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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民间戏曲:质朴本色的艺术成果

时间:2023-10-2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文人创作戏曲对宫调的选择极为重视。徐渭在《南词叙录》中对民间戏曲的质朴性也给予了一定的肯定:“夫曲取于感发人心,歌之使奴、童、妇、女皆喻,乃为得体。”无论是里巷歌谣、随心所唱的俚曲,或宣泄放纵、轻浮粗俗的情感,民间戏曲中诸如此类的感性抒发形式,无不具有“本色质朴”的特点,较之正统性高雅文化,似乎更富于生命力与创造性,具有草根性文化特有的活泼顽强的建构精神。

中国民间戏曲:质朴本色的艺术成果

中国戏曲最初根植于民间或民俗活动,是独立于士大夫主流文化之外的。民间戏曲的编演者则是路歧艺人或下层书会才人,他们以“艺” 为业,靠演戏来谋求生计,为了吸引观众,增加收入,不得不“以戏娱人”,根据下层民众的欣赏口味编写剧本,刻意迎合地方百姓的审美趣味,将市井俚巷所熟知的民间小调编选入戏,甚至贩夫走卒的贩卖吆喝之声,均依据剧情及角色身份的需要,被引入戏曲曲调之中,例如《张协状元》中第十二出丑唱的【字字双】:

【字字双】(丑唱):一石两石米和谷也,一担担,两桶三桶臭事物也,一担担,四把五把大柄柴也,一担担,豆腐一头酒一头也,一担担。

剧本将街头叫卖之声提炼为曲唱,透显出浓郁的民间生活气息和民歌风格情调。自宋代以来,时有类似作品,翻检相关文献即可知之。甚至直到今日,仍有不少民间艺人乐此不疲,创作了不少地方戏曲文本,供普通百姓消遣娱乐。

中国民间戏曲具有一种活泼向上的娱乐精神,根植于民族传统文化的土壤之中,具有悠久的传统与深厚的群众基础,它既不担负过多的社会责任感“文以载道”,也不刻意追求“庄禅境界”,而是一种让观众快乐的艺术,“不插科,不打问(诨),不为之传奇”,“中间惟有笑偏饶,教看众乐醄醄”。宋元以来,戏曲靠着自身悦人动人的魅力,长久持续地在中国文化语境中顽强生存,具有广泛的社会娱乐性。在民间,举凡婚丧嫁娶、民间节庆宗教祭祀、贸易集会无不邀请戏班搭台助兴、表演凑趣。在演戏的过程中,全城的民众纷至沓来,参与其中,既可随时驻足观看,也可在台下评头论足,热闹非凡,欢快已极。例如清人贝青乔的《演春台》诗,就对仲春时节吴县举行庙会搭台演戏的热闹场景进行过描写:“万头攒动环当台”“台下欢声潮压浦”“菜踏做齑禾作土”等文字,既说明了观众极火,也透露出气氛热烈。舞台上,演员多以夸张、诙谐或变形的方式,模仿生活世界的各种有趣现象,建构了与现实秩序结构既相应契合又相对隔膜疏离的舞台世界;[9]舞台下,无论平民百姓、男女孺童,一切三教九流的人都可参与其中,凡有新腔曲调或调侃高潮,任何人都可以拍手叫好,而一旦出现粗滥败笔,也可以大喝倒彩。民间戏曲以一种大众审美娱乐精神,丰富着普通民众的精神生活,代表着人的感性娱乐的整体性需求。因为民间戏曲的观众多为贩夫走卒、田夫野老、市井妇孺,文化水平较低,他们无法听懂过于典雅的语言文辞,不能理解沉重的剧情内容,不好欣赏雅致的唱腔曲调,所以只有通俗易懂的曲唱、丰富多彩的武打技艺、滑稽幽默的插科打诨,甚至庸俗不堪的荤段子,才能刺激他们的快感,引逗他们发笑,从而释放日常劳作的压力,暂时忘记现实生活的沉重负担,获得精神上的无限愉悦。因此民间戏曲的唱词与音乐,无不贴近普通市民的生活世界与精神情感,其语言通俗易懂、浅显粗陋,甚至就是日常交流使用的方言土语、俗言俚语;其音乐,多是应口成辞,随心行腔,宫调、平仄、句格、曲律均不甚讲究,“本市里之谈,即如今之吴下【山歌】北方【山坡羊】,…何处求取宫调?”“永嘉杂剧兴,则又即村坊小曲而为之,本无宫调,亦罕节奏,徒取其畸农、市女顺口可歌而已,谚所谓‘随心令’者,即其技欤?间有一二叶音律,终不可以例其余,乌有所谓九宫?”[10]“宫调”在“曲”体文学中占有重要地位,在联曲体戏曲音乐中,无论杂剧或明清传奇,都必须在曲调首曲曲牌前将其详细标明。清代戏曲家李渔也认为:“从来词曲之旨,首严宫调,次及声音,次及字格。九宫十三调,南曲之门户也。小出可以不拘,其成套大曲,则分门别户,各有依归,非但彼此不可通融,次第亦难紊乱。”

前村佛会还未歇,后村又唱春台戏。红男绿女杂沓来,万头攒动环当台。

台上伶人妙歌舞,台下欢声潮压浦。脚底不知谁氏田,菜踏做齑禾作土。(www.xing528.com)

梨园唱罢斜阳天,妇稚归话村庄前。今年此乐胜去年,里正夜半来索钱。

东家五百四家千,明朝灶突寒无烟。

文人创作戏曲对宫调的选择极为重视。与文人戏曲不同,俚曲不讲究格律,不受宫调的限制,句式不拘,平仄不论,或无规律地将不同宫调间的曲牌相连,或以滚唱的方式在曲文中插入五言、七言诗句用流水板急唱,或以相同的单旋律音乐演唱不同的曲词。为了便于当地观众欣赏,演员与琴师常常“错用乡语”,“向无曲谱,只沿土俗”,“益以俚巷歌谣”,以口口相传的方式传承,用“以字传腔”的方法演唱,将民众喜闻乐见的民歌民谣汇辑入曲,根据不同地区的方言土音演唱相同的曲调,随心入腔,曲牌不辨,腔板不较,犯调乖律,形成具有不同地方特色的唱腔,如明祝允明《狠谈所》说:“数十年来,所谓南戏盛行,更为无端,于是声音大乱。盖以略无音律、腔调,愚人蠢工徇意变更,妄名‘余姚腔’‘海盐腔’‘弋阳腔’‘昆山腔’之类。变易喉舌,趁逐抑扬,杜撰百端,真胡说也。若以披之管弦,必至失笑。”祝允明站在大传统文人的视角,对乐师演员“以字传腔”、不遵音律的演唱方式极为不满,他认为众多声腔的出现,恰恰是艺人不懂音律,以方音土语徇意演唱的后果,如果配以管弦,必然不协调,容易遭到文人的耻笑。但民间戏曲随意轻率之中,也略带几分淳朴憨厚,天真可爱,有一种浓厚的乡土气息。民间草根性的活力,为生活世界的普通民众所必需,仍不能完全否定,诚如清代思想家焦循在《花部农谭》中所作的评价:

其词直质,虽妇孺亦能解;其音慷慨,血气为之动荡。郭外各村,于二、八月间递相演唱,农叟渔父,聚以为欢,由来久矣。

焦循认为,民间戏曲既不可能用大众所不熟悉的官方音乐,也不能是上层文人的书斋音乐,只有直白畅达的曲词、爱憎分明的情感、慷慨动听的音乐、生动活泼的曲唱,才能融入普通百姓的生活世界,成为民众喜闻乐见的艺术表达方式,使老弱妇孺理解,农叟渔父欢乐。徐渭在《南词叙录》中对民间戏曲的质朴性也给予了一定的肯定:“夫曲取于感发人心,歌之使奴、童、妇、女皆喻,乃为得体。”无论是里巷歌谣、随心所唱的俚曲,或宣泄放纵、轻浮粗俗的情感,民间戏曲中诸如此类的感性抒发形式,无不具有“本色质朴”的特点,较之正统性高雅文化,似乎更富于生命力与创造性,具有草根性文化特有的活泼顽强的建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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