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魏爱花
故居遗址 郑禧春/摄
在曾被誉为八闽首景的周宁县礼门乡滴水岩,流传着这么几首诗。一为《游显迹岩》,诗曰:隐现楼台缥渺岑,滴珠帘下洞门深。天开石壁群灵会,路转溪桥独客寻。化境自然归杖履,好山大半占禅林。水流花放人间外,一洗尘缘万古心。
第二首为《滴珠帘》,诗曰:洞门百尺送飞泉,珠串珠圆散九天。好是夜半新月上,一钩恰挂水晶帘。
再一首是《灵岩井》,诗曰:灵泉一勺涌岩隈,想是当年射箭开。会得源头活泼地,菩提无树镜无台。
此三首诗词语言灵动,想象丰富,意境悠远,禅意绵长,不仅将滴水岩美景勾勒的淋漓尽致,更令所读之人顿生幻念,想象无限。后来这三首诗被收录于《周墩区志》,为许多的古诗词爱好者争相吟咏,诗的作者魏敬中及其充满传奇色彩的一生更为周宁人所津津乐道。而这魏敬中究竟何许人也?在他的一生中,又经历了怎样的故事,又如何自昔日那个偏僻的小山村中脱颖而出?带着深深的困惑,我开始了魏敬中的寻访之旅。
据《周宁县志》记载:魏敬中,又名建中,字治原,号和斋,清乾隆四十三年(1778)生于周宁县樟源村(清代属宁德县)。祖父昌佐,父亲德化。明嘉庆二十四年(1819)中进士,殿试获二甲第六名,赐进士出身,钦点翰林院庶吉士,散馆后授编修,任国史馆总纂,加七级诰授奉政大夫,晋封朝议大夫。期间,勤于笔耕,善于剖析,考辨真伪,为同僚所推重。此外,他还致力于教育事业,先后主讲松溪湛卢书院、政和星溪书院、浦城南浦书院等,辞官后任福州凤池书院山长,主讲凤池书院十七年,期间因治学有方,教绩显著,深受后人敬仰,并于清道光十五年(1835)受闽浙总督程祖洛聘任,重纂《福建通志》,历时四年,于清道光十九年(1839)完成总纂。著有《屋漏讼过录》《观我生日记》《炳烛轩抄撮》及诗文集等,其主修的《政和县志》,人称善本……
虽则魏敬中已故一百多年,但在魏敬中的老家——咸村镇樟塬村,我们依然可以很清晰地找到魏敬中的一些线索。
樟源村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小村庄,村中至今还保留着许多以溪石为基黄土为墙黑瓦盖顶的三重进五重进的老房子,据说,这些房子曾经每隔二三栋就有一座学堂或是私塾,仅在清朝就出了一个进士,三个举人,二十个秀才。几经问询,我们终于找到了魏敬中及其养母的故居,历经风雨洗礼,长期缺乏修缮的老房子显得有些不堪重负,屋颓墙废,荒草满园,但一提到魏敬中,村人便来了精神。于是,关于魏敬中的种种传说便如村中那条澄澈的溪流般,温婉而宁静地自我们脑海中缓缓淌过。
在这样一个文风鼎盛的村子里,天生聪颖好学的魏敬中自小便如鱼得水般徜徉于书海,也因此留下了许多脍炙人口的故事。据说,他五岁即入私塾,且对旁人的调侃直言回应:“恋学即恋母”;读《易·乾象》时,便立言:“欲为君子宜法天。”要祖父替他书“天”字贴在书房墙壁上。十一岁时下笔成文,“文章跌宕有奇气”,深受人们的称赞,并为福安名士郑英山以及福宁知府秋涛所厚爱,不仅留他在家中学习,还经常面授诗文,使他学业大进……机遇、勤奋,给年少的魏敬中打下了坚实的根基。(www.xing528.com)
在村中新建的描龙雕凤的魏氏宗祠大门门楣上,“魏氏宗祠”四字上头,竖幅金字悬挂着魏敬中在世人眼中的骄人成绩:赐进士出身诰授奉政大夫晋封朝议大夫翰林院编修国史馆总纂魏敬中。足见魏敬中在村人心目中的位置。但在我看来,魏敬中最大的成就并不在此,而在于他善于迎难而上坚持不懈的求学精神、钻研精神以及客观谨慎勇于考辨的治史精神。
而这一切均源自于魏敬中曲折坎坷的后半生。
年长后,魏敬中一边坚持科考一边四处求学,期间,因缺乏固定的经济来源,生活几度陷入困窘的境地,幸而在一次科考失利后,遇到一个卖灯笼的老人,老人被他坚持不懈的求学精神所感动,慷慨解囊,并认他为义子,倾力相助,才使他得以度过难关。
魏敬中像
但最大的挫折并不在于此。自清嘉庆六年(1801)始至清嘉庆二十四年(1819)间,从小被誉为“奇才”的魏敬中经历了人生中的一次次挫折,七次科举大考,七考六折,在这一次次的失败中,世人口中眼中明里暗里的嘲弄与讥讽、自尊心遇挫的失败感、生活的困顿……对于从小立志高远的魏敬中无疑是一个又一个沉重的打击。但即便他处于人生的低谷,他依然不曾放弃,七次大考,一晃就是二十多年,在这长达二十多年的时间,他秉承自己的信念,一边教学一边寒窗苦读,继续着艰难的科考征途,在这二十多年的时间里,他四处请教,访尽周围名士,为了借阅书籍,丰富自己的学识,甚至不惜寄人篱下,潜心攻读……功夫不负有心人,二十多年的坚持,二十多年努力,终于让他在清嘉庆二十四年(1819)得偿所愿,成功入仕。
但仕途却并不像魏敬中想象的那样顺利,魏敬中入仕后,先后担任翰林院编修、国使馆总纂,虽然一直谨慎持事,并为同僚所推重,但还是因一次大考笔误,被降为一般京官,心灰意冷、厌倦了官场生涯的魏敬中于是辞职回到福州,受聘开始了《福建通志》的总纂工作以及福州凤池书院的主讲生涯,但《福建通志》编纂工作此时也正处于纷争激烈之时。
原来,清道光十四年(1834),《福建通志》原总纂陈寿祺病逝,由高澍然继任总纂。因陈、梁两派对某些人物的立传问题纷争不止,多年未有定论,梁派借口志稿有五项不善,提请官厅不予刊刻。于是,高澍然愤而辞职,通志局解体。部分志稿由各分纂各自藏匿,所存极少,在这种艰难状况下,魏敬中慨然接受任务,在书院里边教学,边修纂志书,整集残篇,每天五更起床,伏案笔耕,直至深夜,在对待两派纷争激烈的问题上,谨慎的魏敬中不敢有丝毫懈怠,本着客观公正的治史精神,核实资料,重加删改,秉笔直书……花开花落,冬去春来,历经四年的艰辛,至清道光十九年(1839),魏敬中终于完成了《福建通志》的总纂任务。其间,通志局经费曾经一度支绌,他还捐献自己的束修以资修志费用。他重纂过的《福建通志》内容翔实、观点鲜明、体例完备,就连一直看重修志的民族英雄林则徐对他也十分信服,并赠送他一副对联:“大乐正教崇四术;太史公言成一家”。上书“和斋文兄大人正之”,下署“少穆弟林则徐”。尊称他为“太史公”。 据说,此联后来由福建省文史馆郑丽生先生珍藏。而“太史公”一名或许正是一直乐于修志精于考辨的魏敬中一生中最感欣慰的一种称谓了。
梅花香自苦寒来,无论是面对科考,还是治史,即便面临诸多挫折,以及种种不如意,魏敬中始终秉持着一个学者的钻研精神,审慎度事,坚持不懈,也正因有了这种百折不挠的精神,才有了他被载入史册的诸多成绩,并因此为后人所深深敬仰。这让我想起了魏敬中被选入《周宁风光诗词选》的另一首诗,其中“奇踪不厌追寻屡,三度钟楼仔细听”不也正是后人对他的真实写照吗?若不是他执着、勤奋,不惜以毕生心血倾力作为,就不会有名扬八闽,香飘宇内之说;就不会有林则徐的“太史公”这一称谓;就不会在他去世后还有陈子奋与徐悲鸿慕名联袂前往福州访问其后裔,并根据介绍,绘制《炳烛轩修志图》,将他夜以继日忙于修志的动人景象唯妙唯肖地再现出来;更不会在百年甚至千年之后,依然有后人不远千里万里苦苦追寻他的足迹,与他同欢喜共苦乐,细细回顾他曾经坎坷、艰辛与执着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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