigentümlichkeiten,Besonderheiten sind,die dahin leiten oder daraus entspringen.)。”中译文“然而这些牴牾可能自有用处”,极精彩,所以不能完全整齐划一,人和人群天生不是一张白纸,此即一切政治的基础。又《庄子·天下篇》引老子曰“常善救人,而无弃人”,所谓“天意从来高难问”,这些抵牾可能自有用处。

法尔克 你明显还在怀疑我。不过,我希望一旦我让你忆及共济会员的一条宪法般的原则,你的怀疑就会大大减轻。

抛出新的材料,以求取信于人。一旦我让你忆及,就是所谓启发,似乎他内心本来就知道。

恩斯特 什么原则?

没有听说过。

[ ]法尔克 他们从不曾视为秘密的原则。他们在全部世人眼前依次活动的原则。

最大的秘密就是在人们眼皮底下。

恩斯特 就是?

说出来好了。

法尔克 就是不问其祖国差别、宗教差别、市民等级差别,将每个具有应有资质的合格的人都吸收进自己的教团。

不同寻常的组合,似乎有国际性质。

恩斯特 真的?

祖国差别、宗教差别、市民等级差别,这些天生的差别,真的可以无关吗?

法尔克 自然,这条基本法则的前提似乎是:已经存在着超越民族、宗教、社会区别的人,因而用意并非在于培养这种人。但是,硝在作为硝石附丽在墙壁上之前,必须滞留在空气里。

此类心性本来就存在,给予适当的条件自会产生,所以用不着培养。这些人在成为共济会员之前,必然身处于市民社会之中。

恩斯特 噢,可不是!

我明白。

法尔克 难道共济会员不能使用一个寻常的狡计(List)吗?就是说,完全公开自己的部分秘密意图,以便迷惑那些心怀猜疑的人。他们表面上在做的事情与他们迫切要做的事情完全不一样。

公开自己的部分秘密意图是障眼法,也是提供给那些心怀猜疑的人判断的材料,好比用一根肉骨头引开那些以猜测意图为食的狗。又,好比政治组织往往有最高纲领和最低纲领。

恩斯特 有可能。

可以理解。

法尔克 一个会制作白银的手艺人,为什么不可以买卖旧的碎银,以便让人更少怀疑他会打造白银呢?

被褐怀玉,以隐藏身负绝艺。

恩斯特 有何不可呢?

神情恍惚,似乎在陶醉之中。

法尔克 恩斯特,你在听我讲吗?——我觉得你是在梦中回答我的话。

你难道在催眠状态中吗?

[ ]恩斯特 不,朋友,我感到够了,今晚已经足够了。明天一早还要回城里。

消化不了,逃跑了。或者大悟,去做了。

法尔克 要走了?怎么这么快?

参考《坛经》六祖、永嘉故事。两个人完成问答,第二天就分手,所谓“一宿觉”。

恩斯特 你了解我,还用问?你的矿泉治疗还要持续多久?

我不像你那么沉得住气,自然要去做些什么。

法尔克 我前天才开始呀。

在三天中,原来已经谈了三次话,时间分别为早晨、上午、晚上。

恩斯特 那么,你治疗结束之前我再来看你。——再见!晚安!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法尔克 晚安!再见!

回环之美。

补 记

火花已经点燃。恩斯特走了,成了共济会员。在此期间,他首先发现的东西是第四次和第五次谈话的材料,这两篇谈话标志着他的生活道路的转折。

火花之象,可参考中国禅宗公案。《五灯会元》卷九,沩山灵佑章次:“侍立次。丈曰:‘汝拨炉中有火否?’师拨之曰:‘无火。’丈躬起深拨得少火,举以示之曰:‘汝道无,这个聻!’师由是发悟。”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我要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