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营第二天的活动和第一天类似,下午离开大象营,司机将我们丢到了清迈火车站。奶爸和布丁的第一次父子背包旅程即将结束,要返回曼谷坐飞机回国了,布丁终于开始想妈妈了。
出发之前,布丁妈总是担心布丁在漫漫旅途中会因过于思念妈妈而熬不到旅途结束,会要闹着回家,那样该怎么办。我想对布丁妈说一句:“你真的想多了!”布丁妈意外地发现,这个一直离不开妈妈怀抱的小男孩,一旦飞往广阔的天地,那探索世界的心就收不住了,不耍个够本,连妈妈都不想了。布丁妈在电话中问:“宝贝,妈妈想死你了,你想不想妈妈?”布丁会说:“当然想啊!你先和爸爸聊,我要去和阿姨玩了。”这些年来,布丁妈总以为自己是布丁心中的一号女主角,忽然发觉:“嗯?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禁不住心情低落了,酸酸地吃这个不知道哪冒出来阿姨的醋。我这时候可要万分小心,一句话说得火候不够,就会引火烧身。等布丁妈从自怜自艾中缓过劲来,极有可能冷冷冒出一句:“你倒是玩得很爽啊,给我说说,布丁那个漂亮阿姨是怎么回事吧。”
关于漂亮阿姨,说起来都是痛!布丁仗着老妈的恩宠,常常会做一些恶作剧,常常大肆夸赞旅途中这个姐姐漂亮,那个阿姨美丽。布丁妈一引就上钩,接下来就问:“那个阿姨有多漂亮啊?”布丁却又一幅讳莫高深,顾左右而言他。电话那头,布丁妈胃里开始加倍地分泌酸性液体了。但布丁妈却不忍对忽闪忽闪大眼珠装天真的布丁下手,一腔怒火无处倾泻,憋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我明白,该我出场的时候了。
就在前几天,布丁在清迈打泰拳的时候遇到了那个邓丽君型的短发阿姨,死皮赖脸的非要送阿姨玫瑰花,殷勤得连我都看不下去了。没想到他却自己在电话里向老妈显摆,不停嘴地说:“今天那个阿姨好漂亮,好漂亮,啊!我好喜欢,好喜欢她,啊!”我正在一旁替他叠衣服,一听,那边说的都是些啥乱七八糟的啊!我丢下衣服冲过去,一把夺过电话来:“老婆啊,事情是这样的……”
布丁在旁边得意地坏笑,我的鼻子都要被他气歪了。
在此,我奉劝各位单独带娃旅行的爸爸们:“珍爱生命,远离漂亮阿姨!”
泰国有两条火车长途线路最受欢迎,以曼谷为中心,一条往北开往清迈,一条往南开往南部海岛。由于廉价航空的存在,买得到特价机票的时候,曼谷和清迈之间的火车票、汽车票和飞机票价格基本一样。相比起长途汽车来,火车卧铺睡得更加舒服。相比起飞机来说,夕发朝至的火车最省时间,还能省去一晚的住宿费用。对于我这种抠门的旅行者来说,坐火车卧铺回曼谷是最佳选项。
这是第一次坐泰国的卧铺火车,下午五点多上车,车厢里满满的全是外国人。很有股国内绿皮车的怀旧味道,斑驳掉漆的铁条框架,包革的软座椅,令我很是怀念。但布丁鼻子里嗅到的,却是一股破旧味道,远不及和谐号高铁气派。没有行李架,在座位旁边有一个竖在地上的铁架子,行李放在里面,还拴了细细的两根塑料绳,让乘客将行李绕一圈绑在铁架子上的。这种防止小偷的方法很君子,纯属心理安慰。我也学着其他人把行李缠了两圈,打了个结,免得碰到懒贼,只是图少解一个绳结,就盯上了我这不值钱的家当。
和国内的卧铺不同,泰国的卧铺是“变”出来的。白天的时候,是面对面的硬座,窄窄的最多能并排坐两个人,和国内火车的卧铺格局不同,它这车厢过道两边都是座位。布丁上车之后不安生,爬过来在我怀里撒娇,父子俩打打闹闹,周围几个老外看得好不眼馋,都想加入进来摸一把布丁的小脸。
在“哐当哐当”的摇晃中,最后一丝夕阳被地平线吞没了,列车员走过来挨个给座位变形。这老列车员用一把钥匙打开座椅上方的一个封闭的箱子,“咕噜”往下一滚,竟然变成了一个上铺。下面两张座位往中间一扯,靠背跟着拉了下来,平铺在一起就变成了一个下铺。两边居然还有布帘子,往中间一扯,铺位就成了独立隔开的空间。好神奇哟!
按照规定,一般在三岁以上的孩子就要单独买票了,为了避免被人赶下车去,我给布丁也买了一张票。布丁真是浪费啊,自己不愿睡一个铺,爬下来和我挤在下铺,白白浪费了一张床。泰国火车的卧铺比国内的要宽一些,我和布丁睡一头,居然可以并排躺着。看着身边这个小人把小腿儿搭在我肚皮上呼呼睡去,我感受到了这次父子远行带来的变化。随着两周的朝夕相处,布丁变得更加独立,父子感情也变得更加亲密了。
早晨到达曼谷华南篷火车站,将行李寄存了,在城里转了一天,傍晚回到火车站坐火车去廊曼机场。别人在游记里面写到坐这趟火车不错,因此老早就想尝试一次这种去机场最最便宜的交通工具了,况且搭出租车要贵上几十倍,这等便宜不占都对不起泰国人民了。
没想到,这趟火车却坐得提心吊胆,悔得肠子都要胀气了。这列火车比清迈过来的车更加怀旧,比中国已经退役的绿皮火车都要破得多,好在有位置。路上不断地在不知名的地段停车,久违了的临时停车,让我重温了大学期间放假回家坐的绿皮火车。这种车号称火车中的拖拉机,路权优先级极低,随便哪一趟车调度延迟了,这种下等车就要候在一旁让出轨道来,低眉顺眼地恭送身价更高的火车通过。
车子不断在郊外这个小镇那个村庄趴窝,眼看列车时刻表上到达机场的时间到了,没见到什么像样的站台。布丁等得不耐烦了,问道:“爸爸,什么时候到啊?”
是啊,什么时候到?这是个好问题,我也想知道答案。气派的华南蓬火车站一看便知,但朴素的廊曼机场站台却不是我这等老外认得出来的。在这闷热的夜晚,很少有老外会像我这样为了体验泰国民间生活而坐火车去机场,一车厢全是本地人,眼见很难找出会英语的人问路,我们刚来泰国时去PakChong的悲剧重演了。其实我和布丁的泰语词汇量也不是那么差,很早我们就学会了“洒哇迪卡”。听说有人和泰国人打招呼,双手合十之后,连这一句都忘了,想了五秒钟未果,又觉得不说点什么不礼貌,索性配合手势来了一句:“阿弥陀佛!”前天布丁又多学了几句泰语“Bai”“Hao”“Gui”和“Nolong”,可惜这几句在这儿无用武之地。
我如Pak Chong大巴上那般故技重施,找到一个年轻的女孩子问路。但这个女孩子不似之前那个前卫,既不穿超短裙,又没玩iPad,只会看着我傻笑,不懂我说什么。我又朝邻座的女孩子抛去橄榄枝,她的裙子也挺长,也只会傻笑。看面相,方圆十米之内没有一个长得像说英语的,我没招了。唯一值得欣慰的是,飞机明天早上才起飞,本来就是打算去机场找个免费条凳蹭一晚上的,万一火车错过了站,还不至于误机。(www.xing528.com)
我抱着布丁,呆呆地望着窗外“轰隆隆”经过的街道。一个年轻男性老外搂着年幼乖巧的孩子,迷失在异国他乡,佐以两双无助的小眼神,这个画面一定非常可怜,足以令每一位女性母性大发,忍不住要出手相助的。如果我们不是端坐在火车座位上,而是倚坐在曼谷地下通道的墙角,面前摆一个破碗,就更加应景了,一晚上应该能赚不少泰铢的。慈悲为怀的观世音菩萨一定是在天上于心不忍了,她在本国的时候是个男神,但移民到了中国后变性成了女神,免不了母爱泛滥,于是她派了个人来搭救我们。
“需要帮忙么?”数米远处一位妇人站了起来,用地道的中文朝我们询问。她的长相和穿着都非常泰国乡村化,我刚才扫过去的时候从来就没指望过她能帮助我们,没想到她却是我们的救星,竟会说汉语。
我喜出望外,死死抓住这根救命稻草,感动之下,“阿姨好”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其实这位妇人不到四十岁,还不一定比我年纪大,只是长相稍微老成了一些。我这一激动,差点酿成大祸,险些戳中女人的独门死穴。这一指要是戳了下去,恐怕连神仙姐姐都救不了我们了。还好,在脑子秀逗之前忽然灵光一闪,我把到了嘴边的这句亲切的问候硬生生给咽了回去。这灵光一闪不是平白变出来的,是用血的教训换来的。数年前,第一次遇见一位朋友偕妻子,我不知脑子搭错了哪根弦,竟把他老婆错当作了他老妈。我从小就被教育要尊老爱幼,对长辈向来很有礼貌,自少不了殷勤地问候了一番朋友的老妈。结果就不说了,反正很凄惨,非常凄惨。
这位阿姨有百分之几十的华人血统,虽然会的华语并不很多,但也足够指导我们在哪里下车。菩萨保佑,晚上九点多,我和布丁顺利地抵达了机场。
廊曼机场比较老旧,也比较小,和廉价航空公司的成本很般配。明早的航班在七点多,这个时间很尴尬,入住在市区则需要凌晨四点钟就打车出发,住在机场边的酒店又太贵,仍然还是要很早起。盘算了几轮,干脆就睡在机场了,这样反而能睡到登机Check in的时间。
这趟来泰国买了不少东西,却只买了一个二十公斤托运行李的额度,进机场第一件事就是丢东西。最后一晚了,破了洞的袜子、磨得近乎透明的内裤、布丁脏得惨不忍睹的长裤(从来就没洗干净过)、快用完的肥皂、用了一大半的驱蚊水、染了色的毛巾、了毛的牙刷,统统丢掉,估计减重了两斤。我挺满意的,回家却被布丁妈训了一顿,别人去曼谷拼命买免税奢侈品,我却花了两百泰铢买了整整一打木头弹弓背回来,这是分给布丁的小男孩朋友们,占了五分之一个托运背包,足足有五斤重。横看竖看,这种事怎么都不像是正常人干出来的。
丢完东西,四处寻找过夜的地方,一楼大厅没找到多少座椅,大部分都集中在亚航服务柜台前了。亚航果然是最了解顾客需求的航空公司,他们的顾客中穷人比例最高,睡机场的比例自然最高,免费的过夜长椅就尤其重要了。对于布丁来说,睡在机场纯属无奈,他也力争过,从吃得好睡得香的星级酒店,降低到能睡在有床的地方就好。但是碰到穷鬼老爸,只有再退一步,不用睡在地板上就可以了。
今天我们的运气不错,剩余的位置还蛮多的,使得我能够从容地将两排座椅拉拢了并在一起,拼成了一张宽敞的大床。将大背包放在座椅下面,椅子上铺几层衣服,放贵重物品的小背包当作枕头,厚衣服当作被子,真是个不错的小窝!
除了那些该死的蚊子。
我低估了廊曼机场的空调温度,本以为会像去年在登机口一样的冰天雪地,没想到大厅温暖如春,嗷嗷待哺的蚊子在空中盘旋搜寻可口的消夜。我真后悔驱蚊水丢早了。布丁的血是甜的,最合蚊子的胃口,没了芳香的花露水当防护罩,布丁就要变成蚊子大军的唐僧肉了。没办法,还得去翻一翻垃圾桶,希望刚才丢掉的驱蚊水没有被别的流浪汉给捡走。
我嘱咐布丁看好我们的窝,走到门口的垃圾桶边。左右张望了一下,没有一个竞争者和我抢垃圾,这是件好事,我可以从容地慢慢翻找了。不过,我也要注意一下奶爸的形象,别在聚精会神地倒腾垃圾桶的时候,被好事的国际友人给抓拍了。还是把领子竖起来,护住脸比较保险。
确认附近没有拿相机的人,我伸手进去掏,翻了两圈,抓出一条纸尿裤来,尿量还蛮丰富的。丢掉继续翻,终于摸到了熟悉的冰凉玻璃瓶子,用刚才丢掉的袜子仔细擦了瓶体,嗅了嗅,除了布丁自己的脚丫子味道外,并没沾上尿骚味。这件事一定不可告诉布丁,布丁宁愿被蚊子搬进老巢去,也不会使用这瓶曾经和纸尿裤躺在一起的驱蚊水。所谓近墨者黑,它已经不再清白了。
我俩从头到脚搽了好几层,把剩下小半瓶全部消灭掉了,熏得隔壁的老外连打喷嚏。躺下享受免费的大床,我用一只胳膊穿过小背包的背带,另一只胳膊环住布丁,这两样东西万万不可被人顺了去。轻轻地拍着布丁的背,小家伙很快就进入了梦乡,我亲了亲布丁的额头,明天他就可以见到亲爱的妈妈和奶奶了。
我仰望廊曼机场大厅高高的天花板,打了个哈欠,美美地伸了个懒腰,如当年初中课文里替互助组买稻种的梁生宝睡在车站票房地砖上一样,独自一个人笑眯眯地想:“这好地场嘛!又雅静,又宽敞……”
真好,又省了一百块住宿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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