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典美学：理想与现实的山水情结

山水是中国古典美学不可或缺的重要范畴。基于山水范畴形成的山水艺术、山水审美、山水美学、山水文化，培育了中国传统艺术精神与民族文化特色。芬兰学者索尼娅·塞尔俄玛曾经从中国的山之自然美、中国山水诗中的山地抒情、内心情感的隐喻、阴阳观念的象征、宗教精神的包藏等方面，阐明“中国是一个山与诗的国度”，堪称“诗山之国”。^[2]日本画家东山魁夷认为，中国的自然山水风景具有“日本所没有，就是在世界上也无与伦比的特色”，而“谈论中国风景之美，同时也是谈论中国的民族精神之美”，如果想要描画这样的山水，实在非用水墨不可。^[3]英国学者苏立文认为中国山水画真正体现了形式与内容的统一，即使成长于异质文化背景的西方人也能欣然接受，而“有节奏的韵律，那是中国画的基础”，它通过灵活运转创造出来的线条来表现“流动的生命”^[4]。

山水范畴在中国文化史上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在文学领域，诗培育了辉煌的盛唐文化，而山水诗正是盛唐文化的卓越成就。在绘画领域，山水画拥有主导性的历史地位与文化价值。园林建造更是追求诗意化的山水格局，形成了独特的山水园林模式。而追溯城市发展史也可以发现，中国古代城市以及其他重要建筑物都力求体现背山面水的原则，表明山水在古代城市规划与建筑设计中占有重要地位与作用。可以说，中国人对山水的认识和应用体现了诗性的智慧，成就了独特的山水审美文化，而山水也成了中华民族精神的人文内核，是中国古典美学至关重要的特色范畴。

那何谓山水？中国古典美学中的“山水”不能简单看成西方哲学中的“自然”（nature），也不能单纯看成西方艺术美学中的“风景”（landscape），当然也不能简单看成自然界中的山水事物现象（mountains and waters）。山水范畴包含若干不同的性质与内涵，第一，智慧山水。晋末刘宋时期山水画家宗炳认为“山水以形媚道”（《画山水序》），艺术能够借以“澄怀味象”，表明山水是道之本真的体现，山水艺术是认识道之本真的具体方式。第二，仁德山水。以山水为喻体表达政治、道德、文化理想，如水之清浊、山之善恶，是中国古典美学与文学艺术的惯用手法。《诗经》、《楚辞》中有大量山水描写属于道德意象，孔子讲“知者乐水，仁者乐山”（《论语·雍也》），既有道德意味，也有审美意味。第三，景观山水。中国古典美学中的山水概念通常也指称山石、草木、流水、云雾等自然山水事物构成的风景。而山水风景意识的变化，也带来了山水诗、山水画中山水题材与山水意象的变迁，如山水诗与田园山水诗的区分、山水画南北宗的区分，就是山水审美及其意象构成方式出现变化的结果。第四，日常山水。中国古典美学常常以人的日常生存为视界来描述山水环境。唐代山水画大多描绘可观可望的崇山峻岭，宋代力主描绘可居可游的人居山水。而山水诗既有对远离尘世的“桃花源”式山水环境的憧憬，也有对贴近日常生活的田园式山水环境的向往，体现了人生与山水之间的现实价值关系。第五，是自然山水。中国古典美学也以山水概念表达尊重自然生命的生态价值观，既承认人的生命价值，也承认其他自然事物的生命价值，看重整个自然的生气与相互融通，山水园林、山水城市就蕴含了这种生态价值观。(www.xing528.com)

总之，山水是一个独特的审美文化范畴，山水即智慧、山水即仁德、山水即景观、山水即生活、山水即自然。它汇集道德信念、人生理想、宇宙真理于一体，是体现中国古典美学特色的重要范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