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道家思想明确地把自然山水看成求学问道的对象与场所,视山水悠游为“体悟天道”的最佳方式。《老子》第二十五章强调“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自然是“道”之所行的基础,并且,根据清代魏源的解释,“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8]。在这个基础上,庄子强调“不以心损道,不以人助天”(《庄子·大宗师》),并且充满欣喜地说,山林、泉壤都是让人“欣欣然而乐”(《庄子·知北游》)的场所,是与自然之道更加接近的东西。庄子不仅明确地肯定了山水之美,而且明确地指出“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庄子·知北游》),需要人们通过静观体道的方式来体验和领悟其内在的“大美”。与孔子所代表的儒家山水美学强调山水比德不同,庄子所代表的道家山水美学更加重视“逍遥”山水的审美体道方式,看重身体与心灵在山水自然中达到自由舒展的静观体悟,继而领悟天地之道的奥妙所在。
把山水审美当作求学问道的方式加以追求,这在中国文学史上有丰富的体现。东晋陶渊明曾在《读山海经》十三首之一中写道:“既耕亦已种,时还读我书。……泛览《周王传》,流观《山海图》。俯仰终宇宙,不乐复何如。”这是他对田园山水环境中的读书经历与体会的描述,传递了乐居山水、品读山水的基本心态,为后世追求宜学山水环境奠定了重要基础。而唐代王维也有诗《积雨辋川作》云:“积雨空林烟火迟,蒸藜炊黍饷东菑。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山中习静观朝槿,松下清斋折露葵。野老与人争席罢,海鸥何事更相疑。”诗中描述了水田漠漠、白鹭飞翔、夏木阴阴、黄鹂鸣叫的场景,人就在这样的环境里相伴四周物什,静观世间万物。这不仅生动地呈现了一幅宜农性的山水田园风情,而且描述了居住田园山水环境中安静读书思考、静观天地的状态,可以说是从宜农与宜学相结合的山水环境视角表达了“一种清静无为的人生理想”[9]。(www.xing528.com)
在绘画领域,中国古代山水画家也非常重视以求学问道的山水意识悟对自然山水、表现自然山水。晋末南朝时期的宗炳虽然出身士族,但挚爱山水,不喜仕途,对朝廷的屡次征召都推辞不就,一生遍游名山胜水,乐在其间。后因年老体病而不能出游山水,便描画所游山水挂在居室之内,“澄怀观道,卧以游之”(《南史·隐逸传》)。那山水之道何在?宗炳说:“嵩华之秀,玄牝之灵,皆可得之于一图矣”[10],表明他十分看重山水的“灵秀”特征,亦即山水之道的基本内涵。这一内涵将自然山水的形式美与意蕴美统为一体,成为山水画通达天地之道的基石。宗炳堪称中国历史上以山水画求学问道的杰出代表,为中国山水艺术美学精神注入了重要的内容。而清代著名山水画家石涛更是坚持以学问之道从事山水画,强调要通过山水画来认识、理解和表达“天地之道”。他在《苦瓜和尚话语录》中明确推崇“一画法”,认为“一画”是“众有之本,万象之根”,“一画法”是“以无法生有法,以有法贯众法”,实现“意明笔透”的绘画精神。[11]据孙世昌介绍,石涛晚年的手书定本《画谱》“资任章”,比通常流行的《苦瓜和尚画语录》“资任章”增补了一句,即“一画也,无极也,天地之道也”。[12]这清楚地表明石涛一画论思想有深厚的道家思想基础,也是其山水画求学问道的明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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