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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文化史料之缺点及新目录学的发展

时间:2023-10-2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中国文化史料之发现,自旧石器新石器直至铜器,诚极蓬勃。以时间言,上自四十万年前之周口店北京人,下至于目前;皆可探索中国文化之连锁。撰文化史者苟不加考察,比而同之,转失中国文化史之真相矣。观章氏之言,其有害于中国文化史之探讨者,曷有既耶?(戊)诸家著作之无系统也史记政书,既不能探求中国文化之全体,则惟有索之于诸家著作矣。

中国文化史料之缺点及新目录学的发展

中国文化史料之发现,自旧石器新石器直至铜器,诚极蓬勃。以空间言,从西伯利亚之叶尼塞河起,南迄南洋群岛,东播于朝鲜半岛,西至西域;皆为与中国文化有关系之区。以时间言,上自四十万年前之周口店北京人,下至于目前;皆可探索中国文化之连锁。空间之广阔,时间之悠久;再加以历代书籍之繁伙;是则中国文化总可编成一有系统之文化史矣。而抑知其缺点固甚多也。此等缺点,于中国文化史之研究,殊多滞碍;今大略分别言之:

(甲)实物之尚待搜集与考查也 中国史料之实物出现虽多,要皆零星散播于各地域。在边远者无论矣,即就本部言之,自甘肃,绥远,山西,河南,陕西,山东,南至广西之武鸣,皆有发现。近则江苏亦发现周初之奄城;其他续有发现之可能者尚多。故欲察中国连贯之线索,尚宜继续努力,勤加探检。且发现之物尚不免有时代之殊,种族之异,与夫假造之蒙混。撰文化史者苟不加考察,比而同之,转失中国文化史之真相矣。

(乙)古籍之散佚也 古籍之散佚,自古已然。孔子叹夏殷文献不足征,即抱斯感想。秦以来书益多,散佚益甚。隋牛弘谓书有五厄:“其一则秦始皇下焚书之令,三代坟籍,扫地皆尽。其二,则西汉王莽之末,长安兵起,宫室图书,并成煨烬。其三则东汉董卓之乱,驱迫迁都,图书缣帛,甚至取为帷囊;偶有剩余,值西京大乱,一时播荡。其四则西晋刘石凭凌,京华覆灭,朝章阙典,从而失堕。其五则萧梁之季,侯景渡江,秘省经籍,皆付兵火。尚有文德殿书为萧绎所收,江陵失陷,十四余万卷,绎悉焚之。”是也。牛弘所言,后此仍续演不已。隋代藏书三十七万卷,都覆于砥柱。唐代聚书四部,分藏十二库,一毁于安史之乱,再毁于黄巢之乱,至朱温迁洛,荡然无遗。宋代营求,亦数万卷,悉佚于靖康之祸。南宋又致力搜罗,及宋末而遂无余。元代亦有巨著,如《经世大典》《大元一统志》之属,今皆无存。明代文渊阁之书,今少有传者。所传《永乐大典》万余卷,一再毁佚,至清季义和团事变,残余之本,中外廑存,千不获一。清代庋藏“四库全书”之文汇、文宗、文源三阁皆毁于兵燹;宫中天禄琳琅之古本书,亦都散亡。此历代官藏之遭厄者也。若夫私家所藏,同兹多厄,或子孙之不肖,或水火之相寻,或兵祸之迭起。宋以前无论矣。若宋赵明诚有书二万卷,金石刻二千卷;迭经兵燹,存者无几。至如北宋之南都戚氏,历阳沈氏,庐山李氏,九江陈氏,番阳吴氏,皆号藏书之富。又如王仲至,田镐所藏各三四万卷,其后皆罹兵燹。南宋至明清藏书家亦伙。而清代尤盛起,有多至十万卷者,尤喜搜罗宋元版本,或亲为题跋,或镌印丛书,辑补遗佚。其为时人耳目所熟习者,若天一阁范氏,绛云楼钱氏,汲古阁毛氏,述古堂钱氏,传是楼徐氏,知不足斋鲍氏,士礼居黄氏,粤雅堂伍氏,玉函山房马氏,皕宋楼陆氏,八千卷楼丁氏等,指不胜屈。然此后多已散佚。甚至售诸海外,亦可慨矣。

(丙)清代焚禁之烈也 清代文字之狱,常至门诛,连及亲友官吏。高宗借纂《四库全书》之机会,广征全国遗书,为一网打尽之计。开四库馆时,除已焚毁禁行各书外,凡有进呈之书,由四库馆臣编订查办违碍书籍条款云:(一)自万历以前,各书偶有涉及辽东及女真,女真诸卫……语有违碍者,仍行销毁。(二)明代各书内,有涉及西北边外部落者……若有语涉偏谬,仍行销毁。(三)但涉及三藩年号者……应查明签出。(四)钱谦益,吕留良自著之书,俱应毁除外,若各书有采用其议论诗词者,各条签出抽毁。(五)凡类书及纪事之书,应将其某门某类,抽出销毁。(六)凡宋人之于辽金,明人之于元……语句乖戾者,俱应酌量改正。如有议论偏激过甚者,仍应签出撤销。

由此可知四库之书,其经抽毁删改者,自宋以下之书皆不能免焉。乾隆以来,禁书毁书之目录,经军机处,四库馆,各省奏准全毁抽毁之书,盖不下数千种。仅江西省所献应毁禁书已八千余通。章炳麟有《哀焚书》一文曰:“初下诏时,切齿于明季野史,其后四库馆议,虽宋人言辽金,元明人言元,其议论偏颇尤甚者,一切议毁。及夫隆庆以后,诸将相献臣所著奏议文录……丝帙寸札,靡不然爇,虽茅元仪《武备志》,不免于火,其在晚明,则袁继咸、黄道周至张煌言诸著作;明之后,孙夏峰、顾炎武黄宗羲等诸著作,多以诋触见烬。其后纪昀作提要,孙顾诸家,始稍入录。……然隆庆以后至于晚明,将相献臣所著,靡有孑遗矣。其他遗闻佚事……被焚毁者,不可胜数也。”观章氏之言,其有害于中国文化史之探讨者,曷有既耶?(www.xing528.com)

(丁)纪载之偏见与缺陷也 我国士夫之著作,要皆偏于庙堂之制度,号为高文大册。其有关于闾阎之琐屑,足以表见平民之文化者,皆不屑及焉。唐李翰为杜佑《通典》序曰:“夫五经群史之书,大不过本天地,设君臣,明十伦五教之义,陈政刑赏罚之柄,述礼乐制度之统,言治乱兴亡之由,立邦之道,尽于此矣。然此典者,谓之无益世教,则圣人不书,学者不览,惧冗烦而无所从也。”“通典非圣人之书,乖圣人之旨,则不录焉,恶其烦杂也。事非经国,礼法,程制,亦所不录,弃无益也。”《通典》杜佑自序云:“不达术数之艺,不好章句之学,所纂通典,实采群言,征诸人事,将施有政。”然则《通典》之作不过备士大夫施政之参考耳。其后《通考》与夫《续通典通考》《清通典通考》之流,要皆本此旨而行。历朝史志,亦莫能外是。仅《通志》二十略于文字,音韵,艺术,尚有关切;然亦士大夫之所流览,而于平民文化无与焉。然则历代政书,只能谓其于政制可备参稽,而其他之遗漏,实不鲜也。

(戊)诸家著作之无系统也 史记政书,既不能探求中国文化之全体,则惟有索之于诸家著作矣。顾诸家著作,虽极浩繁,而实难觅一有系统之书。既如类书,《太平御览》多至一千卷,《册府元龟》亦一千卷,《玉海》二百卷,清代《渊鉴类函》亦有四百五十卷。此皆卷帙宏富,分门别类,朝分代系之书也。而以清之《古今图书集成》一万卷,分汇编六,曰:历象,方典,明伦,博物理学经济。又分三十六典。历象汇编分四典,曰:乾象,岁功,历法,庶征。方典汇编分四典,曰:地典,职方,山川,边裔。明伦汇编分八典,曰:皇极,宫闱,官常,家范,交谊,氏族,人事,闺媛。博物汇编分四典,曰:艺术,神异,禽虫,草木。理学汇编分四典,曰:经籍,学行,文字,文学。经济汇编分八典,曰:选举,铨衡,食物,礼仪,乐律,戎政,祥刑,考工。凡分部一千六百有九;每部中有汇考,总论,图表,列传,艺文外编。似此详密繁伙,宜可供中国文化史之史料而有余矣。岂知诸书或因袭前作,事不连贯;或徒录文字,仍需复检;大抵只供科举之用,文词之采。虽图书集成之编辑较《永乐大典》为有进步;然仍未脱前书之故习;如天文之录各史天文志,医书术数之类,则整部录入各书,氏族一典亦不过抄录通志及诸谱系之书而已。故此等书籍,外似浩繁,而中实无统系。欲编文化史者,不能不检寻及此。然或所得有限,或竟毫无所得;则编纂之事未免阁笔无所措手已。其他零星杂记,虽亦有耑记一派一艺之学者,如书画,金石,文学,儒学,文字,音韵,乐律,陶瓷之类,较易考究;然其未能成为统系,则无疑也。

(己)后人臆解及伪造也 此尤为撰文化史者之阻碍。盖我国文化最古,前代文物,易代则毁,驯至学者亦不复追识,遂不免于臆解。例如周之弁冕,衣裳,履舄,圭璧,宫室,琴瑟之制,汉代已不尽知。郑康成以汉制解经,武梁石室诸石刻之画以汉人冠服绘古代,而如殷章甫,周犠尊之类皆出以臆测。许叔慎说文之古文,亦多不合文字之衍变,如谓“一古文弌”之类,钱大昕汗简跋谓是晚周古文。按古文字形亦有变迁,见清方濬益《缀遗斋彝器款释》所考。今有甲骨文钟鼎文出现,而益征实。汉代衣帻食用之具,亦非六朝所知,遗风在唐代廑有存者。然如阎立本绘《明妃出塞图》,身着幂䍠,此乃隋唐之际,波斯妇女之饰传入中国者也,汉代何自有耶?驯至唐人之诗咏其时妇女着绣行缠,鸦头袜者,明清人即引为唐时妇女已缠足之证;又岂知行缠即行縢,古者男女皆用之;而鸦与丫同,乃指歧头袜,如今日日本男女所着者耳。自宋至清,古风又大变;而诸家解释古书,仍皆以今制释古装。清代汉学家蜂起,皆仍默守汉人许郑之说,谓为家法,如清季黄以周之《礼书通故》,考核古礼备极精详,为研究古文化不可多得之作;然彼宁信郑说犠尊象尊为画牛象之形,黄目为尊上绘一巨目,以及单曰履,复曰舄之说。于宋聶崇义之《三礼图》亦崇信之,其图绘恶劣,使三代文化,沦于鄙野;而于近今钟鼎彝器之实物,则反不信焉。迄于今日,仍有不信钟鼎彝器甲骨之文,谓为伪造者,益可悯也。至汉晋以来,伪造之书,诚亦极多;经如尚书伪古文;杂史小说如《西京杂记》之类,顾反有信之者焉,滋足异矣。然于文化史编纂之阻碍,不愈甚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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