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在我国文化的发展过程中占有一定的地位,在都城中的表现最为突出,就是都城失去其作为都城的地位时,也不能说就告消失。
据说酒的酿制发明者为杜康。杜康的生平已难得详考,至少生活在夏桀和殷纣以前。桀、纣皆曾做酒池91,夏桀之事不可具知,殷纣好酒,即灭纣的周人亦感到这是过分,是导致殷纣灭亡的一个因素。周人为此还作《酒诰》和《无逸》,以相儆戒,免蹈覆辙,甚而还在以《荡》命题的诗篇中又再度申言,可知并非诬妄。则殷都的多酒确是实事,不过殷墟的发掘似尚未探出其时酿酒的处所。
殷纣酗酒自是亡国之征,但社会上是离不开酒的。周人虽一再告诫不要酗酒,可是并未教人戒酒,《诗经》里许多篇章就都曾经提到酒。在人们忙碌了一年,到十月涤场之后,就“朋酒斯飨,曰杀羔羊,跻彼公堂,称彼兕觥,万寿无疆”92。在获得丰收年后,也就“为酒为醴,烝畀祖妣,以给百礼,降福孔皆”93。就是友朋往来,也要备些杯酌,于是“我有旨酒,嘉宾式燕以敖”94。至于国君赐宴、诸侯享聘,酒醴就更是不可或缺的。庶民之家,诸侯之国,这都不必说起,就是岐下丰镐也都没有发现酿酒的处所,如果有酿酒的处所,也一定不会像殷墟那样的庞大和众多,因为周人还不至于像殷人那样酗酒。
酒既有益于人,历来因饮酒而有名于当世的早已难以数计,因饮酒而对于文化有所发扬和贡献的也可能不是很少的。这里应该提到竹林七贤和饮中八仙。竹林七贤乃是魏晋之际的嵇康、阮籍诸人,所游的竹林在今河南辉县,远离当时的都城洛阳。杜甫诗有《饮中八仙歌》95,所歌颂的饮中八仙,当时都在长安城中,为长安城添上一些令人景慕的人物。特别是李白和张旭在后来的唐文宗时,还分别以其歌诗、草书和裴旻的剑舞被称誉为三绝96,可见是不同凡响的。杜甫称道张旭,说是“张旭三杯草圣传,脱帽露顶王公前,挥毫落纸如云烟”。据说“旭自言,始见公主檐夫争道,又闻鼓吹,而得笔法意;观倡公孙舞(剑器),得其神。”97然如杜甫所说的,张旭“挥毫落纸如云烟”,是三杯之后才能见到的功夫。张旭书法还有流传到今天的,为古都长安增光不少。“李白斗酒诗百篇”并非泛泛的称颂,他的三首《清平调词》和八首《宫中行乐词》都是在宿酒初醒的情况下写成的98,而婉丽精切,都无留思99。特别是《清平调词》中所说的“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干”,长期以来犹为古都长安中人所吟咏。现在沉香亭重新保存于兴庆湖畔,游人还可以在那里体会“解释春风无限恨”的奥妙处。
像饮中八仙这样的饮酒风气,在以后的都城中还可陆续有所发现,都可为当时的都城添上若干生气。就是在古都之中也是一样的,并不稍有逊色,显得都城或者古都皆是离不开酒的。
酒是这样的普遍,酿酒的地方也应该是很多的,应该说是到了举不胜举的地步。其中,三国时湘东(治所在今湖南衡阳市)的酃水酒100和北魏时蒲坂(今山西永济县)的桑落酒101,都是名重一时,受人称道。只是蒲坂距离北魏所都的洛阳已非很近,湘东距离吴国所都的建业更远,这样有名的酒送到当时的都城也都不是太容易的,因而更会增加它们的名声。
具体说到酒的名称,也是屈指难数的。《说文》举出了几种,如说:酴,酒母也;醪,酒一宿熟也;汁滓酒也;醇,不浇酒也;醹,厚酒也;酎,三重醇酒也;醨,薄酒也。这几种酒大多可能失传了,只有醪酒还有酿者。醪酒自有特色,应该再做说明。
醪酒在诸种酒中,制作之时可能比较早些,酿制醪酒的地域也许更为广泛。《世本》就曾经说过:“仪狄始作酒醪。”102前面所说的河东蒲坂桑落酒,也应是一种醪酒103。杜甫《清明二首》中有句说:“钟鼎山林各天性,浊醪粗饭任吾年。”104仿佛浊醪只是普通人家所有,并非名酒。宋时范仲淹守延州(治所在今陕西延安市)时,曾撰写过一首《渔家傲》,词中有句说:“一杯浊酒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105所说的应是浊醪,则浊醪亦不一定就是只入于普通人家中。可能醪酒也有些不同的品种,如桑落酒确是一种醪酒,那就更显得超凡了。(www.xing528.com)
东汉初年,野王(今河南沁阳县)岁献甘醪膏饧,很是骚扰当地的民家,得到光武帝的批准,才得豁免106。晋时左太冲《魏都赋》中有一段叙述魏廷招待周边各族使人的情况,宴席上就有“清酤如济,浊醪如河,冻醴流澌,温耐跃波”107,酤、醪、醴、耐各种酒都有了。这里用河水形容浊醪,固然是说浊醪的颜色有如河水不清澈,也显示出浊醪的丰富。魏都在邺,去洛阳尚远,洛阳城内未见酿酒的记载,野王献酒被豁免后,不审浊醪再来自何方。
建都早于洛阳的长安,西汉及其以前各时期,亦未见有关酿酒的记载。北周时,韦复为明帝所重,敕有司日给河东酒一斗108。河东酒即所谓桑落酒。斗酒之量是不多的,可见远地运酒并非容易。唐时长安城中朱雀门街东第五街,从北向南第六坊常乐坊的曲巷里出美酒,为京师所重109。常乐坊中有以酿酒为业者,可能还不止少数的几家。这样的记载为其他都城所少有,只是有关的记载未能举出常乐坊所出的美酒是什么名称,也未说到这里的美酒的色泽和香味,难于做更多的探讨。今西安城有酿稠酒的,稠酒即是浊醪,不知这样的浊醪和常乐坊的美酒有无联系。
北魏时,洛阳城内亦有以酿酒为业的。城内大市之西有退酤、治觞二里,里内之人多从事酿酒,可能所酿的酒不是很美的,当时洛阳人所重视的却是前面所说的桑落酒。据说这种酒不仅饮之香美,醉了会经月不醒。当时洛阳朝贵多以此远相饷馈,有超过千里的110。孝文帝南侵之前,遣刘藻先行,藻谓当酾曲阿之酒,以待百官,孝文帝谓今尚未至曲阿,且以河东酒相赐,等到了曲阿再说111。曲阿(今江苏丹阳县)位于建康东南,已在江左了。可见洛阳退酤、治觞二里所酿的酒去桑落酒尚远,不能与之相比。
北魏末年分为东西两部分,东魏以邺为都,邺为曹魏古都所在。如前所说,曹魏时邺的酒是相当多的,品类亦殊不少。东魏政治出自高欢,高欢常驻晋阳(今山西太原市西南)。其后高欢之孙高湛即位,亦常往来晋阳。当其在晋阳时,其弟高孝瑜以河南王居邺。高湛写信给高孝瑜,说“吾饮汾、清二杯,劝汝于邺酌两杯”112,这是说高湛远由晋阳送酒给高孝瑜。可能晋阳的酒好于邺。邺于十六国时期多所残毁,以前曹魏时期的名酒谅已不传。北齐以后,邺为北周所毁,已成废墟,这些往事就难得复睹了。
前面曾提到北魏时刘藻所说的曲阿酒。曲阿近在建康东南。建康所需的酒自是取于曲阿。建康为今南京市。南京市作为都城,早在三国吴时,其时称为建业。吴时湘东的酃酒已有名声,这是在前面已经说过了的。湘东距建业虽远,却每年都要进献到建业。晋平吴后酃酒就转而献到洛阳113。当时张载所撰写的《酃酒赋》就是因此才能着笔。张载说,“未闻珍酒,出于湘东”,是平吴以后酃酒才播美于洛阳的114。
张载的话是不错的,正是因为都城所在,才能会集各方的名酒,当地所酿才更易有名。历代若此,就是后来的北京也应是一样的。酒是喜礼所不可或缺的,对于文化的发扬自然也就具有一定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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