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唤“新民”的热诚,表达了梁启超对新中国的渴望。梁启超对祖国的感情是真诚的,梁启超对祖国的前途是热诚的。他热盼着一代“新民”迅速成长,就是为了建设一个崭新的中国。日本人每每称中国为“老大帝国”时,梁启超皆奋力驳斥,他自豪地向国人、向世界宣布:“吾心目中有一少年中国在。”[25]
梁启超认为,今日之中国正处于过渡时代。“中国自数千年来,常立于一定不易之域,寸地不进,跬步不移,未尝知过渡之为何状也。虽然为五大洋惊涛骇浪之所冲激,为十九世纪狂飙飞沙之所驱突,于是穷古以来,祖宗遗传深顽厚锢之根据地,遂渐渐摧落失陷,而全国民族,亦遂不得不经营惨跋涉苦辛,相率而就于过渡之道。故今日之现状,实如驾一偏舟,初离海岸线,而放于中流,即俗语所谓两头不到岸之时也。”[26]
过渡时代决定了中国正在走向新生,老大之帝国是过去之中国,而今天正在走向一个民权至上的新中国。这一类国家在西方已有百年之历史,它们已经步入壮年之时。而中国正在向这个方向过渡,未能完全成立而渐进于完全成立者,少年之事也。所以梁启超满怀信心地宣告:欧洲列邦在今日为壮年国,而我中国在今日为少年国。
梁启超满怀豪情地投身于这一时代。他认为过渡时代是希望之涌泉,是人间世所最难遇而可贵的时代。中国数千年来皆为停顿时代,所以一步步走向老年,走向死亡。而今天,有过渡就有进步,有进步就有希望。
希望何在?梁启超认为,希望就在于一个暮气沉沉、朝不虑夕的老大帝国将在过渡时代中消逝。当年历史上的辉煌显赫,早已被一群眼盲、耳聋、手颤、足跛的老朽所葬送。当年历史上的丰功伟烈,早已被昨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的命运所取代。十八省之土地财产,已为人怀中之肉,百兆父兄子弟已为待死之民。此等为国安得不老且死。而同时,一个渐进发达、前程方长的新国家将在过渡时代产生。这个新国家,有土地,有人民,有主权,有服从,其新来而与世界为缘,其进步未可量。“故过渡时代者,实千古英雄豪杰之大舞台也,多少民族由死而生,由剥而复,由奴而主,由瘠而肥,所必由之路也。美哉!过渡时代乎。”[27]
但是,过渡时代又是一个恐怖时代。梁启超指出,过渡时代是新旧相争、进退相持的关键时刻。人民憎恨封建专制体制,但又未能组织起新政以代之;士子鄙视八股制艺之学,但又未能开辟新学以代之;社会厌恶三纲压抑、虚文缚节之俗,但又未能研究新道德以代之;例案已烧而无新法典,科举议变而无新教育,元凶处刑而无新人才,北京残破而无新都城。总之,这是一个离故步日以远,冲盘涡日以急,望彼岸日以亲的过渡时代。处在这样一个时代,过渡之先锋的伟任自然落在了青年一代身上。梁启超呼唤“新民”,就是寄希望于年轻的一代能担当起除旧布新的历史使命,而要担当此任,有三种德性是不可缺少的。
第一是冒险性。过渡时代必然须掷弃故步,抛弃旧形,寄希望于未来。如果胆力不足,长虑却顾,而不敢轻于一发,必然是进步少而退步多。只有以大刀阔斧之力,乃能收筚路蓝缕之功;只有以雷霆万钧之能,乃能造鸿鹄千里之势。据此,舍冒险而不能。
第二是忍耐性。过渡时代常处于可进而不可退,难进而易退之境地,而且志愈大者成就愈难,行愈远者归宿愈迟。其改革经历往往是一挫再挫三挫,甚至经数十万年而不见成者,甚至受唾受骂而难以自辨,如果缺乏忍耐性,便是掘井九仞,功亏一篑。
第三是别择性。过渡之目的在于达到所希望之新界,然世界政体有多途,国民之所宜者也有多途。或理论上不可不行,而事实上万不可行。或他时他地可得极良结果,而在此时此地反招不良结果。所以过渡时代之人才,既要有军人之魄,又要有政治家之魂,以作出正确选择。[28]
但是,不管征途如何艰难,一个崭新的中国正以其不可阻挡之势蓬勃于世界大地。制造出将来之少年中国者,则中国少年之责任也。什么是少年?少年人常思将来,故生希望心,养进取力;少年人如朝阳,如乳虎;少年人如大海之珊瑚岛,如长江之初发源,如西伯利亚之铁路。故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少年进步则国进步,少年胜于欧洲,则国胜于欧洲,少年雄于地球,则国雄于地球。“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鹰隼试翼,风尘吸张;奇花初胎,矞矞皇皇;干将发硎,有作其芒;天戴其苍,地履其黄;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美哉,我少年中国,与天不老!壮哉,我中国少年,与国无疆!”[29]
“如何一少年,忽忽已三十。”已入而立之年的梁启超,面对汹涌而至的新世界潮流,以开启民智为己任,以战斗的姿态迎接着新中国的到来。他在《少年中国说》一文的结尾附上了这么一段话: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此岳武穆《满江红》词句也,作者自六岁时即口授记忆,至今喜诵之不衰。自今以往,弃“哀时客”之名,更自名曰“少年中国之少年”。
【注释】
[1]梁启超:《新民说·论进步》,张品兴主编:《梁启超全集》,北京:北京出版社,1999年版,第687页。
[2]梁启超:《中国积弱溯源论》,张品兴主编:《梁启超全集》,北京:北京出版社,1999年版,第415页。
[3]梁启超:《中国积弱溯源论》,张品兴主编:《梁启超全集》,北京:北京出版社,1999年版,第420页。
[4]梁启超:《新民说》,张品兴主编:《梁启超全集》,北京:北京出版社,1999年版,第656页。
[5]梁启超:《新民说》,张品兴主编:《梁启超全集》,北京:北京出版社,1999年版,第657页。
[6]梁启超:《新民说》,张品兴主编:《梁启超全集》,北京:北京出版社,1999年版,第657页。
[7]梁启超:《国民十大元气论》,张品兴主编:《梁启超全集》,北京:北京出版社,1999年版,第268页。
[8]梁启超:《十种德性相反相成义》,张品兴主编:《梁启超全集》,北京:北京出版社,1999年版,第428页。
[9]梁启超:《十种德性相反相成义》,张品兴主编:《梁启超全集》,北京:北京出版社,1999年版,第428页。(www.xing528.com)
[10]梁启超:《十种德性相反相成义》,张品兴主编:《梁启超全集》,北京:北京出版社,1999年版,第429页。
[11]梁启超:《国民十大元气论》,张品兴主编:《梁启超全集》,北京:北京出版社,1999年版,第268页。
[12]梁启超:《十种德性相反相成义》,张品兴主编:《梁启超全集》,北京:北京出版社,1999年版,第428页。
[13]梁启超:《自由书·成败》,张品兴主编:《梁启超全集》,北京:北京出版社,1999年版,第337页。
[14]梁启超:《新民说·论进取冒险》,张品兴主编:《梁启超全集》,北京:北京出版社,1999年版,第668页。
[15]梁启超:《新民说·论进取冒险》,张品兴主编:《梁启超全集》,北京:北京出版社,1999年版,第668页。
[16]梁启超:《新民说·论进取冒险》,张品兴主编:《梁启超全集》,北京:北京出版社,1999年版,第667页。
[17]梁启超:《新民说·论进取冒险》,张品兴主编:《梁启超全集》,北京:北京出版社,1999年版,第670页。
[18]梁启超:《新民说·尚武》,张品兴主编:《梁启超全集》,北京:北京出版社,1999年版,第709—714页。
[19]梁启超:《十种德性相反相成义》,张品兴主编:《梁启超全集》,北京:北京出版社,1999年版,第429页。
[20]梁启超:《十种德性相反相成义》,张品兴主编:《梁启超全集》,北京:北京出版社,1999年版,第429页。
[21]梁启超:《新民说·论公德》,张品兴主编:《梁启超全集》,北京:北京出版社,1999年版,第661页。
[22]梁启超:《新民说·论公德》,张品兴主编:《梁启超全集》,北京:北京出版社,1999年版,第661页。
[23]梁启超:《新民说·论公德》,张品兴主编:《梁启超全集》,北京:北京出版社,1999年版,第661页。
[24]梁启超:《新民说·论公德》,张品兴主编:《梁启超全集》,北京:北京出版社,1999年版,第662页。
[25]梁启超:《少年中国说》,张品兴主编:《梁启超全集》,北京:北京出版社,1999年版,第409页。
[26]梁启超:《过渡时代论》,张品兴主编:《梁启超全集》,北京:北京出版社,1999年版,第465页。
[27]梁启超:《过渡时代论》,张品兴主编:《梁启超全集》,北京:北京出版社,1999年版,第464页。
[28]梁启超:《过渡时代论》,张品兴主编:《梁启超全集》,北京:北京出版社,1999年版,第466页。
[29]梁启超:《少年中国说》,张品兴主编:《梁启超全集》,北京:北京出版社,1999年版,第4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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