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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精讲:舜、文王得志行乎中国

时间:2023-10-2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凡三十三章8.1孟子曰:“舜生于诸冯,迁于负夏,卒于鸣条,东夷之人也。文王生于岐周,卒于毕郢,西夷之人也。地之相去也,千有馀里;世之相后也,千有馀岁。得志行乎中国,若合符节。①先圣后圣,其揆一也。②”释词①《集注》:“得志行乎中国,谓舜为天子,文王为方伯,得行其道于天下也。符节,以玉为之,篆刻文字而中分之,彼此各藏其半,有故则左右相合以为信也。若合符节,言其同也。”

孟子精讲:舜、文王得志行乎中国

凡三十三章

8.1 孟子曰:“舜生于诸冯,迁于负夏,卒于鸣条,东夷之人也。文王生于岐周,卒于毕郢,西夷之人也。地之相去也,千有馀里;世之相后也,千有馀岁。得志行乎中国,若合符节。先圣后圣,其揆一也。

释词

①《集注》:“得志行乎中国,谓舜为天子,文王为方伯,得行其道于天下也。符节,以玉为之,篆刻文字而中分之,彼此各藏其半,有故则左右相合以为信也。若合符节,言其同也。”②《集注》:“揆,度也。其揆一者,言度之而其道无不同也。范氏曰:‘言圣人之生,虽有先后远近之不同,然其道则一也。’”

释义

“舜生于诸冯,迁于负夏,卒于鸣条,东夷之人也。”舜生在诸冯,迁居负夏,死在鸣条,是东夷人。诸冯、负夏无法确指,大约在今山东荷泽、滋阳一带。鸣条大约在湖南永州一带。“文王生在岐周,卒于毕郢,西夷之人也。”文王生于岐周,死在毕郢,是西夷人。岐山的地名沿用到现在,陕西省有个岐山县,即当时岐周所在地。

“地之相去也,千有馀里;世之相后也,千有馀岁。”两个地方相距千余里;两个时代相距千多年。“得志行乎中国,若合符节。”大舜和文武周公中原大地实现各自志向的所作所为,是那样的一致。“先圣后圣,其揆一也。”先圣后圣,他们所遵循的法则是一样的。

舜兴起的时候,山东还是未开发的蛮荒之地。西周兴起的时候,岐山一带也比较落后。舜大孝,文武周公仁厚,都得志行乎中国。在中国,能否得志与身份、地位、地区、时代这些外在的条件没有必然的关系,而与个人的仁德和智慧关系。孟子以此来鼓励当时的诸侯们推行仁政。

8.2 子产听郑国之政,以其乘舆济人于溱洧。孟子曰:“惠而不知为政。岁十一月徒杠成,十二月舆梁成,民未病涉也。君子平其政,行辟人可也。焉得人人而济之?故为政者,每人而悦之,日亦不足矣。”

释词

①《集注》:“子产,郑大夫公孙侨也。溱洧(zhēn wěi),二水名也。子产见人有徒涉此水者,以其所乘之车载而渡之。”②《集注》:“惠,谓私恩小利。政,则有公平正大之体,纲纪法度之施焉。”③《集注》:“杠(gāng),方桥也。徒杠,可通徒行者。梁,亦桥也。舆梁,可通车舆者。”④《集注》:“辟,辟除也,如《周礼·阍人》为“之辟”之辟。言能平其政,则出行之际,辟除行人,使之避己,亦不为过。况国中之水,当涉者众,岂能悉以乘舆济之哉?”

释义

“子产听郑国之政,以其乘舆济人于溱洧。”子产主持郑国的政务的时候,用自己的车帮助别人渡过溱水和洧水。子产是春秋时期郑国的贤相。

孟子说:“惠而不知为政。”孟子评价这件事情的时候说,子产的行为是施小恩小惠,他并不懂得政治。“岁十一月徒杠成,十二月舆梁成,民未病涉也。”十一月修成走人的桥,十二月修成通车的桥,老百姓就不会再为过河的事情发愁了。“君子平其政,行辟人可也。焉得人人而济之?”君子整顿好自己的政务,出行的时候鸣锣开道也是可以的。哪里能一个一个地帮人渡河呢?“故为政者,每人而悦之,日亦不足矣。”所以,管理政务的人,如果一个一个地去讨人欢心,时间也会不够啊。

8.3 孟子告齐宣王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

王曰:“礼,为旧君有服,何如斯可为服矣?”

曰:“谏行言听,膏泽下于民;有故而去,则君使人导之出疆,又先于其所往;去三年不反,然后收其田里。此之谓三有礼焉。如此,则为之服矣。今也为臣,谏则不行,言则不听;膏泽不下于民;有故而去,则君搏执之,又极之于其所往;去之日,遂收其田里。此之谓寇雠。寇雠何服之有?”

释词

①《集注》:“《仪礼》曰:‘以道去君而未绝者,服齐衰三月。’王疑孟子之言太甚,故以此礼为问。”②极,穷也,使其穷困。

释义

孟子告诉齐宣王:“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王把臣子看成是手足,臣子就把君王看成是心腹。“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王把臣子看成是犬马,臣子就把君王看成是国人。国人就是国中之人,城里人,就是路人,平常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君王把臣子看成是泥土和草芥,臣子就把君王看成是强盗和仇敌。孟子对齐宣王说的一些话是振聋发聩的,这种思想在孔子的正名思想中就有了。孔子提出正名,就包括要规定君王的权利和义务,规定君王的职责。孟子进一步提出,如果君王没有履行自己的职责,是可以取而代之的,臣子可以不把他当君王看待。《孟子》里面有很多民主政治的思想。

齐宣王说:“礼,为旧君有服,何如斯可为服矣?”齐宣王有点接受不了,他搬出了儒家的礼来,《礼》里面规定,要给侍奉过的君王服丧,他问孟子:“君王要如何做,臣子才会为他服丧呢?”齐宣王这样问,是有针对性的,因为在孟子看来,孝是无条件的。无论父母如何对待儿女,儿女也要绝对地尽孝心。

孟子说:“谏行言听,膏泽下于民”,大臣进谏他实行,大臣提的建议他听从,最终让老百姓能得到实惠。“有故而去,则君使人导之出疆,又先于其所往”,有大臣因故要离去,君王派人引导他离开国境,并派人先去他要去的地方作一番布置。“去三年不反,然后收其田里”,离开三年不回来,然后才收回他的俸田和房屋。“此之谓三有礼焉。如此,则为之服矣。”这样做叫三有礼。这些都做到了,臣子才会为君王服丧。朱子说:“导之出疆,防剽掠也。先于其所往,称道其贤,欲其收用之也。三年而后收其田禄里居,前此犹望其归也。”君王对臣下爱护有加、礼敬有加,臣下才给君王服丧。

“今也为臣,谏则不行,言则不听;膏泽不下于民;有故而去,则君搏执之,又极之于其所往;去之日,遂收其田里。此之谓寇雠。寇雠何服之有?”如今做臣下的,进谏不被接受,建言不被听从;老百姓得不到实惠;大臣有故要离开,君王就把他捆绑起来,还派人到他要去的地方去为难他,让他穷困潦倒;离开的那一天,就没收他的俸田和房屋。这就叫强盗和仇敌。对于强盗和仇敌,有什么丧要服呢?

8.4 孟子曰:“无罪而杀士,则大夫可以去;无罪而戮民,则士可以徙。”

释词

①《集注》:“言君子当见几而作,祸已迫,则不能去矣。”

释义

“无罪而杀士,则大夫可以去”,士没有罪却被杀害,那么大夫就可以离开。“无罪而戮民,则士可以徙”,老百姓没有罪却被杀害,那么士可以搬走。是不是要无条件地效忠君王呢?逃离自己的国家是不是都是叛国呢?不是的,要看君王有道无道。君王无道,就可以离开,士大夫可以根据自己的独立判断选择自己的行为。孔子也说过:“危邦不入,乱邦不居。”

8.5 孟子曰:“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

释义

君王仁,没有人不仁;君王义,没有人不义。君王的地位如此重要,一正君而天下安。孟子提出过众贤辅君、暴君可杀、士大夫独立等政治思想,就剩下如何选举君王的问题了。

8.6孟子曰:“非礼之礼,非义之义,大人弗为。”

释词

①《集注》:“察理不精,故有二者之蔽。大人则随事而顺理,因时而处宜,岂为是哉?”又,赵注:“若礼而非礼,陈质娶妇而长拜之也。若义而非义,藉交报雠是也。此皆大人之所不为也。”

释义

非礼的礼,非义的义,大人不去做。赵岐解释为若礼而非礼,若义而非义。像是礼但不是真正的礼,这些当然是君子所不为的。但我觉得还是朱子的解释好。有一个合于天理的礼,还有一个写在文献中的礼的条文。君子是不拘泥于礼的条文的,而是做合理合宜的事情。孔子也提出了同样的问题,但孔子仍然非常看重那些条文。孟子则有所不同了,他更重视礼背后的理,而不拘泥于条文的具体规定。所以孟子能说出那些让君王胆战心惊的话。

8.7 孟子曰:“中也养不中,才也养不才,故人乐有贤父兄也。如中也弃不中,才也弃不才,则贤不肖之相去,其间不能以寸。”

释词

①《集注》:“无过不及之谓中,足以有为之谓才。养,谓涵育熏陶,俟其自化也。贤,谓中而才者也。乐有贤父兄者,乐其终能成己也。为父兄者,若以子弟之不贤,遂遽绝之而不能教,则吾亦过中而不才矣。其相去之间,能几何哉?”

释义

“中也养不中,才也养不才,故人乐有贤父兄也。”“中”是符合中道,才是有才能。“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中道是最高的品德。品德高尚的人培养那些品德还不符合中道的人,有才能的人培养那些没有才能的人,所以人们喜欢有个好父亲、好兄长。“如中也弃不中,才也弃不才,则贤不肖之相去,其间不能以寸。”如果品德高尚的人抛弃那些品德还不符合中道的人,有才能的人抛弃那些没有才能的人,那么好人坏人之间的差距就很小了。

8.8 孟子曰:“人有不为也,而后可以有为。”

释词

①《集注》:“程子曰:‘有不为,知所择也。惟能有不为,是以可以有为。无所不为者,安能有所为邪?’”

释义

“人有不为也,而后可以有为。”这句话几乎人人都听说过。“有不为,知所择也。”有正确的价值观念,有正确的价值判断,有正确的价值选择,只做那些符合价值标准的事,这样的人是真正能有所作为的人。“无所不为,安能有所为邪?”什么坏事都做得出,没有底线,怎么能有所作为呢?希望那些无所不为的人自己慢慢改变。其实无所不为的生活是一种没有尊严,反过来会伤害自身的生活,所以一些有智慧的人会觉醒的。

8.9孟子曰:“言人之不善,当如后患何?”

释词

①焦循疏:“孟子距杨墨,比之为禽兽,正所以息其无父无君之患也。若言人之不善,而转贻将来之患,则患不在人之不善,而转在吾之言矣。是当审而慎之。”

释义

谈论别人的不好,要考虑留了后患怎么办?儒家隐恶扬善,一般说来是不言人之不善的。但坏人不批判,危害当时,贻害后人,所以孟子要距杨墨。所以,不是简单地不言人之不善,而是在言人之不善的时候,要考虑后果。言人之不善的最大后患是将恶宣扬出去了,这正是要隐恶扬善的原因。另一个后患是放大别人的缺点,伤害人的自尊心。如果能够注意到有这些后患,就不能简单地只是揭露恶,同时要宣扬善;只揭露不善的观念、目的、动机,不揭露不善的手段和方法,避免别人学坏;小恶当面善意地批评,不扩大影响,尊重别人的人格;揭露不善的同时要肯定其善,鼓励其改正。

8.10孟子曰:“仲尼不为已甚者。”

释词

①《集注》:“已,犹太也。杨氏曰:‘言圣人所为,本分之外,不加毫末。非孟子真知孔子,不能以是称之。’”

释义

孔子不做过分的事情。言人之不善之所以有后患,往往因为做得太过分了,不留情面,穷追猛打,就会有后患。要给人留面子,要给人退路。

8.11孟子曰:“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义所在。”

释词

①《集注》:“必,犹期也。大人言行,不先期于信果,但义之所在,则必从之,卒亦未尝不信果也。尹氏云:‘主于义,则信果在其中矣;主于信果,则未必合义。’王勉曰:‘若不合于义而不信不果,则妄人尔。’”

释义

“言必信,行必果。”这是孔子说的,孟子怎么说大人言不必信,行不必果呢?千万别忘了后面那一句:惟义所在。很多话只取一半就错了。孔子那句话也有后半句:“硜硜然小人哉”,意思是能做到“言必信,行必果”也还算不错,但最多也就是个死板无知的普通人。

8.12孟子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

释词

①《集注》:“大人之心,通达万变;赤子之心,则纯一无伪而已。然大人之所以为大人,正以其不为物诱,而有以全其纯一无伪之本然。是以扩而充之,则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而极其大也。”

释义

大人,是不丧失他的赤子之心的人。赤子是赤条条的小孩,光屁股小孩。赤子之心“纯一无伪”。“至柔而能婴儿乎?”老子也赞美婴儿,但老子赞美的是婴儿的阴柔。孟子也赞美赤子,但孟子赞美的是赤子的纯真。“纯一无伪”就是儒家所追求的真诚。朱子说,“纯一无伪”就是人的本然。将本然之真扩展开来,就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这就是所谓的至诚无敌。大人就是至诚无敌的人。

人的纯真是如何丧失的呢?是不能抵挡物诱而丧失的。所以要不失其赤子之心就要抵挡物诱。如何抵挡?道家的办法是清静无为。孟子则要人在艰难困苦当中动心忍性,增强内在的抵挡外在物诱的力量。清静无为和动心忍性都是葆其赤子之心的好的修养方法。

8.13孟子曰:“养生者不足以当大事,惟送死可以当大事。”

释词

①《集注》:“事生固当爱敬,然亦人道之常耳;至于送死,则人道之大变。孝子之事亲,舍是无以用其力矣。故尤以为大事,而必诚必信,不使少有后日之悔也。”

释义

朱子说得好,生时侍养父母的事是人道之常,是天天都要做好的事情。而送死是人道之大变,人生当中的大变故,需要尽心尽力,必诚必信,不能出一点差错。用这样一种诚心信心去做一件事情,就能把大事做好。

送死是对人的终极关怀,所谓必诚必敬,不是从礼的规定出发的,而是人的本性所当然,儒家、道家,所有的宗教,都在送死的事情上有很多的思考。道家如庄子,将死亡看作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似不如儒家用情,却是用思到了极致,亦是精诚。

8.14 孟子曰:“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自得之,则居之安;居之安,则资之深;资之深,则取之左右逢其原,故君子欲其自得之也。”

释词

①《集注》:“造,诣也。深造之者,进而不已之意。道,则其进为之方也。资,犹借也。左右,身之两旁,言至近而非一处也。逢,犹值也。原,本也,水之来处也。言君子务于深造而必以其道者,欲其有所持循,以俟夫默识心通,自然而得之于己也。自得于己,则所以处之者安固而不摇;处之安固,则所借者深远而无尽;所借者深,则日用之间取之至近,无所往而不值其所资之本也。”又,深造之以道,赵注:“造,致也。言君子学问之法,欲深致极竟之以知道意,欲使己得其原本,如性自有之然也。故曰欲其自得之而已。”杨译:“依循正确的方法来得到高深的造诣。”

释义

这是孟子很重要的教育思想。“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君子凭借正确的方法钻研到高深的境界,就是要求自己获得对事物的理解。首先,研究事物不能停留在表面的现象上,要深入事物的内部,探求事物的本质和规律;其次,探求事物的本质和规律需要借助正确方法,这方法就是所谓门径、道;第三,要自己求得事物的道理。所以,教师最重要的是把探求事物的方法教给学生,让学生自己循着老师指引的门径去探求事物的道理。

“自得之,则居之安”,安是安妥、安然不动、掌握牢固,通过自己探求所获得的事物的道理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知识,这样的知识存在于心中是稳妥的。老师直接把道理教给学生,学生是掌握不牢固的,心中是不安妥的,是容易变化遗忘的。“居之安,则资之深”,道理存在于心中是安妥的,稳定的,那么当我们要资借所拥有的知识去解决问题的时候,就深刻、深透、渊深。“资之深,则取之左右逢其原”,我们能深透地资借我们自己探索所获得的知识,那么我们的知识就取之不尽,左右逢源。也就是说,自己运用正确的方法探求得来的知识才是真正有用的知识。

“故君子欲其自得之也。”所以,君子希望自己获得知识。

8.15 孟子曰:“博学而详说之,将以反说约也。”

释词

①《集注》:“言所以博学于文,而详说其理者,非欲以夸多而斗靡也;欲其融会贯通,有以反而说到至约之地耳。盖承上章之意而言,学非欲其徒博,而亦不可以径约也。”

释义

广泛地学习而且对学习的内容详细地解说,融会贯通之后回过头来简要地述说自己领会的思想。这也是孟子重要的教育思想,可以和上章一起看。深造的工夫就是博学、详说,反约之后的思想就是自得的思想。自得的思想是属于自己的,但它是博学、详说,深入研究别人的思想之后自己领悟的。没有博学、详说的基础,不可能简约地提出自己的思想。先成为学问家,然后才成为思想家。

8.16 孟子曰:“以善服人者,未有能服人者也;以善养人,然后能服天下。天下不心服而王者,未之有也。”

释义

“以善服人者,未有能服人者也”,用善来压服人,没有人能被压服。善也可以是一种权力,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俯视众人,傲视众人,就是对善的力量的滥用。这些人只是高举了善的大旗,他们自己的内心不一定是善的,他们的行为有可能是虚伪的。正因为他们只是高举着善的大旗,而他们自己未必善,故而他们是不可能服人的。

“以善养人,然后能服天下。”用善来教育人,才能使天下人归服。以善养人是用善的食粮滋养人的心灵,开启人善良的本性,扩充人善良的本性,让人的善良本性成长壮大。受到教养之后的“服”是归服,不是服从。归服的是善本身,服从的是权力意志。“天下不心服而王者,未之有也。”不能使天下人心服而称王天下的事情,是从来没有的。

8.17 孟子曰:“言无实不祥。不祥之实,蔽贤者当之。”

释词

①《集注》:“或曰:‘天下之言无有实不祥者,惟蔽贤为不祥之实。’或曰:‘言而无实者不祥,故蔽贤为不祥之实。’二说不同,未知孰是,疑或有阙文焉。”又,杨译:“说话而无内容,无用,是不好的。这种不好的结果,将由妨碍贤者进用的人来承当它。”

释义

朱子列举了两种解释,不知选择哪种解释。杨伯峻的译解通顺,符合当时的语言环境

8.18徐子曰:“仲尼亟称于水,曰:‘水哉,水哉!’何取于水也?”

孟子曰:“原泉混混,不舍昼夜。盈科而后进,放乎四海。有本者如是,是之取尔。苟为无本,七八月之间雨集,沟浍皆盈;其涸也,可立而待也。故声闻过情,君子耻之。”

释词

①《集注》:“亟,数也。水哉水哉,叹美之辞。”②《集注》:“原(同源)泉,有原之水也。混混,涌出之貌。不舍昼夜,言常出不竭也。盈,满也。科,坎也。言其进以渐也。放,至也。言水有原本,不已而渐进以至于海;如人有实行,则亦不已而渐进以至于极也。”③《集注》:“集,聚也。浍,田间水道也。涸,干也。如人无实行,而暴得虚誉,不能长久也。声闻,名誉也。情,实也。耻者,耻其无实而将不继也。”

释义

徐子说:“仲尼亟称于水,曰:‘水哉,水哉!’何取于水也?”孔子多次称赞水,说:“水呀!水呀!”水有什么可取之处呢?

孟子说:“原泉混混,不舍昼夜。盈科而后进,放乎四海,有本者如是,是之取尔。”源泉汩汩流出,昼夜不停。注满一个坑洼后继续前进,一直流到大海。有本源的都是这样,孔子取的就是这一点。还是可以联系前面的章节看。深造自得,博学详说,都是为了探求本源。有本有源的学问有取之不尽的源泉,是活的,有生命力的。本源不止一处,所以要博学详说。在狭窄的专业里做学问,做得再深,也只是涓涓细流。源头多,才能汇聚成江河,流向大海。

“苟为无本,七八月之间雨集,沟浍皆盈;其涸也,可立而待也。”如果没有本源,七八月间雨水聚集,沟渠都满了;但过不了多久就干了。“故声闻过情,君子耻之。”所以名声超过了实际,君子引以为耻。没有本源的思想,虽然可以像七八月间的沟渠,满满的,还往外溢。但过不了多久就干涸了。

8.19 孟子曰:“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舜明于庶物,察于人伦,由仁义行,非行仁义也。”

释词

①《集注》:“几希,少也。庶,众也。人、物之生,同得天地之理以为性,同得天地之气以为形;其不同者,独人于其间得形气之正,而能有以全其性,为少异耳。虽曰少异,然人、物之所以分,实在于此。众人不知此而去之,则名虽为人,而实无以异于禽兽。君子知此而存之,是以战兢惕厉,而卒能有以全其所受之理也。”②《集注》:“物,事物也。明,则有以识其理也。察,则有以尽其理之详也。物理固非度外,而人伦尤切于身,故其知之有详略之异。在舜则皆生而知之也。由仁义行,非行仁义,则仁义已根于心,而所行皆从此出。非以仁义为美,而后勉强行之,所谓安而行之也。此则圣人之事,不待存之,而无不存矣。尹氏曰:‘存之者,君子也;存者,圣人也。君子所存,存天理也。由仁义行,存者能之。’”又,杨译:“舜懂得事物的道理,了解人类的常情,于是从仁义之路而行,不是把仁义作为工具、手段来使用的呢。”

释义(www.xing528.com)

“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人与禽兽不同的地方只有那么一点点,众人把它丢弃了,君子把它保存了。朱子说,人和禽兽在出生的时候就同样获得了天理,这天理是人与禽兽共同的本性;同样获得了天地间的气,人和禽兽的形体都是气所构成的。人与禽兽的不同在于人在出生的时候得到了正的形气,凭借正的形气,人就能自己完善自己的本性,就这一点点差别。形气有正有邪,清的气是正的,浊的气是邪的。人所得的气清浊混在一起,但与禽兽相比,人所得的清气多一些。多了这么一点点清气,人就能自己完善自己的本性。这多的一点点清气就是人知与不知的能力、悟性。众人和禽兽一样不知,只有君子是知的。众人和君子的这种差别,也是因为所禀受的清气的多少不同。君子多一些,众人少一些。但众人与禽兽相比,众人多一些,禽兽很少。君子由于清气多,自己能认识天理,从而使自己的本性得以完善。完善不是说人的本性是不好的,它本是好的,只是因为没有被意识到,不能完全地表现出来。人都有这种意识能力,君子的这种意识能力强,众人的这种意识能力比较弱,所以需要君子的教育。还有一点,君子“全其性”的过程是艰难的,有一个“战兢惕厉”的过程。这个过程就是人凭借所认识的天理制约自己形体的欲望的过程,即“存天理,灭人欲”的过程。众人做不到这一点,仍然被欲望所驱使,就和禽兽差不多;君子做到了,是有理性的人,所以不同于禽兽。

“舜明于庶物,察于人伦,由仁义行,非行仁义也。”舜明白万物的道理,体察做人的道理,依据仁义行事,而不是去践行仁义。孟子借舜的行为说明了君子与众庶的不同,不同的地方就是“明”和“察”两个字。明察即人的理性能力。理性能力是人认识万物和人自身的能力。认识能力不同,行为也就不同了。舜是由仁义行,众庶是行仁义。如朱子所说,舜“仁义已根于心,而所行皆从此出”,舜的仁义是自己明庶物、察人伦,深造自得的,深深地植根在心中,他的行为自然而然地依据心中对万物和人伦的理解作出。众人则不同,他们是“以仁义为美,而后勉强行之”,认为仁义是好的,努力去践行仁义。仁义为什么好,他们不知道。因为仁义不是他们自己深造自得的,而是别人教给他们的。

由此可知,孟子深造自得、有本有原的教育思想是十分重要的。人和禽兽的差别就那么一点点,我们要十分珍惜人的理性能力,而教育就是培养人的理性能力的。理性能力是在明庶物、察人伦的过程中培养出来的。教育的过程是艰苦的,“战兢惕厉”,今日格一物,明日格一物,日积月累,方有所成。

8.20 孟子曰:“禹恶旨酒而好善言。汤执中,立贤无方。文王视民如伤,望道而未之见。武王不泄迩,不忘远。周公思兼三王,以施四事;其有不合者,仰而思之,夜以继日;幸而得之,坐以待旦。”

释词

①《集注》:“《战国策》曰:‘仪狄作酒,禹饮而甘之,曰:后世必有以酒亡其国者,遂疏仪狄而绝旨酒。’《书》曰:‘禹拜昌言。’”②《集注》:“执,谓守而不失。中者,无过不及之名。方,犹类也。立贤无方,惟贤则立之于位,不问其类也。”③《集注》:“而,读为如,古字通用。民已安矣,而视之犹若有伤;道已至矣,而望之犹若未见。圣人之爱民深,而求道切如此。不自满足,终日乾乾之心也。”④《集注》:“泄,狎也。迩者人所易狎而不泄,远者人所易忘而不忘,德之盛,仁之至也。”⑤《集注》:“三王:禹也,汤也,文武也。四事,上四条之事也。时异势殊,故其事或有所不合,思而得之,则其理初不异矣。坐以待旦,急于行也。此承上章言舜,因历叙群圣以继之;而各举其一事,以见其忧勤惕厉之意。盖天理之所以常存,而人心之所以不死也。程子曰:‘孟子所称,各因其一事而言,非谓武王不能执中立贤,汤却泄迩忘远也。人谓各举其盛,亦非也,圣人亦无不盛。’”

释义

“禹恶旨酒而好善言。”禹厌恶美酒而喜欢善言。“汤执中,立贤无方。”汤持守中道,举拔贤才没有陈规。“文王视民如伤,望道而未之见。”文王看待老百姓好像他们的伤痛还没有痊愈,盼望着国家走上正道好像还没有看到一样努力。“武王不泄迩,不忘远。”武王不轻慢身边的人,不忘记远方的人。“周公思兼三王,以施四事;其有不合者,仰而思之,夜以继日;幸而得之,坐以待旦。”周公希望兼学夏商周三代圣王,继续实行禹、汤、文、武所开创的事业;如果有不符合的地方,仰头思考,夜以继日;有幸想通了,就坐着等待天亮。

圣人是这样明庶物,察人伦,由仁义而行的。

8.21 孟子曰:“王者之迹熄而《诗》亡,《诗》亡然后《春秋》作。晋之《乘》,楚之《梼杌》,鲁之《春秋》,一也。其事则齐桓、晋文,其文则史。孔子曰:‘其义则丘窃取之矣。’

释词

①《集注》:“王者之迹熄,谓平王东迁,而政教号令不及于天下也。”②《集注》:“《乘》义未详。赵氏以为兴于田赋乘马之事。或曰:‘取记载当时行事而名之也。’《梼杌》(táo wù),恶兽名,古者因以为凶人之号,取记恶垂戒之义也。《春秋》者,记事者必表年以首事。年有四时,故错举以为所记之名也。古者列国皆有史官,掌记时事。此三者皆其所记册书之名也。”③《集注》:“春秋之时,五霸迭兴,而桓文为盛。史,史官也。窃取者,谦辞也。《公羊传》作‘其辞则丘有罪焉尔’,意亦如此。盖言断之在己,所谓笔则笔、削则削,游夏不能赞一辞者也。尹氏曰:‘言孔子作《春秋》,亦以史之文载当时之事也,而其义则定天下之邪正,为百王之大法。’此又承上章历叙群圣,因以孔子之事继之;而孔子之事莫大于《春秋》,故特言之。”

释义

“王者之迹熄而《诗》亡,《诗》亡然后《春秋》作。”王者的事迹息止了,《诗》也没有了,《诗》没有了之后孔子才创作了《春秋》。“王者之迹”,杨伯峻解释为王者采诗的事迹。《王制》:“命太师陈诗以观民风。”诗是那个时代的民情的记录。孔子说:“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诗可以观民风,可以群居切磋,可以表达不满。统治者不再关心民风、民情、民怨了,《诗》也就消亡了。统治者失去人民的监督,不再听取人民心声,谁来震慑统治者的胡作非为呢?孔子忧惧,于是创作了《春秋》,褒贬时政,使乱臣贼子惧。

“晋之《乘》,楚之《梼杌》,鲁之《春秋》,一也。”晋国的《乘》,楚国的《梼杌》,鲁国的《春秋》,都是史书。“其事则齐桓、晋文,其文则史。”所记载的都是齐桓公、晋文公之类的事情,笔法都是史书的笔法。“孔子曰:‘其义则丘窃取之矣。’”孔子说:“这些史书中的大义被我私下取用了。”

孔子上承《诗经》观民风,讽喻朝政的大义,广搜各国历史,多采历代史官记史的笔法,创作了《春秋》。孔子是这样探本穷源,深造自得的。

8.22 孟子曰:“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小人之泽五世而斩。予未得为孔子徒也,予私淑诸人也。”

释词

①《集注》:“泽,犹言流风馀韵也。父子相继为一世,三十年亦为一世。斩,绝也。大约君子小人之泽,五世而绝也。”②《集注》:“私,犹窃也。淑,善也。李氏以为方言是也。人,谓子思之徒也。自孔子卒至孟子游梁时,方百四十馀年,而孟子已老。然则孟子之生,去孔子未百年也。故孟子言予虽未得亲受业于孔子之门,然圣人之泽尚存,犹有能传其学者。故我得闻孔子之道于人,而私窃以善其身,盖推尊孔子而自谦之辞也。此又承上三章,历叙舜禹,至于周孔,而以是终之。其辞虽谦,然其所以自任之重,亦有不得而辞者矣。”

释义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小人之泽五世而斩。”君子的流风馀韵五代以后就断绝了,小人的流风馀韵五代以后也断绝了。“予未得为孔子徒也,予私淑诸人也。”我没有能够做孔子的学生,我是私下里向人学习的。

孟子言必称尧舜,私淑子思之门人,继承孔子的思想,开创思孟一派之正统。孟子是这样探本穷源,深造自得的。至此我们看到,圣人无一不是有本有原,深造自得,由仁义而行的。

8.23 孟子曰:“可以取,可以无取,取伤廉;可以与,可以无与,与伤惠;可以死,可以无死,死伤勇。”

释义

“可以取,可以无取,取伤廉”,可以取,可以不取,取了伤害清廉。“可以与,可以无与,与伤惠”,可以给,可以不给,给了伤害恩惠。“可以死,可以无死,死伤勇”,可以死,可以不死,死了伤害勇敢。过犹不及,如何把握中道?孟子提供了几条操作性很强的原则。

8.24 逢蒙学射于羿,尽羿之道,思天下惟羿为愈己,于是杀羿。孟子曰:“是亦羿有罪焉。”

公明仪曰:“宜若无罪焉。”

曰:“薄乎云尔,恶得无罪?郑人使子濯孺子侵卫,卫使庾公之斯追之。子濯孺子曰:‘今日我疾作,不可以执弓,吾死矣夫!’问其仆曰:‘追我者谁也?’其仆曰:‘庾公之斯也。’曰:‘吾生矣。’其仆曰:‘庾公之斯,卫之善射者也,夫子曰“吾生”,何谓也?’曰:‘庾公之斯学射于尹公之他,尹公之他学射于我。夫尹公之他,端人也,其取友必端矣。’庾公之斯至,曰:‘夫子何为不执弓?’曰:‘今日我疾作,不可以执弓。’曰:‘小人学射于尹公之他,尹公之他学射于夫子。我不忍以夫子之道反害夫子。虽然,今日之事,君事也,我不敢废。’抽矢扣轮,去其金,发乘矢而后反。”

释词

①《集注》:“逢(péng)蒙,羿之家众也。羿善射,篡夏自立,后为家众所杀。愈,犹胜也。薄,言其罪差薄耳。”②乘矢,四矢也。

释义

“逢蒙学射于羿,尽羿之道,思天下惟羿为愈己,于是杀羿。”逢蒙向羿学射,完全掌握了羿射箭的技巧,想到天下只有羿超过了自己,于是把羿杀了。孟子评价这件事情时说:“是亦羿有罪焉。”这件事羿也有过错。

公明仪说:“宜若无罪焉。”羿似乎没有过错。

孟子说:“薄乎云尔,恶得无罪?”不过轻一点罢了,怎么能说没有过错呢?“郑人使子濯孺子侵卫,卫使庾公之斯追之。”郑人派子濯孺子侵犯卫国,卫国派庾公之斯追击他。“子濯孺子曰:‘今日我疾作,不可以执弓,吾死矣夫!’”子濯孺子说:“今天我的病发作了,不能拉弓,我活不成了!”“问其仆曰:‘追我者谁也?’其仆曰:‘庾公之斯也。’曰:‘吾生矣。’”子濯孺子问他的仆人说:“追我的人是谁?”仆人说:“庾公之斯。”子濯孺子说:“我有活路了。”“其仆曰:‘庾公之斯,卫之善射者也,夫子曰吾生,何谓也?’”仆人说:“庾公之斯是卫国有名的射手,先生却说有活路,为什么?”“曰:‘庾公之斯学射于尹公之他,尹公之他学射于我。夫尹公之他,端人也,其取友必端矣。’”子濯孺子说:“庾公之斯向尹公之他学射,尹公之他跟我学射。尹公之他是个正派人,他选择的朋友一定也是正派人。”“庾公之斯至,曰:‘夫子何为不执弓?’曰:‘今日我疾作,不可以执弓。’”庾公之斯追上来了,说:“先生怎么不拿弓?”子濯孺子说:“我今天病发作了,不能拿弓。”“曰:‘小人学射于尹公之他,尹公之他学射于夫子。我不忍以夫子之道反害夫子。虽然,今日之事,君事也,我不敢废。’抽矢扣轮,去其金,发乘矢而后反。”庾公之斯说:“我跟尹公之他学射,尹公之他跟先生学射。我不忍心用先生的箭法反过来伤害先生。虽然这样,但是今天的事情,是君王的事情,我不敢放弃。”于是抽出箭来在车轮上敲打,敲掉箭头,射了四箭之后返回了。

招学生要招正派的。羿的过错在于没有考察学生的品质。古代带徒学艺,首先要考察徒弟的人品。

8.25 孟子曰:“西子蒙不洁,则人皆掩鼻而过之。虽有恶人,齐戒沐浴,则可以祀上帝。”

释词

①恶人,丑貌者也。

释义

西施身上沾了脏东西,别人走过的时候也会捂着鼻子。即使是个丑女人,斋戒沐浴,也可以祭祀上帝。这一章是告诫人不要丧失自己的善良,勉力人改过自新。

8.26 孟子曰:“天下之言性也,则故而已矣。故者以利为本。所恶于智者,为其凿也。如智者若禹之行水也,则无恶于智矣。禹之行水也,行其所无事也。如智者亦行其所无事,则智亦大矣。天之高也,星辰之远也,苟求其故,千岁之日至,可坐而致也。

释词

①《集注》:“性者,人、物所得以生之理也。故者,其已然之迹,若所谓天下之故者也。利,犹顺也,语其自然之势也。言事物之理,虽若无形而难知;然其发见之已然,则必有迹而易见。故天下之言性者,但言其故而理自明,犹所谓善言天者必有验于人也。然其所谓故者,又必本其自然之势;如人之善、水之下,非有所矫揉造作而然者也。若人之为恶、水之在山,则非自然之故矣。”②《集注》:“天下之理,本皆顺利,小智之人,务为穿凿,所以失之。禹之行水,则因其自然之势而导之,未尝以私智穿凿而有所事,是以水得其润下之性而不为害也。”③《集注》:“天虽高,星辰虽远,然求其已然之迹,则其运有常。虽千岁之久,其日至之度,可坐而得。况于事物之近,若因其故而求之,岂有不得其理者,而何以穿凿为哉?”

释义

“天下之言性也,则故而已矣。”天下人所谈论的性,只不过是事物已经表现出来的迹象而已。“故者以利为本。”事物已经表现出来的迹象以自然的情势为根本。事物的本性通过事物的表象和行迹表现出来。事物的表象和行迹是纷繁复杂的,变化多端的,但表象和行迹背后有自然而然如此、顺顺利利如此的道理,这道理就是事物的表象和行迹的本质、本性。

“所恶于智者,为其凿也。”之所以讨厌那些聪明人,是因为他们穿凿附会。“如智者若禹之行水也,则无恶于智矣。”如果聪明人都像大禹疏导流水一样,人们就不会讨厌那些聪明人。“禹之行水也,行其所无事也。”大禹疏导流水,是顺着水的自然情势疏导,没有人为的穿凿。“如智者亦行其所无事,则智亦大矣。”如果聪明人也顺应事物的自然本性行事,那他的智慧就大了。水的本性就是水之故,即水本来的样子,水已经表现出来的样子。水本来的样子,水表现出来的状态有一个根本的道理,那就是水之利。水顺利地向下流动,向下是水之利。水向下流动,不需要人为地干预,即所谓无事。人的本性是人自然而然地已经表现出来的样子,人的自然表现有一个根本的道理,就是人的善。是善使得人自然而然地、顺顺利利地表现出这样那样的行为。让水往山上流,违背了水向下的本性,必须有人为的穿凿,是不顺利的,不自然的。让人干坏事,违背了人的善良本性,一定有人为的强制,是不顺利的,不自然的。

“天之高也,星辰之远也,苟求其故,千岁之日至,可坐而致也。”天如此之高,星辰如此之远,如果探求星辰已有的运动的轨迹,那么一千年以后的日至,坐着就可以推算出来。这就更明白了,事物的本性就是事物的所以然,就是事物之所以成为该事物的本质、规律、原理。

8.27 公行子有子之丧,右师往吊。入门,有进而与右师言者,有就右师之位而与右师言者。孟子不与右师言,右师不悦曰:“诸君子皆与驩言,孟子独不与驩言,是简驩也。”

孟子闻之,曰:“礼,朝廷不历位而相与言,不逾阶而相揖也。我欲行礼,子敖以我为简,不亦异乎?”

释词

①简,简慢。②历,跨越。

释义

“公行子有子之丧,右师往吊。”公行子死了儿子,右师去吊唁。“入门,有进而与右师言者,有就右师之位而与右师言者。”右师一进门,有人走上前去和他说话,有人走到他的座位前和他说话。“孟子不与右师言,右师不悦曰:‘诸君子皆与驩言,孟子独不与驩言,是简驩也。’”孟子不和右师说话,右师不高兴,说:“各位君子都和我说话,只有孟子不和我说活,这是怠慢我。”

“孟子闻之,曰:‘礼,朝廷不历位而相与言,不逾阶而相揖也。我欲行礼,子敖以我为简,不亦异乎?’”孟子听到后说:“按礼节,在朝廷上不越过座位相互交谈,不隔着阶梯相互作揖。我想履行礼仪,子敖却认为我怠慢他,不是很奇怪吗?”礼崩乐坏的时代,遵守礼制的人反而会被看成是另类。

8.28 孟子曰:“君子所以异于人者,以其存心也。君子以仁存心,以礼存心。仁者爱人,有礼者敬人。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有人于此,其待我以横逆,则君子必自反也:我必不仁也,必无礼也,此物奚宜至哉?其自反而仁矣,自反而有礼矣,其横逆由是也,君子必自反也:我必不忠。自反而忠矣,其横逆由是也,君子曰:‘此亦妄人也已矣。如此则与禽兽奚择哉?于禽兽又何难焉?’是故君子有终身之忧,无一朝之患也。乃若所忧则有之:舜人也,我亦人也。舜为法于天下,可传于后世,我由未免为乡人也,是则可忧也。忧之如何?如舜而已矣。若夫君子所患则亡矣。非仁无为也,非礼无行也。如有一朝之患,则君子不患矣。”

释词

①《集注》:“横,去声。横逆,谓强暴不顺理也。”②由,与犹同。③《集注》:“难,去声。奚择,何异也。又何难焉,言不足与之校也。”

释义

“君子所以异于人者,以其存心也。”君子与常人不同的地方,在于他们所存的心。“君子以仁存心,以礼存心。”君子的心中存的是仁和礼。“仁者爱人,有礼者敬人。”仁人爱人,有礼的人敬人。“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爱人的人别人也总是爱他,敬人的人别人也总是敬他。

“有人于此,其待我以横逆,则君子必自反也:我必不仁也,必无礼也,此物奚宜至哉?”有这么一个人,他待我蛮横无理,是君子就一定自我反省:一定是我不仁,一定是我无礼,不然这样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在我身上呢?“其自反而仁矣,自反而有礼矣,其横逆由是也,君子必自反也:我必不忠。”自我反省觉得自己是仁爱的,是有礼的,而那人还是那样蛮横无理,是君子就一定自我反省:一定是我还没有尽心尽力。“自反而忠矣,其横逆由是也,君子曰:‘此亦妄人也已矣。如此则与禽兽奚择哉?于禽兽又何难焉?’”自我反省觉得自己已经尽心尽力了,但那人还是那样蛮横无理,君子就会说:“这人是个狂妄之徒。这样的人与禽兽有什么差别呢?对禽兽有什么好责备的呢?”

在道德生活中是没有一定和必然的,只有应该。无论对什么人,我们都应该爱他们,尊敬他们,而且要忠心耿耿、尽心尽力这么去做。我这样对待别人,别人也应该会这样对待我,但别人并不一定会这样对待我。别人不这样待我的时候,就违背了伦理的公平性和公正性。我就会感到吃亏、委屈。如何平正内心的感受呢?孟子说,你不断反思自己,努力做得更好仍不能感化别人,这种人你不把他当人看就行了。他不是人,是禽兽,有什么好跟他计较的呢?他不是人,你自己就更不能放弃做人的原则,不能像他一样不仁无礼。

“是故君子有终身之忧,无一朝之患也。”所以君子有终身的忧虑,无一时的愁闷。应该的虽然不是必然的、一定的,但它是大多数人约定俗成的、共同认可的、一般情况下都会那样去做的。因此,遇到别人反常情的不公对待应该把它看成是偶然的、个别的事件,只是一朝之患而已,不必忧虑。

“乃若所忧则有之:舜人也,我亦人也。舜为法于天下,可传于后世,我由未免为乡人也,是则可忧也。”这样的忧虑是有的:舜是人,我也是人。舜给天下人树立了做人的模范,他所树立的模范可以代代相传,而我仍然是个乡里的普通人。这就是可以忧虑的。“忧之如何?如舜而已矣。”忧虑这些干什么呢?想像舜那样而已。“若夫君子所患则亡矣。”至于君子别的忧虑就没有了。“非仁无为也,非礼无行也。如有一朝之患,则君子不患矣。”不符合仁的事不做,不符合礼的事不做。即使有一时的愁闷,君子也不感到忧虑。一个人终身要忧虑的是自己是不是像舜那样在做人,而不要为偶然地碰到几个禽兽不如的人而忧虑。

8.29 禹、稷当平世,三过其门而不入,孔子贤之。颜子当乱世,居于陋巷,一箪食,一瓢饮;人不堪其忧,颜子不改其乐,孔子贤之。孟子曰:“禹、稷、颜回同道。禹思天下有溺者,由己溺之也;稷思天下有饥者,由己饥之也,是以如是其急也。禹、稷、颜子易地则皆然。今有同室之人斗者,救之,虽被发缨冠而救之,可也。乡邻有斗者,被发缨冠而往救之,则惑也,虽闭户可也。”

释义

“禹、稷当平世,三过其门而不入,孔子贤之。”禹、稷生活在太平盛世,多次经过自己的家门而不进去,孔子称赞他们。“颜子当乱世,居于陋巷,一箪食,一瓢饮;人不堪其忧,颜子不改其乐,孔子贤之。”颜回生活在乱世,住在狭窄的巷子里,一筐饭,一瓢水;别人受不了这样的清苦,颜回却始终快乐,孔子称赞他。治世有所作为,但工作艰苦;乱世无所作为,但生活清苦。圣人既不怕艰苦,也不怕清苦。受不了别人受不了的苦,就成不了别人成不了的人。

孟子评价说:“禹、稷、颜回同道。”禹、稷、颜回是同一个道理。“禹思天下有溺者,由己溺之也;稷思天下有饥者,由己饥之也,是以如是其急也。”禹认为天下人有遭洪水淹没的,就像是自己使他们淹没的;稷认为天下人有饥饿的,就像是自己使他们饥饿的,所以才如此急切。“禹、稷、颜子易地则皆然。”禹、稷、颜回交换位置,都会那样做。颜回生活在禹、稷的时代,也会急切地为老百姓办事的。禹、稷生活在颜回的时代,也会无所作为,陋巷瓢饮自得其乐的。

“今有同室之人斗者,救之,虽被发缨冠而救之,可也。乡邻有斗者,被发缨冠而往救之,则惑也,虽闭户可也。”现在有同屋的人在斗殴,我去救他,即使是披头散发顶着帽子去救,也是可以的。如果乡里邻居在斗殴,我也披头散发顶着帽子去救人,就糊涂了,即使把门关上不管也是可以的。熟人打起来了,知道要救谁;陌生人打起来了,去救谁呢?

8.30 公都子曰:“匡章,通国皆称不孝焉,夫子与之游,又从而礼貌之,敢问何也?”

孟子曰:“世俗所谓不孝者五:惰其四支,不顾父母之养,一不孝也;博弈好饮酒,不顾父母之养,二不孝也;好货财,私妻子,不顾父母之养,三不孝也;从耳目之欲,以为父母戮,四不孝也;好勇斗很,以危父母,五不孝也。章子有一于是乎?夫章子,子父责善而不相遇也。责善,朋友之道也;父子责善,贼恩之大者。夫章子,岂不欲有夫妻子母之属哉?为得罪于父,不得近。出妻屏子,终身不养焉。其设心以为不若是,是则罪之大者,是则章子已矣。”

释词

①从:同纵。②戮,羞辱也。③很,今作“狠”,“很”为本字。④《集注》:“遇,合也。相责以善而不相合,故为父所逐也。”⑤《集注》:“贼,害也。朋友当相责以善。父子行之,则害天性之恩也。”⑥《集注》:“言章子非不欲身有夫妻之配、子有子母之属,但为身不得近于父,故不敢受妻子之养,以自责罚。其心以为不如此,则其罪益大也。此章之旨,于众所恶而必察焉,可以见圣贤至公至仁之心矣。杨氏曰:‘章子之行,孟子非取之也,特哀其志而不与之绝耳。’”

释义

公都子说:“匡章,通国皆称不孝焉,夫子与之游,又从而礼貌之,敢问何也?”匡章,全国都认为他不孝,老师却和他来往,而且还以礼相待,请问这是为什么呢?

孟子说:“世俗所谓不孝者五”,世俗所说的不孝有五种。“惰其四支,不顾父母之养,一不孝也。”四肢懒惰,不顾父母的生活,一不孝。“博弈好饮酒,不顾父母之养,二不孝也。”赌博玩棋酗酒,不顾父母的生活,二不孝。“好货财,私妻子,不顾父母之养,三不孝也。”贪钱财,偏爱妻室儿女,不顾父母的生活,三不孝。“从耳目之欲,以为父母戮,四不孝也。”放纵耳目的欲望,因此给父母带来耻辱,四不孝。“好勇斗很,以危父母,五不孝也。”好勇斗狠,危及父母,五不孝。“章子有一于是乎?”章子有其中的一项吗?不孝都因为自身修养不够而伤害了父母。好吃懒做、游手好闲、贪财好色、自私自利,危害自身,殃及父母。修身才能齐家。

“夫章子,子父责善而不相遇也。”章子是父子之间以善相责而疏远了关系。“责善,朋友之道也;父子责善,贼恩之大者。”以善相责是朋友之间的相处之道,父子之间责善最伤感情。这个问题前面讨论易子而教的时候讲过的。“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这样的忠告会让人理性地对待别人的批评,责善总会让人不高兴,一两次责善不至于伤害到感情,但讲多了,特别是生气的时候你来我去相互揭短责善,就会伤害感情。朋友之间责善,一回两回不听,关系就疏远了,不会有第三第四回了。朋友之间关系疏远了就不是朋友了。父子之间,关系疏远了还是父子,说“断绝父子关系”“再也不理你了”,那都是气话,父子关系断得了的吗?夫妻伤了感情还可以离婚,父子伤害了感情还是父子。天然的血亲关系是断不了的。那亲人有不善如何对待呢?孩子可以易子而教,都是成人了还有那么多的缺点怎么办?孔子和孟子都给过答案的。父母有错,儿女是要劝说的,劝说的时候父母生气就不再劝了,等父母心平气和的时候再劝,还不听就不再劝了。如果家人犯了大错误,在这种情况下孔子说真正“直”的人会“父为子隐,子为父隐”。假设舜的父亲杀了人,法官要抓他,舜怎么办?背着父亲跑到海边去。一家人了,有了劝不动、改不了的缺点就只能包容,甚至于包庇护短。

“夫章子,岂不欲有夫妻子母之属哉?”章子难道不想有夫妻母子的亲属关系吗?“为得罪于父,不得近。”因为得罪了父亲,不能亲近他们。“出妻屏子,终身不养焉。”把妻子赶出门,把儿女挡在外面,终身不要他们奉养。“其设心以为不若是,是则罪之大者,是则章子已矣。”他的用心是如果不这样,罪过就更大了,这就是章子。章子因为父子之间责善,弄得一家人不得亲近。自己不能尽孝道,为了惩罚自己,也不让自己的儿女尽孝道,可谓用心良苦。从个人修身的方面讲,章子是做得不错的。他不能尽孝道是因为父子之间责善,是方法问题。所以孟子不认为章子不孝。

8.31 曾子居武城,有越寇。或曰:“寇至,盍去诸?”曰:“无寓人于我室,毁伤其薪木。”寇退,则曰:“修我墙屋,我将反。”寇退,曾子反。左右曰:“待先生,如此其忠且敬也,寇至则先去以为民望,寇退则反,殆于不可。”沈犹行曰:“是非汝所知也。昔沈犹有负刍之祸,从先生者七十人,未有与焉。”

子思居于卫,有齐寇。或曰:“寇至,盍去诸?”子思曰:“如伋去,君谁与守?”

孟子曰:“曾子、子思同道。曾子,师也,父兄也;子思,臣也,微也。曾子、子思易地则皆然。”

释词

①《集注》:“武城,鲁邑名。盍,何不也。左右,曾子之门人也。忠敬,言武城之大夫事曾子,忠诚恭敬也。为民望,言使民望而效之。沈犹行,弟子姓名也。言曾子尝舍于沈犹氏,时有负刍者作乱,来攻沈犹氏,曾子率其弟子去之,不与其难。言师宾不与臣同。”

释义

“曾子居武城,有越寇。”曾子住在武城,有越国人来侵犯。“或曰:‘寇至,盍去诸?’”有人说:“敌人来了,何不离开这里?”“曰:‘无寓人于我室,毁伤其薪木。’”曾子说:“不要让人住在我屋里,毁坏那些树木。”“寇退,则曰:‘修我墙屋,我将反。’”敌人退了,曾子就说“修好我的院墙和房屋,我就要回去了。”“寇退,曾子反。左右曰:‘待先生,如此其忠且敬也,寇至则先去以为民望,寇退则反,殆于不可。’”敌人退了,曾子回家。身边的人说:“武城人对待先生如此忠诚恭敬,敌人来了您先离开给民众做了个坏榜样,敌人退了您就回去,恐怕不妥吧。”“沈犹行曰:“是非汝所知也。昔沈犹有负刍之祸,从先生者七十人,未有与焉。”沈犹行说:“这不是你们能理解的。先生曾经住在我家,有个叫负刍的作乱,跟着先生的七十个人也都早早地离开了。”

“子思居于卫,有齐寇。”子思住在卫国,有齐国人入侵。“或曰:‘寇至,盍去诸?’”有人说:“敌人来了,何不离开呢?”“子思曰:‘如伋去,君谁与守?’”子思说:“如果我离开,国君和谁一起防守呢?”

“孟子曰:‘曾子、子思同道。曾子,师也,父兄也;子思,臣也,微也。曾子、子思易地则皆然。’”孟子说:“曾子和子思的行为是一个道理。曾子是老师,老师就是父兄;子思是臣子,臣子的身份低微。曾子子思换个位置都会那样做。敌人来了,老师和父母是被保护的对象,留下来反而加重了防守的负担。臣子就不一样了,有保卫国家君王的责任,不能逃跑。孟子反复讲“异地皆然”的故事,是要告诉我们行为的方式没有刻板的统一方式,但行为的背后是有共同的道理的。懂道理的人懂得如何随机应变。

8.32 储子曰:“王使人瞷①夫子,果有以异于人乎?”

孟子曰:“何以异于人哉?尧舜与人同耳。”

释词

①瞷(jiàn),窃视也。

释义

储子说:“王使人晌夫子,果有以异于人乎?”国王派人监视老师,老师真有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吗?

孟子说:“何以异于人哉?尧舜与人同耳。”哪有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呢?尧舜也和一般人一样。

孟子也遭遇了政府的监视。他确实是个持不同政见者。

8.33 齐人有一妻一妾而处室者,其良人出,则必餍酒肉而后反。其妻问所与饮食者,则尽富贵也。其妻告其妾曰:“良人出,则必餍酒肉而后反;问其与饮食者,尽富贵也,而未尝有显者来,吾将瞷良人之所之也。”

蚤起,施从良人之所之,遍国中无与立谈者。卒之东郭墦间,之祭者,乞其馀;不足,又顾而之他,此其为餍足之道也。

其妻归,告其妾曰:“良人者,所仰望而终身也,今若此。”与其妾讪其良人,而相泣于中庭。而良人未之知也,施施从外来,骄其妻妾。

由君子观之,则人之所以求富贵利达者,其妻妾不羞也,而不相泣者,几希矣。

释词

①《集注》:“良人,夫也。餍,饱也。显者,富贵人也。施(yǐ,又音yì),邪施(斜,躲在一旁)而行,不使良人知也。墦(fán),冢也。顾,望也。讪,怨詈也。施施,喜悦自得之貌。”

释义

这个故事你们都知道,中学学过这一篇。“齐人有一妻一妾而处室者,其良人出,则必餍酒肉而后反。”齐国有个人,家里有一妻一妾,他每次出去一定吃饱了酒肉才回家。“其妻问所与饮食者,则尽富贵也。”他的妻子问他和谁一起吃喝,则全都是一些有钱有势的人。“其妻告其妾曰:‘良人出,则必餍酒肉而后反;问其与饮食者,尽富贵也,而未尝有显者来,吾将瞷良人之所之也。’”他妻子对他妾说:“丈夫出去总是吃饱了酒肉才回来;问他和谁在一起吃吃喝喝,都是些有钱有势的人,但从来没见过什么显赫的人物到我们家来,我想偷偷地看他到底去了哪里。”

“蚤起,施从良人之所之,遍国中无与立谈者。”妻子早上起来,便尾随丈夫,走遍城中没见有人停下来和他交谈的。“卒之东郭墦间,之祭者,乞其馀;不足,又顾而之他,此其为餍足之道也。”最后妻子跟着他走到东郊墓地里,见他跑到祭祀的人那里,乞讨剩下的祭品;不够,又到处张望去别的地方乞讨,这就是他吃饱喝足的办法。

“其妻归,告其妾曰:‘良人者,所仰望而终身也,今若此。’”他妻子回家,告诉他的妾说:“丈夫是我们依靠终身的人,现在是这个样子。”“与其妾讪其良人,而相泣于中庭。而良人未之知也,施施从外来,骄其妻妾。”两人就在庭中哭哭啼啼骂丈夫。而丈夫还不知道,高高兴兴地从外面回来,对妻妾耍威风。

“由君子观之,则人之所以求富贵利达者,其妻妾不羞也,而不相泣者,几希矣。”在君子看来,人们用来谋取富贵利益的方法,能使她们的妻妾不感到羞耻,不一起掉眼泪的,实在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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