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九成曾在北宋首都开封修习二程之学,主要师事杨时。他返回家乡杭州后,在1132年考中状元,得以进入礼部踏上仕途。张九成的著作中有1/4的篇幅是论史的文章,但是他曾三次婉拒高宗请他讲解《春秋》的要求。他在受命讲解《春秋》伦理内容时,推托说只能讲解《论语》和《孟子》。不过,高宗曾提到,就历史的学习而言,他从张九成那里所学到的知识,比从道学和史学名家胡安国那里所学到的要多。除了曾抡取状元的荣衔外,他对《论语》、《孟子》、《中庸》和《大学》的注解在当时也享有盛誉,不过,目前只有他对《孟子》和《中庸》的大部分注疏保留下来。他在一份上书中讲到:“金人有必亡之势,中国有必兴之理。”由于如此直言不讳地抨击和金政策,于是触怒了权相秦桧。秦桧以其结党为借口,将他流放在外达14年。因为秦桧翦除异己,张九成认为“有道之士”可以谢绝入仕。1155年秦桧死后,张九成才复出担任温州知州。
二程对天理、格物和个人修养的看法,在张九成的著作中表现得很明显。张九成不仅继承程颢以理为万物自然之倾向的主张,而且也接受程颐理为天地万物的根源的观点。他与程颢都强调理为天地万物的自然法则,而且理内在于人情,但更重于人情。他说:“理之至处,亦不离人情;但人舍人情求至理,此所以相去甚远。”从另外一个角度观察也可以看到这种天理与人情的不同:“圣人以天理为人情,常人往往徇人情而逆天理。”
张九成强调格物穷理为学问的首务。他建议说:
观六经者当先格物之学。格物则能穷天下之理,天下之理穷则知至、意诚、心正、身修、家齐、国治、天下平矣。
从心中的念头到外在的万事万物都遵守此理的规范,所以人应该开放心胸,关心万事万物,然后回归一理,如此则可与万事万物合而为一,所以,格物致知基本上是一种以修养达到与天地万物合一的努力,而修养功夫必须集中在克除一己私欲,不懈地自律,以及在心性中存养天理。
张九成“心”、“仁”的概念主要来自程颢。他在论及程颢关于“医书以四肢痿癖为不仁”的看法时,把仁当做心的知觉;他解释说:“仁即是觉,觉即是心。因心生觉,因觉有仁。”所谓“觉”不但意指感官知觉,也指对他人痛苦的感受,所以仁是一种与人合为一体的感觉。张九成用心能够感受他人的痛苦解释仁的意义,出自《孟子·告子上》的讨论。张九成诠释这段文字说:“仁之一理最是圣门亲切学问,唯孟子识得,故曰:‘仁,人心也’。”仁体如天公正不私,又如道不可名物,张九成如此断言是因为仁就存在人心中,因此,实现仁的唯一方法就在于求仁于人心之中。
张九成认为心是通往仁的途径,也是万物的根源,所谓“心即理,理即心”。有时他对万物本体的论述似乎是一种哲学的唯心论,他说:“夫天下万事皆自心中来。”张九成的观点还涉及到经典权威的问题,他认为大部分的经典在秦代已付之一炬,所以许多出于人心的道理已经无法在经书里寻得,唯有在后来贤士哲人的著作中才能找到人心中的道理。
一旦此心悟出心中之理,那么他就会了解“《六经》皆吾心中物也”,因为这些经典只是记载古代圣贤之心所发现的天理。张九成显然没有阐发哲学的唯心论,而是再三强调心在功夫修养中扮演的重要角色,所谓的心一直是在修身养性的意义下谈的:“君子之心常厚,小人之心多刻薄。心之所存,治乱、安危、得失、成败所自生也,不可不戒。”
张九成对心中之物的看法多与文化道德修养有关,而他的论述基本属于这个范围层次。他最突出的观点是强调个人修养的实践、历史和经典的学习,而不是周敦颐曾为之冥思苦想的那种“无极而太极”。张九成告诫说:“道非虚无也,日用而已矣。以虚无为道,足以亡国。”为避免走上这种异端,张九成教训说:“学问于平淡处得味,方可入道。”也许我们现代人会觉得这些话平淡无奇,但是这种平凡正是宋代知识分子的优良品德。(www.xing528.com)
张九成论及心的超越面向时,不仅认为它与新的哲学观念“天理”的意义相通,并且使用比较古老而不常使用的观念“天心”说明。例如,他至少两次将周文王的心视为“天心”,而心的意义更广泛时,他宣称:“秉此忠诚,上通天心,下通三王之心。”张九成引用比较古老的“天心”观念,并且强调功夫修养,都反映他比较注重文化价值,介于实际政策与思辨哲学间的学术理论。
张九成维护儒家的文化价值观念,但不反对佛教。他与临济宗名僧大慧宗杲(1089-1163年)是挚友,他们被秦桧流放到同一地区渡过十年,因此相处甚为亲密。宗杲用佛教的语言解释《中庸》和格物的意义,力图糅合儒、佛、道三教为一家,并劝导张九成兼容三家学说,所以后来许多关于张九成的材料来自佛教的记载。张九成承认佛教有些正确的观点,并且把佛的“空”性哲学解释成去除人欲的道德修养,大慧宗杲无疑影响了张九成的儒学典籍讨论与注释;此外,张九成强调用格物的方法,以达到与万物合一的境界,与宗杲提倡的反省与觉悟,是他们最重要的相似之处。禅学的影响也促使张九成追随程颢提出的学说,将仁与心的知觉相提并论,并且认为心是理的根本。这些综合的观念是他对道学重要概念发展的贡献。
这里谈到张九成在继承发展二程的理论概念中所扮演的角色,希望能平衡一般认为他是佛教徒的看法。张九成去世不久后,这种看法就开始流传。陈亮在12世纪60年代初曾经说:“家置其书,人习其法”,认为很多士人都受到迷惑,他对儒学的损害远甚于古代的杨朱和墨子。根据张九成自己的看法,杨墨的异端很难排挤,因为他们同意儒学的某些伦理价值观念:“人多不识异端,所以难去。只如杨、墨,本学仁义,仁义岂是异端?惟孟子能辨之,故能去之也。”
张九成虽然并不反佛,而且努力寻求儒佛学说的共同点,但仍然认为儒学比佛学优异。张九成批评佛学破坏儒家的基本三纲五常,导致伦理实践的缺失:
故君子谨其独也,礼在于是,则寂然不动之时也,喜怒哀乐未发之时也。《易》所谓“敬之以直内也”,《孟子》所谓“尽其心知其性也”,有得于此未可已也。释氏疑近之矣,然止于此而不进。
从儒家的观点而论,佛学自满于参禅静坐,张九成则认为要达到道德的境界,需要不断修身养性,以建立更完善的自我与社会。他因为佛教的出世倾向而指责佛教执著于空的观念,而且始终自认站在传统儒家的立场,与佛教徒并不相同。张九成时代的许多程学门人对禅学颇感兴趣,所以他与佛学的关系密切,其实提高了他当时的声望。
张九成在南宋第一代学者中的声望,以及他很具代表性的儒佛合一论的观点,都在现存最早的道学文选《诸儒鸣道集》里表现得十分明显。这部文选是一位或数位不知名的张九成弟子在12世纪60年代初期编辑的。张九成与学生对谈的两卷记录“日新”,占全书最重要的地位,可见该书的编者认为张九成代表当时道学传统的高峰;但这个观点与朱熹的看法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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