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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明获释,庐陵平民喜获解放

时间:2023-10-2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按媒人孙燧之意,因阳明已封为庐陵知县,乃七品之官,故此次婉婳的婚姻大事宜简办。三天后,王阳明即率夫人姽婳及弟子冀元亨、卢尚德、田庄、金岸、罗钦顺、何瑭等辞别当地百姓,前往庐陵县就职。王阳明一行刚到庐陵县衙大门前,百姓听说庐陵新知县到任,许多人匆忙围拢过来,守卫县衙大门的差役用手中的器械驱赶百姓,不让他们近前。王阳明一听笑道:“看来咱这庐陵县衙和百姓们不是一家人呀?”

阳明获释,庐陵平民喜获解放

把罪恶滔天的阉人刘瑾磔于市后,武宗临朝第一件事即为王阳明平反昭雪,传旨王阳明无罪,升为庐陵县知县。即从未入流的九品之末,升为七品县令。为此王华专门到京城,答谢皇恩。同时,和杨廷和、孙燧商定了姽婳和王阳明二人的婚事。按媒人孙燧之意,因阳明已封为庐陵知县,乃七品之官,故此次婉婳的婚姻大事宜简办。

朝廷的圣旨是派钦差乘快马送去的。钦差临出发前,王华写了书信给儿子王阳明,这样就有了卢尚德、田庄、金岸等人护送姽婳与侍女玲儿到达贵州龙场的宽松时间。

王阳明接到了这封家书之后,特意让弟子冀元亨与罗钦顺、何瑭等人准备了丰盛的酒宴。当然在这之前,他已知道夫人诸氏已死在途中。为此,他让罗钦顺、何瑭看守龙场何陋轩、龙岗书院等,他与冀元亨沿途寻找掩埋夫人的坟墓。之后,将夫人的棺椁护送回余姚祖坟发丧,办完这些事后,才回到贵州龙场。此时姽婳、卢尚德、田庄、金岸等人已来到龙场。在苗、傣、彝族等众人的帮助下,他和姽婳举行了成婚典礼。三天后,王阳明即率夫人姽婳及弟子冀元亨、卢尚德、田庄、金岸、罗钦顺、何瑭等辞别当地百姓,前往庐陵县就职。

王阳明一行刚到庐陵县衙大门前,百姓听说庐陵新知县到任,许多人匆忙围拢过来,守卫县衙大门的差役用手中的器械驱赶百姓,不让他们近前。这时,县丞率众衙役出衙迎接王阳明的到来。按县丞的安排,给王阳明等在庐陵县最著名的桂花大酒楼订了酒宴。

王阳明进了县衙大门,守在门口的差役马上关上了大门。王阳明觉得怪异,他没进县衙客厅的大门,挥手说道:“文县丞,我初到庐陵,接风宴暂且免了吧,除了和公衙的差役及公人见面外,我想和庐陵的百姓照个面。”

文县丞连忙摇头道:“知县大人,卑职知道昔日大人在京城的名望。但咱这庐陵刁民太多良民太少,就是平常咱县衙的人出门也要结伴而行,若不然定有不测之事发生!”

王阳明一听笑道:“看来咱这庐陵县衙和百姓们不是一家人呀?”

文县丞皱眉道:“知县大人有所不知,庐陵天高皇帝远,公人遇刁民,有理说不清啊!”

王阳明正色道:“文县丞,此乃咄咄怪事!朝廷派咱们到庐陵管理这里的黎民百姓,他们交税,他们纳粮,他们把生产的物品交给咱们,他们才是咱真正的衣食父母啊!若没有他们,咱们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若没有他们,朝廷怎么会派我们到这儿来!所以,咱县衙和他们是一体,他们是水,我们是鱼!文县丞,你想过没有?没有水的鱼儿怎么活?”

文县丞摇头道:“知县大人,按说该如此。可是现在世道变了,他们都成了刁民,他们和咱县衙成了死对头!”

正说话间,闻得门外大吵大闹,衙役们纷纷拿了棍棒,从衙内向门外奔去。

王阳明说道:“文县丞,是山贼还是土匪,为何衙役们都持枪挟棒而去,走,咱去看看!”

文县丞伸手示意道:“知县大人,此乃家常便饭!等衙役们把刁民镇住了,大人再出去吧,不然,衙门外太危险!”

王阳明怒道:“文县丞,这真是天下怪事!在衙门口能有什么危险?这样,文县丞,你和我一同出去,我去和百姓们见面!”

庐陵县衙门外,此时已集聚了一二百人,县衙的差役们,用棍棒驱赶奔到门前的黎民百姓,到处是衙差们的喝骂和怒斥之声。文县丞长叹道:“知县大人,你看这些刁民,根本不把大人放在眼里,对他们只能以棍棒相加,要不然,根本震慑不住!”

王阳明示意众差役不可如此。他高声喊道:“庐陵县的父老乡亲们,知县王阳明今儿给你们施礼了!我王阳明初至庐陵,大家不要嚷,不要乱,有事尽管跟我说!”

这些围在县衙周围的百姓们,从来没有见过哪个知县向他们施过礼,更没有如此客气地说过话。一见知县大人如此仁义有礼,一个老者急忙伏地施礼道:“知县大人,草民有冤,草民一家人给大人施礼了!”

王阳明急忙走下县衙门口的台阶,趋身向前搀扶着老汉说道:“老丈,按年龄您老与我的父亲相近,我尊您一声老叔吧,不必如此,有话站起来说!”

老汉见王阳明如此,泪流满面,颤抖着说:“大人,就凭你方才几句话,草民发自内心地说,大人一定是个好知县,庐陵今儿开了天眼,草民遇到青天大人了!”

接着,王阳明搀扶着老汉进了县衙,并给他一木凳请他坐下,冀元亨斟了一杯茶。王阳明捧至老汉前,说道:“老叔,有事请讲,我恭耳静听!”

原来这老汉姓陈,他的儿子叫陈江,是庐陵县的粮长,负责向县衙交纳粮食,而今他的儿子陈江和其他几个粮长,都被县衙抓了,十日之内,不拿出一百两银子赎人,陈江和那几个粮长就要被发配边关戍边,老汉正为此事到县衙来告状!

王阳明问道:“老叔,黎民百姓种地产粮,按时交纳皇粮国税,自古以来都是如此,该交的必须交纳,如果执意抗粮抗税,府衙会怪县衙的!”

老汉急忙摇头道:“大人!三年了!我儿收不上粮来,收不上税来,我儿卖房卖地替百姓们交了三年!”

王阳明从老汉的话中似是听明白了,陈江是庐陵县属下的粮长,因百姓们交不上粮税,陈江为此卖房卖地,替交不上粮税的百姓交了粮税,今年他家里实在拿不出粮税,所以才被县衙关进了大牢。

王阳明一听有些蹊跷,说道:“老叔,我初来庐陵,这样,你可不可以让你的家人,带我的属下去你家里看一下、访一访,果真如此的话,我马上释放你儿子陈江!”

老汉点头道:“当然可以,现在就去?”

王阳明点头道:“对,现在就去!”

待冀元亨、卢尚德与几个衙役查看回来之后,一说情况果真属实。可当他要释放陈江等人时,文县丞把王阳明拉向一侧,低声说道:“知县大人,看来大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陈江他们几个万万放不得!”

王阳明不解道:“文县丞,论理,陈江收不上粮税,他卖房子卖地,替其他百姓交纳了三年粮税,他这是功,应当奖励!现在他们一家七口,住在一个大草房里,既不能避雨,又不能遮风,他已经到了绝境,他哪还有可交的粮税?咱县衙万不可横行霸道,为所欲为,长此以往,岂不要官逼民反吗?”

文县丞说道:“知县大人,可是葛布没收上来,折合的银两更没收上来!他陈江是粮长,咱县衙倘若放了他,葛布和折合成的银两咱找谁要啊?”

正在这时,府衙同知派两个差役持书信来庐陵县衙。王阳明接过书信,还没看完,其中一个府役大声道:“你就是新来的知县王阳明吗?同知大人说了,十日之内,倘若凑不足三百二十两银子,你王阳明亲自到府衙回话!”

两个差役刚走,文县丞就叹道:“知县大人,你看看上面来的都是爷!眼看就到吃午饭的时候,咱怎么也要留人家吃饭啊!他们这样空手回到府衙,肯定会在同知大人面前说咱们坏话。如那样,大人这个知县之位,恐怕就不好做了!”

王阳明突然说道:“我王阳明也食人间烟火,也知道这是起码的待客之道。可是,正因为咱县衙没有银子,没有招待上面来人的费用,我说了个一菜一汤,他们就怒气冲冲走了!”

文县丞笑道:“知县大人,说实话,但凡上边来的人,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差役,少说也要六菜一汤,临走之时还要奉上几两银子意思意思。更何况他们都有官身,在同知大人左右。大人方才说一菜一汤,等于打他们的脸,肯定是怒气冲冲走了!”

“可是咱县衙不是没有招待用的银子吗?遇到这种事你们怎么办?那六菜一汤的银子从哪儿来?”

“从哪儿来?自古‘鸡鸭不尿尿,各有各的道儿’,咱县衙就羊毛出在羊身上!县衙周围的大街上,不是有酒家吗?就在那儿赊账!咱都是记账吃喝,完了一年下来,用他们的税银相抵,倘他们不乐意,一是给他们涨税银,二是找碴儿让他们关张滚蛋!”

“文县丞,你这是杀鸡取卵!如此,谁还敢和县衙的人打交道呢?这种寅吃卯粮、不断加码的事酒家岂能接受?”

“知县大人,你错了,想在县城开酒家的人海了去了!咱今儿杀了这只鸡取了卵,下一只鸡早等在那儿了。而且在这只鸡身后,还有好多鸡排队等候呢。这叫靠山吃山,有羊吃羊,没了羊,不是还有鸡、兔吗?世上的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自古大活人岂能让尿憋死?”

第二天,王阳明这才了解到,庐陵县自古以来不生产葛布,因这里的地理环境和气候不宜葛生长。但是在庐陵县衙的案卷中,在武宗登基前,专设镇守中官一职。其实这是朝廷在边镇或地方派遣的一种专门收集土特产,向皇帝进贡的专门官员。他的权力和地位,当在巡抚文官和镇守武官之上。他的职责就是专门搜刮掠夺地方土特产。武宗继位之后,因江西土特产较多,故而即向江西布政使司加派了镇守中官,有时也称镇守内官。庐陵是江西省中的大县,不生产葛布,遂被摊派转化成纹银一百多两,县衙就把这些银两分派下去,百姓都拒绝交纳。按县衙规定,凡收不上来的税银,就由粮长赔交。陈江等人身为粮长,已经连着代赔交了三年,到后来不仅银两照交,还要买办葛纱,因交不上来又办不了,故而被抓捕入监。

王阳明了解到这个情况后,立即如实向府衙递交了报告,态度诚恳,但措辞十分强烈,请求府衙一定要解决此事。根据他掌握的情况,按庐陵县人口摊派,本来一年岁银是三千八百两,如今已达一万多两,超出原额五倍之多。至于公差,往来兵马,都要骚扰盘剥。另外,庐陵县长年干旱,瘟疫等经常蔓延,村村寨寨,多有合家而亡,即使有幸存者又为县衙追缴所迫,弱者无奈只能逃窜流离,强者索性聚众为盗,府衙等若不宽赦此事,日久必生大变。

王阳明出于公心,不为头上乌纱帽折腰,大胆为民喊冤诉冤。府衙看了庐陵王阳明知县的报告,事实确凿,又知王阳明在朝野内外的声望,遂批文下来,凡加派的银两一概免除!庐陵百姓闻知此事后,集聚在庐陵县衙大门前,数以万计的黎民百姓,自发地敲锣打鼓,又放爆竹,又舞龙,又扭秧歌,真是一片欢腾!有诗为证:

黎民水火苦连天,

葛布摊派强逼办;

雪上加霜尽忧愁,

村寨破败无炊烟。

阳明立信解民悬,

艰难险阻一肩担;

待到免除批文来,

百姓欢舞喜满天。

按照王阳明来到庐陵做知县第二天的决定,县衙门前重新竖起了鸣冤鼓,大开大门。过去县衙门两侧,是四个衙役值守,现改为两个,从县衙大门到照壁之后的两进院大门皆打开,直至知县的办公大堂,百姓们额手相庆。

第二天,庐陵县衙的公人们仍沉浸在昨日的欢腾喜悦之中,突然有人擂响了鸣冤鼓。王阳明和夫人住在县衙的后院,他急忙放下筷子站起来,拿起乌纱帽,刚要出门,姽婳笑道:“夫君,你干吗这般着急,吃了这半碗饭再去嘛!”

玲儿亦笑道:“老爷,就是啊,吃完再走嘛!”

王阳明摇头笑道:“不,夫人、玲儿,民情如火,半碗饭事小,民情事大啊!”

这时,玲儿突然说道:“老爷,元亨大哥说让老爷出门,别忘吃药!”

王阳明这才想起,这些日子他的胃病又犯了,而且时常咳嗽不停,冀元亨给他找来郎中,按郎中所开出的药方,一早一晚必须喝药。王阳明走到家门口时,玲儿已把汤药端来。王阳明笑着说:“好,按元亨说的办,我喝了它!”

在门口喊冤者是一对年过六旬的老夫妇。还没来到县衙大堂时,王阳明看见文县丞匆忙奔到耳房,他此时没看见王阳明从后院出来。只听他在耳房大声斥道:“你们是怎么搞的?本官一再告诫你们,无论如何要把他二人看住,看住!这可好,他们来喊冤击鼓了,让本官怎么办?”

只听其中一人说道:“大人,请大人指条明路,若放在以前,早把这两个老东西乱棍乱杖打出去了。可是今天该怎么办呢?”

王阳明从后院走进耳房时,只听文县丞说道:“去吧,就这么办!”

当衙役从耳房中奔出来时,其中一个恰与王阳明撞了个满怀,把王阳明撞了个趔趄。衙役一看是知县大人,急忙叩头道:“知县大人饶命!知县大人饶命!小的只顾低头想事,没想到撞到了大人,请大人恕罪!”

这时,文县丞从耳房匆忙出来,他先向王阳明施了礼,才向跪地的衙役喝道:“你这个记吃不记打的奴才,真蠢!长着两只眼睛干什么吃的?快滚吧!”

鼓声一声强似一声。文县丞笑道:“知县大人,你看,我当时说什么来着,这些刁民,咱当官儿的好心好意给了他鼻子,现在他们这不是明摆着蹬着鼻子上脸吗?这鼓打两下听见就行了,偏是打起来没完没了,这分明是到咱县衙示威来了!”

王阳明笑了笑说:“文县丞不必如此,咱是官,人家是民,区区小事,不足挂齿,让衙役传击鼓者进堂!”

老夫妇被衙役领进县衙大堂,文县丞和两人的目光碰在一起,那两人快速低下了头。而文县丞则大声说道:“小心些,县衙的门槛高着呢,小心摔倒了,状没告成,反而又添新祸!”

王阳明坐在正堂之上,冀元亨与卢尚德侍立一侧,文县丞坐在一侧,县尉及典史等公人各司其职。老汉和老妇从没见过如此威严肃穆的大堂,衙役们持威武杖侍立两侧,文县丞大怒道:“大胆刁民,面对知县大人还不跪下,难道要藐视知县大人吗?”

老汉没想到,县丞文思仁这个大仇家就在县衙大堂之上。他刚刚跪下,似是想到有县丞文思仁在,看来今天告状,不但告不赢,而且说不定还要吃堂杖之苦,遂向端坐的王阳明等说道:“大人!草民今儿不告了,不告了!”

老汉说着站起来,拉着老妇人就要走,王阳明离座走到老汉面前,先施了礼,笑道:“老丈,县衙就是说理诉冤的地方,本县绝不会徇私舞弊,包庇纵容犯罪,倘我违背良知,一者愧对天地,二者愧对庐陵县黎民百姓!”

老汉见王阳明如此说,又知道轰动全县的葛布之事,心中颇有些激动。可是当他抬起头时,他的目光又和文县丞凶恶的目光碰在了一起,那灼热如火的目光分明在说:“好啊,有胆有魄,你就告吧,今儿我让你老两口吃不了兜着走!”

此时,王阳明察觉到了老汉和老妇人要告的状,肯定与这个文县丞有关。遂笑着说道:“文县丞,本县突然想起了一件公差之事。这样,今天这个案子本县亲自来审,你呢,和县尉商议公差征夫一事,做一个方案,把庐陵的公差征夫数额分拨下去。”

文县丞知道,以王阳明的性格,这个案子不审则罢,只要一审便会水落石出。他在大堂侍坐,审出来肯定难堪无比。话又说回来,只要击鼓上了堂,就没有不审的案子!正在他左右为难之时,王阳明临时动意的话给他找了个非常合适的台阶。可是他又担心,他前脚走,后脚可能王阳明就会传令衙役去拘捕他,但不管如何,下台阶总比众目睽睽之下被审出来要好得多。所以他急忙站起来应道:“好,知县大人,那下官去了!”

文县丞一走,老汉和老妇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大声说道:“青天大人,草民有冤!草民有冤呐!”

王阳明点头道:“老丈、大娘,你们起来说话!”

原来这老汉和老妇在庐陵县有一处祖上传下来的大宅院。他们的独生儿子原本在朝廷为官,后来得罪了阉人刘瑾的属下,刘瑾一句话就把他儿子打入了东厂大牢中,酷刑受遍,不到三天尸首就从东厂内拉了出来。文县丞知道这件事后,便开始在这老两口身上做文章。他指派属下晚上装鬼,多次恐吓老两口;继而又往院内扔石头;夜间子时引爆竹。更可恨的是,还让算命先生入其宅,给他二人算命。再后来,在他家门口,以庐陵县衙的名义,挖掘大沟,让老两口及其家人无法出入。最后,文县丞又派人出面,要买这座宅院,偏这老汉是倔强之人,宁肯死在院中,也不变卖祖上传下的宅院。(www.xing528.com)

于是,文县丞开始栽赃陷害,让属下扮作盗贼,抢庐陵县衙的银库,然后把库银放在老汉家中,老两口因此被双双押入大牢。但他的属下在茶楼喝茶时,把这件事说出来,恰被来查证此案的衙役听到了,而文县丞一听吓破了胆,急忙找到一个郎中,开具了致人失声的哑药。所以尽管属下伏法,老汉老妇释放,却没法把他供出来。文县丞索性以老汉的名义写了出售宅院书证,晚上派两个属下蒙头遮面,对老汉老妇一顿暴打,在他二人昏死之后,按了手印儿,再后来索性把老两口及家人赶出宅院,文县丞立即着手改换府宅名号,光明正大地住进了这个庐陵县最大的宅院。

王阳明不听则已,听了顿时勃然大怒!让老夫妇坐在一侧,立传文思仁县丞上堂。

县衙内的衙役们昔日对文思仁怒在心里,却不敢言在口中。今天王阳明传他到大堂,衙役们也找到了泄恨的机会,遂把他反扭着押过来。

文县丞的乌纱帽和束带已被衙役丢到地上,他被人反扭着,强压着跪在王阳明面前。他猛地抬起头说道:“知县大人,我文思仁乃庐陵县丞,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王阳明向两个衙役示意道:“且放手,容文县丞说话!”

文县丞看了看坐在一侧的老夫妇,向王阳明说道:“知县大人,大人初到庐陵,庐陵县水有多深,树有多高,大人一时半会儿不会知道。我文思仁可以告诉大人,这两个极其擅长伪装的刁民,信口胡说八道,我是公平、公义地经中人介绍买了他的宅院,别的我什么也不知道!”

王阳明摇头道:“文县丞,依当今朝廷之法,此案在你没有签字画押之前,你依然是文县丞。不过按朝廷新法,你属于涉案嫌疑人。所以,扯掉你的乌纱和束带,并不为过,包括对你用刑都是合情合理的。这样,我这里有方才老人家的证词和案情经过,你看一下是否属实吧!”

王阳明如此一说,文县丞立即汗流满面。心想我文思仁昔日在庐陵县,人人必须尊我、敬我,我文思仁一跺脚,庐陵县城就要为此摇三摇,而今竟成为涉案嫌疑犯。我只和这两个老东西见过两面,除逼他们签字画押出售宅院之外,别的什么都没有亲手去做,没有作恶的证据,随他怎么说,我只要不认账,他王阳明就不能定我的罪。

文县丞看罢强笑道:“知县大人,除了我让他们签字画押出售宅院,前面的一切,都与我文思仁无关,他们是在诬陷我,他们是在血口喷人,这是天大的冤枉!”

王阳明笑了笑说:“文县丞,说心里话,我王阳明不希望县衙的任何人牵涉此案,包括你文思仁。不过你可能还不了解我王阳明,我这个人一向不按常规出牌,擅长逆向思维。这件事其实很简单,但不知你文县丞敢不敢应承,我这心里现在还没有底。”

文县丞见王阳明并没发怒,脱口说道:“那好,只要能洗脱我文思仁的冤情,别说一件,就是一千件事,我也敢应承下来!”

王阳明叹道:“文县丞,你真的敢应承?”

文县丞果断道:“我文思仁心中无事,夜半不怕鬼敲门,我当然敢应承!”

王阳明大声说:“刚才大家都听见了,文县丞敢应承我提出的任何可以证明他清白的办法!这样,文县丞,就从老汉老妇第一晚有人到他们家装鬼,后来扔石头,引放爆竹这些事开始,一个一个证明你文思仁人没有在场,典史准备给文县丞做好笔录!”

文县丞一听皱眉道:“知县大人,自古哪有这样审案的,这些证据应当他们俩提供,与我何干?”

王阳明一拍惊堂木怒道:“方才,你当众说了,别说一件就是一千件,你也愿意,本县只要你提供这一件事,你就反悔了!”

文县丞急忙摇头说:“知县大人,我没反悔,我没想到是这件事!”

王阳明怒道:“既然你不反悔,我这叫无嫌疑反证。文县丞,就按我方才说的一件一件去反证你没在现场,我要一一核实,你说吧!”

王阳明来到后,已经完全掌握了文县丞与县衙公人的亲疏关系,所以没到反证第二件事,就把他的属下暴露出来。王阳明见他暴露一个又一个,自然而然,把文思仁利用县丞之职,逼迫老夫妇把宅院几乎无偿地送给他这件事说出来了。说到最后,有个属下说,把老夫妇打昏之后,抓住其手摁了手印儿,这个大宅院一分一文也没给老者,等于硬抢了过来!

王阳明大怒道:“文思仁,你可知罪!来呀,让文县丞签字画押!”

忽然门外有衙役呼道:“知县大人,吉安知府大人到!”

这是王阳明万万没想到的。他急忙站起来,理衣正冠,率庐陵县衙的人到门外迎接知府胡大人。

吉安知府铁青着脸,草草还了礼,也不搭话,随王阳明等来到县衙大堂,刚一落座,把茶杯一推,怒道:“王知县,文县丞怎么啦?”

文县丞见知府大人一来,立时大呼道:“知府大人,我文思仁在庐陵县做县丞七八年,没想到,王知县一来,就制造了一个惊天大冤案,请知府大人为下官做主,我文思仁冤枉啊!”

知府怒道:“王知县,本府今日闻讯而来,不是要庇护文县丞,而是要看一下,你这个鼎鼎大名的王阳明在庐陵是怎么主政的。你可不能凭着侥幸心理,心高无物,制造一个大冤案,如此会让天下人为你这个大才子失望寒心啊!”

王阳明从知府入衙时起,就见他怀着一腔怒气,他肯定是闻风专程来庐陵为文县丞出气的,遂淡淡一笑说道:“知府大人,今日审案,大家都在,大人不妨问问。一者我王阳明,向来无害人之心;二者我向来对事不对人,请大人明察!”

这时,文县丞怒道:“知府大人,自古以来审案都是原告提出证人证词。但这个不可一世的王知县,却来什么嫌疑反证,让我提供证据。现在,知府大人来了,我方才所说的全都推翻!此事,我只买了他的宅院,其他我一概不认!”

王阳明大怒:“知府大人,下官素闻官高者都有三明之誉,即明德、明心、明事。故而请知府大人评判此事,到底该如何办?方才下官所审之事,难道仅凭涉嫌此案的文思仁一句话,就前功尽弃了吗?请大人公定吧!”

知府一见文县丞要红口白牙翻案,而王阳明所言句句在理,无可争议。心想,不争气的文县丞,你可以说你有冤,但也不能一见本官来,就把刚才所审证人、证词全部推掉,你如此说,分明是让本官来为你公报私仇了嘛!现在,本官必须说公道话,想徇私舞弊已不可能,遂笑道:“文县丞,本府素闻王阳明为人刚正无私、天性良善,并有良知之心,在京城时,就敢与阉人刘瑾相争。所以,本府对王阳明的人品及办案之心没丝毫怀疑,本府只问你王知县方才所审的证词、证人,包括他的涉案嫌疑反证之法,你有何异议?”

文县丞根本不理解知府这番话的真正目的,他以为知府要为他出气,要为他彻底推翻此案。他高声道:“知府大人,方才所说的证人、证词都是在王知县威逼诱导恫吓下做成的。我文思仁素闻知府大人公正无私,我现在彻底推翻此案!包括所有的证人、证词,我文思仁冤枉之情,真比汉时的东海妇还冤呢,可以说冤情大如天啊!”

知府见文县丞越抹越黑,大怒道:“文思仁,这是庐陵县县衙大堂,不是品茶闲聊杂谈的坊间!你现在说出的每句话,你必须负全责,你别信口开河、口无遮拦,好吗?”

“我今天就是要彻底翻案,请大人为文思仁平冤昭雪!”

王阳明笑道:“知府大人,诸位都听听,文县丞说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文县丞要知府大人为他彻底翻案。文县丞,你不是无罪吗?既然无罪,为何还要彻底翻案?这说明你有罪,你有涉嫌此案之情!再者,文县丞要知府大人为其平反昭雪,既然文县丞要昭雪、要平反,说明他承认自己犯了罪,参与了此案,人本有良善之心、良知之心,可见文县丞现在已被邪恶控制,所以他一会儿刮东风,一会儿又刮西风,今天好在有知府大人在,请大人定夺评判,是重审,还是在原来的证词、证人基础上,做最后的认定!”

知府此时不敢有一点偏袒之心,王阳明方才的话把前面的路和后边的路都封死了,推翻重审肯定不可能,那么只有最后认定。

知府皱着眉头长叹一声,心想,在庐陵县,王阳明是一县之主,本府只不过听说文县丞受了冤枉,现在看起来事实清楚,证词、证人如山,而且我乃一府之尊,总不能在庐陵强压知县,以大官压小官。况且这个王阳明最是不好惹,当年阉人刘瑾统揽朝廷大权,几次都斗不过王阳明,结果刘瑾被诛九族、磔于市,何况我一个小小的知府呢。重要的是,今天王阳明知尊长,通礼仪,人家给足了我一个知府的面子,你总不能拿自己的脸面不当回事吧?想到此笑了笑说道:“王知县,本府到庐陵不能喧宾夺主。这样,今日你是主,本府是宾。自古‘主有主道,宾有宾礼。’面对两头舌的文县丞,你说怎么办,本府听你的!”

文县丞见知府如此说,大声说道:“知府大人,当年下官为大人鞍前马后,功劳苦劳之事,想必大人还记在心里吧?下官求大人千万不可如此,万万不可如此!”

知府大怒道:“文思仁,什么当年马前驴后?你我之间何有功劳苦劳之说?看来,你文思仁就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王知县,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王阳明啪地摔响惊堂木,大声道:“文思仁,庐陵百废待兴,黎民百姓还处在水火之中。本县要处置的事很多,本县不想任由你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白白耽误大好的时光!这样,你承认方才本县所审的证人、证词吗?”

文县丞此时心里还想抓住知府大人这根救命稻草,遂说道:“知县大人,承认怎样?不承认又怎样?”

王阳明正色道:“本县承认有承认的办法,不承认有不承认的手段。快说,本县不想在此饶舌!”

文县丞冷笑道:“知县大人,我不承认!就是不承认!”

这时,有个衙役趋近王阳明身边,耳语几句,王阳明摇了摇头,做出无可奈何的样子,长叹一声说道:“知府大人,我王阳明从小一心向善,向来无害人杀人之心。眼前但有虫蚁绝不相踩,而今文县丞出尔反尔,令人厌恶,来人,刑具伺候!”

王阳明令下,早有衙役上前把文县丞迅速捆在大堂柱上,将他的袖口、领口、腰以及裤腿口一一束了,上身与下身放入七八只半大不小的饥鼠。不消一刻,文县丞又号又叫,汗流满面,哀求道:“知县大人,我招!我招!我全招!”

王阳明示意道:“来呀,给他松绑!”

待把文思仁衣袍内鼠儿放出,文思仁瘫卧在地上。他把陷害老两口的过程一五一十全部说了出来。然后双膝跪地,百般乞求道:“知县大人,那两个家丁不是我打死的,我只踢了他俩几脚,绝不会致命!”

知府大怒道:“文思仁,你是知法度的人,那两个家丁已死,你难逃其咎!”

王阳明怒道:“文思仁!两个家丁已死,这是事实!方才你既然说,每个人你只踢了几脚,绝不会致命。那么我问你,当时你和谁殴打这两个家丁来着?”

文县丞想了想说道:“知县大人,没别人,就我一个人。”

王阳明大怒道:“文思仁,既然没别人踢那两个家丁,哪怕只有一脚,人既死,你就是杀人之罪!”

文县丞知道杀人偿命。他大呼道:“知县大人,我……我当时真的不是要有意踢死他们!请知县大人明察,饶我一死!”

这时,知府脸上开始冒汗。他说道:“王知县,依文思仁之罪,杀人偿命,无可非议。可是据本府所知,文思仁在当年庐陵县遭遇大水之际,曾救过人。因此,依本府之意,可以将功补过,免其一死!”

王阳明淡淡一笑道:“知府大人,文县丞救人之事,可有人证、物证?”

知府想了想说道:“知县大人,这件事本府亲眼所见,要说人证,本府可否算作人证?”

王阳明正色道:“知府大人,文县丞救人时大约在哪个时辰?”

知府说道:“大概是酉时吧?对,是在酉时!”

王阳明问道:“酉时,当时文县丞还在庐陵县县衙吗?”

知府想了想说道:“他没在县衙,他那时陪本府巡察。”

王阳明说道:“依知府大人之意,他在陪大人巡察,那么巡察是公务吧?”

知府脱口道:“当然!记得那时本府是奉圣上旨意巡察,当然是公务巡察!”

王阳明笑道:“公务巡察,只有大人和文县丞吗?”

“对,没有别人,只有本府和文县丞!”

“既然如此,知府大人,你们是骑马还是坐官轿去的?”

知府迟疑了一阵说道:“是骑马去的!”

王阳明笑道:“知府大人,一个四品官员巡察不带随从,轻身前往,而且还是奉旨巡察庐陵县?随从也只有文县丞一人,也骑马,恕下官冒犯,这听起来不合常理吧?”

知府内心想救文县丞,但他没想到,王阳明会步步紧逼,而且让人不得不折服。他说的巡察其实纯属子虚乌有。话已至此,再往下还能怎么编呢?再编下去肯定漏洞百出。他索性喝了口茶说道:“王知县,怎么,本府的话,你这个七品知县还要丝丝相扣,一直查下去吗?”

王阳明大笑道:“知府大人,恕下官直言,县衙公堂之上,向无戏言!大人想救文思仁,这无可非议。但要拿出经得起反复推敲的真凭实据来。人命关天,岂容儿戏,请大人恕下官直言!”

知府把王阳明拉到一侧,低声叹道:“王知县,平心而论,这个文县丞过去对本府有恩,本府真的有心要救他!”

王阳明摇头道:“自古杀人偿命,大人若无真凭实据,根本救不了他!”

吉安知府只好向王阳明说道:“王知县,请继续处置文县丞这桩杀人命案吧!”

王阳明摔响惊堂木,高声道:“事实确凿,人证、物证皆已核实,让罪犯文思仁签字画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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