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盛夏的两个月里,当酷热的白天结束,暮色降临,晚上有一丝凉意的时候,我都会提着手提灯,去荒石园的迷迭香上拜访一位“邻居”。那是一只大腹便便、高傲漂亮的角形圆网蛛。它一身灰衣,两根暗色饰带勾勒在身体两侧,在后部会聚成尖状。这位胖妇人是去年出生的,它那威风凛凛的富态样在这个季节是罕见的。它端庄地坐在一排柏树和一丛月桂之间,面向夜蛾常常光顾的小径。看来它很喜欢这个位置,因为整个夏天,我的邻居一直守在这个地方。
这位大腹便便的妇人成了我关注的对象。在7月一整月和8月的大部分日子里,每晚8点到10点,我不必牺牲太多睡眠时间就可以追踪它那怡然自得的织网全过程。因为每晚在捕捉飞虫时蛛网多少有些毁坏,到了第二天,破得太厉害了,就必须重新编织。
它随意地在颤动的绳索上完成高难度的动作,轻巧又准确地拉出一条条建筑物的轮廓,让人赞叹不已。不久,一个完全遵循几何规律的网就搭建好了。晶莹剔透的丝网在手提灯的照耀下闪闪发光,令人怀疑这是不是月光幻化而成的宝物。
我把角形蛛的伟绩记录了下来。首先了解了构成建筑物的框架的丝线是怎样纺成的。8点左右,角形蛛庄严地从白天蜷缩的柏树绿叶丛中出来,来到树杈梢。居高临下的它不慌不忙,首先对环境进行审查,当它感觉今晚会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时,就开始编织计划了。
它的8只步足伸得开开的,身体吊在从纺丝器抽出的丝上,垂直坠落下去。就像搓绳工有规则地后退,把绳子从麻里抽出来一样,角形蛛利用自己的体重作为拉力,从纺丝器里把丝抽出来。但是它的下坠并没有因为重力而加速,这位胖妇人通过收缩纺丝器,或扩张或闭合纺丝器的纺管把丝抽出来,使得它的下落显得华贵典雅。它在离地面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突然停住,原本悠闲地悬展在空中的步足得了命令,紧紧地抓住刚刚拉出来的丝,回转身体,一边纺丝一边迅速地从原路往上爬。
这次的拉力不再是体重了,它通过后面的两只步足交替迅速运转,把丝从丝袋里扯出来,又逐渐把丝抛弃掉。这时我清晰地看见它爬过的身后结下了一根双股丝,而它前进的上方依旧还是轻细的一股丝。在手提灯光的笼罩和微风的吹拂下,隐约可见它轻柔的存在。
呈环柄状的双股丝会借着风力黏附到附近的细枝上,蜘蛛感觉到网被粘住,便从一端跑向另一端,每跑一趟都在丝桥上加一股线。于是,这座纤细的丝桥就慢慢成为丝缆了。
框架的主要部件悬挂缆就这样铺设好了。它看上去很简单,但两端却像开花一样分解成枝状。角形蛛来回多少次,便有多少个分叉。这一股股分叉的丝,黏着点各不相同,使得丝缆两端固着得更加牢靠。
如果角形蛛的下方没有足够的空间使它得到双股丝,它就会使用另一种方法。它照样利用体重下落,然后又顺着丝线爬上来,不过这一次丝的一端就像蓬松的画笔,细叉没粘在一起,就像从纺丝器的莲蓬头里洒出来一样。然后这根像狐狸尾巴的浓密细丝,就好像是用剪刀剪断似的延伸开去,整根丝拉长了一倍,达到了蜘蛛需要的长度。于是蜘蛛把一端固定好,另一端依旧静静地等待着那阵吹向灌木丛的微风。
不论用什么方法,丝缆的搭建都是一个相当困难的过程。在这期间,不仅需要蜘蛛本身的高超技艺,还需要气流的帮助,把细丝送到灌木丛中去寻找落脚点。所以,当好不容易架起又牢固、方向又好的悬挂缆以后,除非发生极其严重的事件,角形蛛一般就不再更换悬挂缆了。幸而这一根悬挂缆比整个网的其他部分都牢靠得多,所以能存在很久。每晚的捕食让网有所损坏,第二天傍晚几乎都要重新编织。虽然蜘蛛每晚都要翻新丝网,但是对于丝缆却一直采取保留的态度,它在上面走过,又走过,用新的线来加固。因为重织的网是要悬挂在这根丝缆上的。
这根丝缆成了蜘蛛的活动基地,可以随意接近或者离开作为依托的枝丫,同时也是它拟建工作的上限。它从丝缆的最高处开始下滑,然后又沿着下降时抽出来的丝向上爬,形成了两股丝。当蜘蛛在大丝桥上行走的时候,双股丝一直延伸到系着丝桥的细枝,把丝自由的一端固定在细枝上,位置或高或低。这样便从左边和右边产生了几条斜向的横线,连接了丝缆和枝丫。
这些横线同时又支撑着其他各个方向都有变化的横线。当横线数目相当多时,蜘蛛拉丝的办法就轻松多了。它从一根绳索到相邻的绳索,一直用后步足拉丝,一步步把丝架设好,由此就产生了一系列不按顺序排列的直线的组合,保持在接近垂直的同一平面上。这样就划分出了一个相当不规则的多边形空地,而中间编织着一个非常规则的网。
角形蛛在织网时,很懂得节约丝线。暮色降临的时候,它离开柏树叶子,小心翼翼地来到捕虫网的悬挂缆上。审视一番后,它便来到网上,把废网收拢来。螺旋丝、辐射丝和框架,除了悬挂缆,全部都耙到步足下面。蜘蛛用它那灵巧的足,使劲把废网捏成了一粒小丸子,然后津津有味地吞了下去,就像对待捕获的猎物一样,一点也不剩。这些旧网的材料经过胃部的加工之后,又将变成液体,成为角形蛛建网的重要材料。(www.xing528.com)
清理干净以后,场地上只留下一根悬挂缆,角形蛛就在上面开始编织框架和网。奇怪的是,这个织网的高手竟然不会修补破掉的网!为了验证这一点,我曾做过好几个实验。
第一次,我用小剪刀把蛛网剪成两半,一经辐射丝的收缩,网上出现了一个可以放进三个手指头的空洞。我剪完以后,角形蛛心平气和地走回来,当一侧身体的步足没有地方驻足时,它就察觉到自己的工程已经被损坏了。它马上拉了两根丝横穿在缺口上,没有依托的那些步足伸到这两根丝上。然后它就满意地停下所有的动作,安心等待捕虫。
我有点吃惊。本以为它拉完两根线以后还有更进一步的缝补,至少在缺口的两端拉上密密麻麻的丝,即使不够美观,也足以像完整、有规则的网一样能有效使用。然而,这位纺织女一整晚居然再也没干什么事,它就一直用那张剪破的网将就着捕虫。直到我第二天晚上再去拜访,这张网依旧停留在昨晚我离开时的状态,完全没有任何缝补的迹象。
是不是这位被试者认为,只要网还可以使用,就没有必要进行修补呢?我审视了一下被我剪坏的网,虽然分成了两半,但面积还跟原来的一样大;而且中间架起的两根丝,保证了蜘蛛就算在裂缝处也能找到步足的依托。我必须想一个更好的实验办法才行。
名师导读
蜘蛛种类繁多,据统计,目前全世界已知的共有蜘蛛110科3859属42751种(亚种),我国有67科,3800余种。蜘蛛是许多农、林业害虫的天敌,在生物防治中起重要作用,保护和利用蜘蛛已成为生物防治的一项重要内容。另外,蜘蛛还可以入药,主治脱肛、疮肿、腋臭等症。
第二次实验,我用一份麦秸小心翼翼地拨动螺旋丝并把它拉出来,同时不破坏辐射丝和休息区。可是我又一次失望了。蜘蛛一直待在休息区,守着这张无用的网,等待捕捉猎物。第二天早上,我发现网仍然像昨晚一样残缺不全。它明明已经经受了一整夜的饥饿,却还是不肯去稍稍修复那残破的大网。我开始揣测,它不修补是不是因为没有丝呢?
那一天我正密切注视着蜘蛛绕大螺旋丝,一只猎物不慎落入了残破的陷阱。角形圆网蛛立即奔向那个冒失鬼,把它用丝捆绑起来,就在那里美餐。它亲眼看见网的一角被狠狠地撕破了,而且也并不缺乏丝线,但它仍然对这个大洞置之不理。它把猎物吮了几口就扔掉了,想起来方才为了捕获尺蠖蛾而中断了工作,又跑回原来的地方继续绕大螺旋丝,而撕破的部分依旧张着大口子留在那里。
其实所有的蜘蛛都有类似的不修补的怪癖,尤其是彩带蛛和丝蛛。相比每晚都要将网翻新的角形蛛,彩带蛛和丝蛛修补网的频率更低,就算网已经破得不成样子,它们仍然继续用它来狩猎。我为它们的名声而感到遗憾:蜘蛛完全不会补网。那些织网的高手们,从来没有那样的理性。
思考·感悟
1.角形蛛是怎样编织网的?
2.为了验证角形蛛不会修补破掉的网,作者做了哪些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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