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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近300年学术史:关于旧史的补作和改作

时间:2023-10-2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现存正史类之二十四史,除《史记》、两《汉》及《明史》外,自余不满人意者颇多。此外偏霸藩属诸史,亦时需补葺。要之此二书虽不能谓为旧史之改造,然删合剪裁,用力甚勤,于学者亦甚便。以史家义法论,彼时代之史,实应以各方镇丑夷平列为最宜。元人所修三史宋辽金,在诸史中称为下乘,内中《金史》因官修之旧,较为洁净。宋为华族文化嫡裔,而无良史,实士夫之耻也。《元史》之不堪,更甚于元修三史。

中国近300年学术史:关于旧史的补作和改作

现存正史类之二十四史,除《史记》、两《汉》及《明史》外,自余不满人意者颇多。编年类司马《通鉴》止于五代,有待赓续。此外偏霸藩属诸史,亦时需补葺。清儒颇有从事于此者。

陈寿三国志》精核谨严,夙称良史;但其不满人意者三点:一、行文太简,事实多遗;二、无志表;三、以魏为正统。宋以后学者对于第三点抨击最力,故谋改作者纷纷。宋萧常、元郝经两家之《续汉书》,即斯志也。清则咸同间有汤承烈著《季汉书》若干卷,吾未见其书;据莫郘亭友芝称其用力尤在表志,凡七易稿乃成。争正统为旧史家僻见,诚不足道,若得佳表志,则其书足观矣。

晋书》为唐贞观间官修,官书出而十八家旧史尽废。刘子元[玄]尝慨叹之。其书喜采小说,而大事往往阙遗,繁简实不得宜。嘉庆间周保绪济著《晋略》六十卷,仿鱼豢《魏略》为编年体也。丁俭卿晏谓其“一生精力毕萃于斯,体例精深,因而实创”;魏默深谓其“以寓平生经世之学,遐识渺虑,非徒考订笔力过人”,据此则其书当甚有价值。乾隆间有郭伦著《晋纪》六十八卷,为纪传体

魏收《魏书》夙称“秽史”,芜累不可悉指。其于东西魏分裂之后,以东为正,以西为伪,尤不惬人心。故司马《通鉴》不从之。乾隆末谢蕴山启昆著《西魏书》二十四卷,纠正收书之一部分。南北朝正统之争本已无聊,况于偏霸垂亡之元魏,为辨其孰正孰僭,是亦不可以已耶?然蕴山实颇具史才,此书于西魏二十余年间史料采摭殆无遗漏,结构亦谨严有法,固自可称。

今二十四史中,《宋书》《南齐书》《梁书》《陈书》《北魏书》《北齐书》《北周书》之与《南史》《北史》,《唐书》之与《新唐书》,《旧五代史》之与《新五代史》,皆同一时代而有两家之著作,文之重复者什而八九,两家各有短长,故官书并存而不废。然为读者计,非惟艰于省览,抑且苦于别择矣。于是校合删定之本,颇为学界所渴需。清初有李映碧清著《南北史合钞》□卷,删宋、齐、梁、陈、魏、齐、周、隋八书,隶诸南北二史而夹注其下。其书盛为当时所推服,与顾氏《方舆纪要》、马氏《绎史》称为海内三奇书。实则功仅钞撮,非惟不足比顾,并不足比马也。映碧复钞马令、陆游两家之《南唐书》为一书。康雍之交,有沈东甫炳震著《新旧唐书合钞》二百六十卷。其名虽袭映碧,而体例较进步,彼于两书异同,经考订审择乃折衷于一。其《方镇表》及《宰相世系表》正讹补阙,几等于新撰。全谢山谓“可援王氏《汉书艺文志考证》之例孤行于世”者也《鲒埼亭集·沈东甫墓志铭》。要之此二书虽不能谓为旧史之改造,然删合剪裁,用力甚勤,于学者亦甚便。

《五代史》自欧书行而薛书殆废,自四库辑佚,然后两本乃并行。欧仿《春秋》笔法,简而无当;薛书稍详,而芜累挂漏亦不少。要之其时宇内分裂,实不能以统一时代之史体为衡。薛欧皆以汴京称尊者为骨干,而诸镇多从阙略,此其通蔽也。清初吴志伊任臣著《十国春秋》百十四卷吴十四卷,南唐二十卷,前蜀十三卷,后蜀十卷,南汉九卷,楚十卷,吴越十三卷,闽十卷,荆南四卷,北汉五卷,十国纪元世系表合一卷,地理志二卷,藩镇表、百官表各一卷。以史家义法论,彼时代之史,实应以各方镇丑夷平列为最宜。实则宜将梁、唐、晋、汉、周并夷之为十五国。吴氏尚一间未达也。吴氏义例,实有为薛欧所不及处。然其书徒侈攟摭之富,都无别择,其所载故事又不注出处。盖初期学者著述,体例多缺谨严,又不独吴氏也。道咸间,粤人吴兰修著《汉纪》,梁廷枬著《南汉书》,皆足补吴书所未备,而考核更精审。

嘉庆间陈仲鱼鳣著《续唐书》七十卷,以代五代史,其意盖不欲帝朱温,而以后唐李克用直接唐昭宗;后唐亡后,则以南唐续之。其自作此书,则将以处于刘、欧两《唐书》与马、陆两《南唐书》之间。此与汤氏《季汉书》、谢氏《西魏书》同一见解。为古来大小民贼争正统闰位,已属无聊,况克用朱邪小夷,又与朱温何别?徒浪费笔墨耳。然亦由薛欧妄宗汴京称尊者而造为“五代”一名称,有以惹起反动也。有李旦华(宪吉)著《后唐书》内容略同,未刻。

元人所修三史宋辽金,在诸史中称为下乘,内中《金史》因官修之旧,较为洁净。金人颇知注重文献,史官能举其职,元好问、刘祁等私家著述亦丰,故《金史》有所依据。宋辽二史芜秽漏略特甚。辽地偏祚短,且勿论。宋为华族文化嫡裔,而无良史,实士夫之耻也。《宋史》中北宋部分本已冗芜,南宋部分尤甚。钱竹汀云:《宋史》述南渡七朝事,丛冗无法,不如九朝之完善;宁宗以后四朝,又不如高、孝【、光】三朝之详明。识者早认为有改造之必要。明末大词曲家汤玉茗显祖曾草定体例,钩乙原书,略具端绪

见王阮亭《分甘余话》及梁曜北《瞥记》。清初潘昭度得玉茗旧本,因而扩之,殆将成书见梁茞林《退庵随笔》。但今皆不传。乾隆末邵二云发愤重编《宋志》,钱竹汀、章实斋实参与其义例。以旧史南宋部分最蒙诟病,乃先仿王偁《东都事略》,著《南都事略》,而《宋志》草创之稿亦不少见《章实斋文集·邵与桐别传》。然二云体弱多病,仅得中寿卒年五十四,两书俱未成,即遗稿鳞爪,今亦不得见。又章实斋治史别有通裁,常欲“仍纪传之体,而参(纪事)本末之法,增图谱之例,而删书志之名”;以为载诸空言,不如见诸实事,故“思自以义例撰述一书,以名[明]所著之非虚语;因择诸史之所宜致功者,莫如赵宋一代之书。”《文集·与邵二云论修宋史书》。是实斋固刻意创作斯业,然其书亦无成。以亟须改造之《宋史》,曾经多人从事,其中更有史学大家如二云、实斋其人者,然而此书始终未得整理之结果,并前辈工作之痕迹亦不留于后,不得不为学术界痛惜也。朱记荣《国朝未刊遗书志略》载有吴县陈黄中《宋史稿》二百十九卷。

元史》之不堪,更甚于元修三史。盖明洪武元年宋景濂之奉敕撰《元史》,二月开局,八月成书,二次重修,亦仅阅六月,潦草一至于此!虽钞胥迻录成文,尚虞不给,况元代国史本无完本,而华蒙异语扞格滋多者耶?故或以开国元勋而无传并名氏亦不见,或一人而两传、三传;其《刑法》《食货》《百官》诸志,皆直钞案牍,一无剪裁,于诸史中最为荒秽。清儒发愤勘治,代有其人。康熙间则邵戒三远平著《元史类编》四十二卷,然仅就原书重编一过,新增资料甚少,体例亦多贻笑大方。乾隆间则钱竹汀锐意重修,先为《元史考异》十五卷,然新史正文仅成《氏族表》《经籍志》两篇。竹汀学术方面甚多,不能专力于此,无足怪也。据郑叔问《国朝未刊遗书目》,言竹汀已成《元史稿》一百卷。嘉庆间则汪龙庄辉祖著《元史本证》五十卷,分《证误》《证遗》《证名》三部分。竹汀谓其“自摅新得,实事求是,有大醇而无小疵”原书卷首《钱序》。推挹可谓至矣。右三家者,除竹汀所补表志外,余皆就原书拾遗匡谬,其对于全部之改作,则皆志焉而未逮。大抵《元史》之缺憾,其一固在史法之芜秽,其一尤在初期事实之阙漏。蒙古人未入中国,先定欧西。太祖、太宗、定宗、宪宗四朝,西征中亚细亚全部以迄印度,北征西伯利亚以迄中欧。及世祖奠鼎燕京,其势已邻弩末。前四朝事迹,实含有世界性,为元史最主要之部分,而官修《元史》概付阙如,固由史官荒率,抑亦可凭藉之资料太阙乏也。乾隆间自《永乐大典》中发见《元秘史》及《皇元圣武亲征录》,所记皆开国及太祖时事。两书出而“《元史》学”起一革命。钱竹汀得此两书,录存副本,其所以能从事于考证《元史》者盖以此。其后张石洲穆将《亲征录》校正,李仲约文田为《元秘史》作注,于是治元史者兴味骤增。虽然,元时之修国史,其重心不在北京史馆,而在西域宗藩。有波斯人拉施特者,承亲王合赞之命著《蒙古全史》,写以波斯文,实为元史第一瓌宝,而中国人夙未之见。至光绪间洪文卿钧使俄,得其钞本,译出一部分,而“《元史》学”又起第二次革命。盖自道咸以降,此学渐成显学矣。近百年间,从事改造《元史》,泐有成书者,凡四家:(www.xing528.com)

一、魏默深源《新元史》九十卷道光间著成,光绪三十一年刻。

二、洪文卿钧《元史译文证补》三十卷光绪间著成,光绪二十六年刻。

三、屠敬山寄《蒙兀儿史记》,卷数未定光绪、宣统间随著随刻。

四、柯凤荪劭忞《新元史》二百五十七卷民国十一年刻。

吾于此学纯属门外汉,绝无批评诸书长短得失之资格。惟据耳食所得,则魏著讹舛武断之处仍不少,盖创始之难也。但舍事迹内容而论著作体例,则吾于魏著不能不深服。彼一变旧史“一人一传”之形式,而传以类从。其传名及篇目次第为:……太祖平服各国,太宗、宪宗两朝平服各国,中统以后累朝平服叛藩,勋戚,开国四杰,开国四先锋二部长,誓浑河功臣,开国武臣,开国相臣,开国文臣,平金功臣,平蜀功臣,平宋功臣,世祖相臣,……治历治水漕运诸臣,平叛藩诸臣,平东夷南夷诸臣,中叶相臣等。但观其篇目,即可见其组织之独具别裁。章实斋所谓“传事与传人相兼”,司马迁以后未或行之也。故吾谓魏著无论内容罅漏多至何等,然固属史家创作,在斯界永留不朽的价值矣。洪著据海外秘笈以补证旧史,其所勘定之部分又不多,以理度之固宜精绝。屠著自为史文而自注之,其注纯属《通鉴考异》的性质,而详博特甚。凡驳正一说,必博征群籍,说明所以弃彼取此之由。以著作体例言,可谓极矜慎极磊落者也。惜所成者多属蒙古未入中国以前之一部分,而其他尚付阙如。柯著最晚出,参考拉施特旧史之洪译本、《元秘史》之李注及《经世大典》《元典章》等书,资料丰富,固宜为诸家冠。然篇首无一字之序,无半行之凡例,令人不能得其著书宗旨及所以异于前人者在何处;篇中篇末又无一字之考异或案语,不知其改正旧史者为某部分,何故改正,所根据者何书。著作家作此态度,吾未之前闻。吾尝举此书价值,问素治此学之陈援庵垣,则其所序[予]批评,似仍多不慊,吾无以判其然否。最近柯以此书得日本博士

右所举皆不满于旧史而改作者。其藩属敌国外国之史,应补作者颇多,惜少从事者。以吾所知有洪北江《西夏国志》十六卷,未刻。而黄公度遵宪之《日本国志》四十卷,在旧体史中实为创作。

温公《通鉴》绝笔五代。赓而续之者,在宋则有李焘,迄于北宋;在明则陈、王宗沐、薛应旂,皆迄元末。然明人三家,于辽金正史束而不观,仅据宋人纪事之书,略及辽金继世年月,荒陋殊甚。清初徐健庵著《资治通鉴后编》百八十四卷,襄其事者为万季野、阎百诗、胡东樵等。《四库》著录,许其善述。然关于北宋事迹,则李焘《长编》足本之在《永乐大典》者未出;关于南宋事迹,则李心传《系年要录》亦未出;元代则文集说部散于《大典》中者,亦多逸而未见。徐著在此种资料贫乏状态之下,势难完善,且于辽金事太不厝意,亦与明人等,而宋嘉定后元至顺前,亦太荒略,故全部改作,实为学界极迫切之要求,至乾隆末然后

毕秋帆沅《续资治通鉴》二百二十卷出现。此书由秋帆属幕中僚友编订,凡阅二十年,最后经邵二云校定。章实斋《邵与桐别传》云:“毕公以二十年功,属宾客续《宋元通鉴》,大率就徐氏本损益,无大殊异。……君出绪余,为之覆审,其书即大改观。……毕公大悦,谓迥出诸家《续鉴》上。”可见书实成于邵手。而章实斋实参与其义例。实斋有代秋帆致钱竹汀论《续鉴》书,见本集。函中指摘陈王薛徐诸家缺失,及本书所据资料所用方法,甚详核。可见章氏与此书关系极深。其书“宋事,据二李焘、心传而推广之,辽金二史所载大事无一遗落,又据旁籍以补其逸。元事,多引文集,而说部则慎择其可征信者。仍用司马氏例,折衷诸说异同,明其去取之故,以为《考异》。……”章代毕致钱书中语。盖自此书出而诸家《续鉴》可废矣。

自宋袁枢作《通鉴纪事本末》,为史界创一新体。明陈邦瞻依其例以治宋史、元史。清初则有谷赓虞应泰著《明史纪事本末》八十卷,其书成于官修《明史》以前,采辑及组织皆颇费苦心。姚立方谓此书为海昌谈孺木(迁)所作,其各篇附论则陆丽京(圻)作。郑芷畦述朱竹垞言,谓此书为徐倬作。虽皆属疑案,然其书出谷氏者甚少,盖可断言。叶廷琯《鸥波渔话》辨证此事最平允。而马宛斯有《左传事纬》,高江村士奇有《左传纪事本末》,皆属此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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