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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阳明全传上-王阳明全传

时间:2023-10-2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第二天吃早饭时,郭铁和周超二人突然跪伏在王阳明面前,把私下接受张锐密信及后来之事,如竹筒内倒豆儿,全都倒了出来。末了,二人把密信双手呈在王阳明面前。从辰时直到申时,任刘瑾百般破口大骂,那守城门的将领说,只要见了圣上的圣旨就开门。由此刘瑾断定,这些将领都听命于兵部王琼。

王阳明全传上-王阳明全传

王阳明回到屋里,想到郭铁和周超喂马时间竟这么长,其中一定有诈。晚饭后,他看了一会儿书,便躺在床上思量他二人到底要干什么。直到戌亥之时,似听到窗外有窸窣的细微响动之声,王阳明用心一听,知道是人走路时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接着听到了说话声。他坐起来侧耳细听,说话之人却是冀元亨,王阳明笑了笑,索性倒头便睡。

第二天吃早饭时,郭铁和周超二人突然跪伏在王阳明面前,把私下接受张锐密信及后来之事,如竹筒内倒豆儿,全都倒了出来。末了,二人把密信双手呈在王阳明面前。

王阳明看了皱着眉头说道:“郭兄弟,今儿我什么话也没说,你为何悬崖勒马,主动向我坦白这件事呢?”

郭铁说道:“王大人,我郭铁受良知的谴责!刘瑾这个至恶、至毒的人,很有可能已残害我的家人,我不能无辜伤害大人,倘我听了刘瑾之命,加害大人,岂不是罪上加罪吗?”

王阳明说道:“周兄弟,杀我这件事,原本是刘瑾下达给郭铁的,你只是督促、协助,为何也主动向我坦白呢?”

周超叩头道:“王大人昔日所言,我周超似是刚刚悟到:自从我为救家人想杀大人那一刻起,上天就警告我,勿生杀欲的邪恶之心!”

王阳明正色道:“呃,有意思,你说说看!”

周超这才把他和郭铁在智善寺六角亭时那群乌鸦的粪便和在平坦的寺院里栽了一跤,摔歪了嘴,以及他和郭铁定好了夜间准时动手杀大人,却有几个人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要他和郭铁悬崖勒马之事一五一十讲给王阳明。

王阳明说道:“周兄弟,其实自从你和郭铁产生杀我之意起,你们原本的良知之心已被侵占,所以上天才向你发出警告。前两次你都置若罔闻,即使昨夜没人阻止你,你二人持剑来杀我,上天也不会让你们得逞,你们还很可能丧失了性命!好险啊,你们总算及时悬崖勒马,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周超起身谢道:“多谢大人教诲,周超一定铭记在心!”

郭铁也起身谢道:“万分感谢大人,大人之德,郭铁没齿不忘!”

王阳明笑了笑说道:“二位兄弟,有件事我说给你们听听。当年,刘瑾让宁王朱宸濠劫走了我夫人,逼我上他们的贼船。但自古善恶不同流,我王阳明决不会和刘瑾之辈同流合污,我带几个弟子,驰骋数千里,救回了夫人。但这刘瑾、朱宸濠甚是恶毒,他们竟派吴十三、带领三十个人,从南昌驰马到我的老家余姚,去挖我王家祖坟!”

郭铁切齿道:“这个人面兽心的刘瑾,将来千刀万剐了他!”

周超怒道:“是啊,这种最阴损的事,刘瑾竟也做!”

王阳明坦然说道:“这天天气晴朗,到晚上吴十三和三十个部下带了工具,到我祖坟前,当然,我的三五个弟子要替我守护祖坟。相比之下,我才三五个弟子,而他们是三十人之众。偏这时乌云密布,突然电闪雷鸣,一个炸雷直劈到吴十三的一条胳膊上,当时他就瘫倒在地昏死过去。事后,吴十三被劈掉一只胳膊,腿也瘸了,此外,还有十人被当场吓死了!”

郭铁叹道:“王大人,这显然是上天发怒,也是上天借助雷电惩罚了吴十三,还有那被吓死的十个人!”

王阳明笑道:“我本与你们无冤无仇,就算我与你们有深仇大恨,可是天不藏奸!这就是说,该惩罚谁,不该惩罚谁,上天看得清清楚楚,用不着世人常说的以牙还牙,以恨报恨,以恶还恶,这是上天不喜欢的。况且,倘你们侥幸杀了我,上天会让你俩身带血腥味逍遥快活吗?当然不会!所以,人之恶念莫生,恶事莫做,一旦你做了,你就依附了邪恶!”

王阳明笑道:“你们二人都会看到,天不养奸!刘瑾已经恶贯满盈,罪孽极大,他磔于世的那一天越来越近了!”

郭铁点头道:“王大人,这个我郭铁坚信!”

周超也点头道:“王大人,我也信!”

王阳明把几封信收起来说道:“这几封信,对我来说很重要,这是刘瑾要杀我的铁证。今日我先把它存起来,将来会有大用场的!”

郭铁则说道:“王大人,到那时,我和周超心甘情愿当证人,从而证实王大人的清白!”

没想到,周超才说完这句话,他的嘴就不歪了。

周超伸手一摸,喜道:“王大人,真神了,我的嘴真的不歪了!”

王阳明笑道:“好,这说明你的良知刚刚归来,邪恶立时逃离了你的内心,你心里有了上天!”

张彩在约定的时间没等到张锐,他认为张锐肯定死在了王阳明的弟子手中,于是他就派赵、苏二人到人口稠密之处打探。果然,苏大师看到了一大群人围着张锐的尸体。按刘瑾提供的沿途官员名单,他把张锐和他的武林高手之事如实向刘瑾做了汇报。

刘瑾此时刚侍候武宗居庸关回来,原来武宗在刘瑾的簇拥下,非要亲自骑马到居庸关外打猎,结果镇守居庸关的守关将军,以没接到圣上旨意为由,拒开居庸关大门。从辰时直到申时,任刘瑾百般破口大骂,那守城门的将领说,只要见了圣上的圣旨就开门。最后,武宗原本乘兴而来,却败兴而归。

由此刘瑾断定,这些将领都听命于兵部王琼。他以为和武宗在一起,他就是皇上。可万没想到,皇上没传圣旨,皇上自己照样出不了居庸关,他刘瑾真的还不能为所欲为!

这时,驿站快马送来了张彩的书信,刘瑾看完信,立即传召焦芳等人,火速到后宫见他。

众人刚落座,刘瑾就把张彩的书信念了一遍,大怒道:“王阳明绝非等闲之辈,爷派了两批杀手,现在张锐的飞虎箭队全军覆没,无一生还!张彩的武林高手,刚一交手,就被暗中保护王阳明的弟子刺成重伤。张彩说,这个宋大师有可能成为终身废人。更气人的是,郭铁和周超两个兔崽子根本不听爷的话,早已被王阳明的心学软化了。所以我决定,全部斩杀郭铁和周超的家人,一个都不留!这件事,江彬你亲自执行!”

江彬点头道:“是,千岁爷!”

刘瑾如坐针毡,他从软椅上腾地站起来,在众人面前徘徊说道:“诸位,爷真的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爷现在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禁卫军已经按你们每个人的家庭住处,把你们的家人一一请到东厂和西厂长期居住。你们呢,要想和家人见面、团圆,今后,不,应该说,从今天起,只能到那儿才能看到你们的家人!”

焦芳叹道:“千岁爷,何必这样呢?让诸兄弟心里不踏实,好像人质似的扣押着,依我看……”

刘瑾怒道:“焦兄弟,今儿你说对了!爷若不这样,你们就不知道什么叫齐心协力,什么叫尽职尽责!这几年,爷和王阳明、王华、杨廷和、孙燧等斗,为什么咱们屡战屡败,没有称心如意过一次!这次爷要下全力,宁王殿下也来信了,让咱们这次无论如何要把王阳明杀死,不然,宁王殿下举兵北上东进时,王阳明就是最大的障碍!焦兄弟,咱们没时间了,这是咱和王阳明最后一搏,胜败在此一举!”

江彬说道:“千岁爷,恕我说句不该说的话吧,正像爷刚才说的,王阳明绝非等闲之辈,他有十几名弟子誓死暗中护卫,爷等于派出了三班人马刺杀王阳明。结果呢?都没成!世上的事,有些事可为,有些事无论如何不可为,咱们何必即劳财又伤人死人?这是何苦呢!况且……”

刘瑾怒道:“大家听听,我看你们都得了恐王病!不要忘了,他有再多弟子,也是单打独斗!咱有东厂、西厂、后宫,算起来半个朝廷了,怎么就斗不过一个王阳明呢?”

江彬说道:“王阳明出了京城,他等于逃出了困兽之斗的京城铁笼子,他现在犹如龙归大海,鹰翔蓝天,爷,咱怎么和他斗?”

刘瑾把手一挥,怒道:“得!江彬兄弟,你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现在都闭嘴,咱只说下一步,你们怎么真刀实枪地杀死王阳明吧?”

焦芳说道:“千岁爷,下面按天数算,王阳明该走水路了!这给他的十几名弟子暗中护送增加了难度。如果杭州知府有咱们的人,我看爷您干脆假圣上之名,传旨让杭州知府派出一二百名强弩手,或有武艺高强者做领队,封锁所有水路,只放行王阳明、郭铁、周超三人,形成一个水笼子。如此,王阳明身无双翅,又无龙王爷赐给的什么避水宝珠,他还能再活下去吗?”

刘瑾拍手大笑道:“焦兄弟!好啊!爷让杭州知府选派得力人手,王阳明这回死定了!”

焦芳说道:“千岁爷,此计好是好,但有两点是必要的,一是必须选派一名有智慧、敢干、机变的人,到杭州亲自组织这件事;二是必须有圣上的圣旨才好放开手脚,一举置王阳明于死地!”

刘瑾说道:“圣旨好办!我一会儿去见皇上,就说刚刚收到杭州知府十万火急上疏,有一伙江洋大盗危害杭州知府,请圣上传旨,令杭州知府通力合作,务将江洋大盗缉拿归案,就地处决!至于派谁出京组织这件事,爷还要仔细想一想。这样,哪位弟兄肯去做这件事,爷拿出一百两纹银作为奖赏,谁去?”

众人皆不语。

刘瑾笑着说:“这样,爷再大方一些,三百两纹银,谁去?”

众人还是无人应答。

刘瑾笑道:“五百两!如果没人去,焦兄弟就你了!”

焦芳挥手道:“千岁爷,我可离不开,现在润色、批答奏折和上疏,非我莫属,我不能去,咱不能因小失大对吧?”

刘瑾笑道:“这样看来,这件事非江彬兄弟不可!五百两银子,爷马上让人去拿!”

江彬摇头道:“千岁爷,我手无缚鸡之力,只是嘴上能说几句中听的话,我可没这本事!”

刘瑾怒道:“江彬,爷知道,只有爷、焦兄弟和王阳明有切齿之恨,你们都和王阳明无深仇大恨!但是,你们都是爷一条绳上拴的蚂蚱,忤逆篡位乃大逆不道之事,是死罪!爷死你们也必须死,爷荣你们也必须荣,这件事就江彬兄弟了!”

江彬叹道:“千岁爷,如今真要赶着鸭子上架,真是让我十分为难!可是此事看来非我莫属了!不过,千岁爷,下官有个条件,请千岁爷一定应承下来!”

刘瑾说道:“好,你说!”

江彬说道:“此次我去杭州组织这件事,如果成了,我江彬分文奖赏不取。但是如果败了,千岁爷也不能伤我性命。只要千岁爷同意这个条件,这件事我就同意干!”

刘瑾说道:“好!但你必须尽心尽力,不可懈怠!”

江彬原打算和家人见一面,但拿到圣旨的刘瑾怕江彬节外生枝,告诉江彬,和家人见面事小,去杭州组织督办此事,乃大事中的大事,不可耽搁,马上出发!

因为银两分配问题,张彩挑唆赵大师和苏大师发生矛盾,赵大师杀了宋大师,三人匆忙将宋大师埋了。

江彬和两个侍从日夜兼程,驰马来到杭州后,立即和在杭州等候王阳明到来的张彩及赵、苏二位大师见了面。

张彩待双方施礼,风趣地向江彬说道:“江彬兄弟,我说什么来着,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王阳明这只独角兽,今必死于江彬兄弟之手!”

江彬挥手道:“张兄,咱兄弟俩见面就说最实在的,千岁爷,他这是死撵着鸭子上架,我江彬只能硬着头皮来杭州。张兄,相比之下,千岁爷更欣赏你,你说这件事怎么办吧?我江彬全听你的!”

张彩摇头道:“别介!江彬兄弟,现在你是主帅,我只是个小卒子,这叫主次分明,我是来听你号令的,是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杭州知府请江彬、张彩等吃了饭,又喝了烧酒,江彬这才按刘瑾来时制定的方案,开始分配各自职责。杭州知府派出了校尉叫作高天雷,他率五十名猛毅之士,主要负责水面和陆路追击,他们每人配备了马匹、长剑、弓弩、竹箭,而且水面上备了四五丈长的快船。另有杭州知府派出正五品同知祁大龙,率领一百名士卒,包括衙役等,主要在各交通要道、通衢之处,设立盘查点,重点阻止王阳明弟子混入。用刘瑾的话说,用细网网住过江鲫鱼,合围两厢,只给过江龙王阳明留下一条通道,待其进入伏击圈,则由校尉高天雷率五十名猛毅之士,先以长剑攻之,末了用箭雨群攻之。如此,则王阳明定难逃必死的下场!(www.xing528.com)

张彩见此次能稳操胜券,主动请缨和两名武林高手配合高天雷,务必阻断王阳明退路。同时,把郭铁、周超也列入诛杀之列。

王阳明得到了郭铁和周超的密信,视其为扳倒刘瑾的至宝。他担心千里迢迢万一遗失,后悔晚矣。他在晚上入住客栈之后,把这几封信细细缝在贴身的衣袍上。

与此同时,一直不露面的冀元亨心里非常清楚,自从智善寺京城的武林高手与他们交手后,和他们对阵的那个剑客一定受了重伤,短时间内,为首的张彩不会轻易来刺杀他们的老师王阳明。

一向不爱说话的金岸,这天晚上向冀元亨说道:“大师兄,马上就要到杭州了,你们想过没有,我们应该做好准备,防范张彩的阴谋诡计!”

金岸这一句话使大家顿时来了精神。田庄笑道:“冀兄、卢兄,我们老家有一句话叫作‘蔫独萝卜,辣死人’!看来我们的金兄弟是口吐金玉良言,挥手指航向了!金岸兄弟,你说!”

金岸说道:“我想张彩是刘瑾最器重的爪牙,他的花花点子最多。自从他派杀手试探我们以后,就再没有出现过。可是他们一直跟在老师身后,绝不会自己择机下手,他很有可能和在京城的刘瑾联系。刘瑾呢,一定会抓住这次千载难逢之机,让杭州知府派人和张彩等两面或多面夹攻,老师这次的处境,当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危险!另外,张彩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存在,在杭州不会轻易放过我们,或者说他想好了对付我们的办法!”

正在这时,那两个盯着张彩的弟子回来了,向冀元亨说道:“大师兄,我们看到了,后宫的江彬带着两个侍从,驰马入了杭州知府衙门,江彬的到来,肯定与老师有关!”

先时,冀元亨兵分两路,一路前来杭州打探情况,另一路跟在老师之后继续保护。将进到杭州地界之时,在钱塘县城门口有哨卡,陆路交通要道有,水路江口江边也有。到中午的时候,王阳明和郭铁、周超三人化了装,才从陆路进入水路,而冀元亨等十五人,无论化什么样的装,也没能从钱塘县城门口江边入内,被卡在了外边。

张彩也并非酒囊饭袋,他只身提前去了杭州知府府衙,等候江彬到来,却让赵大师和苏大师化了装,跟随王阳明通过了钱塘县城门口。就是说王阳明、郭铁、周超三人,加上赵、苏二人,都进了钱塘县城内。

待张彩与江彬等议事时,苏大师驰马奔到杭州知府衙内,向张彩说道:“张大人,我和赵大师看到了王阳明他们入住的客栈,是现在一锅端还是怎么办?”

江彬说道:“别介!此种事不宜白天做,待天黑时,悄悄包围客栈,只要把前后门、窗户等封死了,我就不信王阳明能跑了!”

张彩说道:“苏大师,你马上回到赵大师处,两眼一动不动地盯着王阳明,这回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再逃走了!”

江彬说道:“苏大师,那王阳明的弟子们呢?他们没有进入钱塘县城吧?”

这时杭州知府笑道:“江大人、张大人放心,本府已给钱塘县衙崔知县下达密令,凡二十岁至三十多岁的男子,一个也不准入内,除非他们化装成六十岁的老头,或是十几岁的孩子,不过本府还要求属下检查,要揪胡子、摘冠巾、裸上身,有这三点,他们只怕过不了关口!”

江彬大笑道:“这个主意好!好!”

杭州知府笑道:“江大人放心,不光陆路,水路亦是如此,王阳明的弟子们无论如何也进不来!”

江彬说道:“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天色黑下来,知府大人,高校尉有事吗?他怎么还没来?”

杭州知府点头道:“江大人,本府这次要高校尉务必活捉王阳明。他去做一件事,他只要一来,本府就可以断定,今晚百分之百活捉王阳明!”

直到申时,那个叫高天雷的校尉,才率五十名猛毅之士,雄赳赳气昂昂地来到江彬等人面前。每个猛毅之士身上多了一个布包。

冀元亨从来没有像今天发过这么大的脾气,现在最让众人担心的是,恩师他们过了交通要口,而他们十几个人一个也没过关,等于说恩师与他们断开了,暗中保护成了一句空话。他怒道:“诸位兄弟,咱们都是恩师培育的精英,现在恩师和咱们分开了,摆在恩师面前的是刀山火海,还是天罗地网,咱们无一丁点儿能力再去保护,再去为恩师分忧,你们都想想怎么办!”

卢尚德叹道:“冀兄,你别光发火,现在大家谁心里不急?可是光急有什么用,关键还在于想办法!办法!”

田庄叹了口气说道:“你们都看过了,钱塘县城墙非常之高,咱没有绝招,别说城墙上不去,就那两丈多宽的护城河,只要吊板一升起,没有木板,咱怎么到城墙脚下!”

这时,那个叫玉松的弟子说道:“大师兄,我和天顺按你说的话,围着钱塘县城墙跑了整整一圈,确实只要东南西北四座城门一关,人就真的无法进去。现在,我们山穷水尽了!”

金岸突然说道:“大师兄,方才咱们不是路过了一座兵营吗?他们肯定在城外专门负责守候杭州知府衙门。”

卢尚德摇头道:“得,金岸师弟,兵营与咱有何关系?”

金岸微微一笑道:“二师兄,你忘了,兵营内有刀枪武器库,可能还有炮库,有炮库就有炸药,只要咱们弄了炸药,再弄一把紫檀弓,二师兄不是箭法好吗,你只要把护城河上吊桥的绳子射断,那踏板不就落下来了吗,踏板一落下,咱们就可以如履平地,到达城门口,接下来炸药一堆,还怕炸不开吗?”

冀元亨喜道:“金岸师弟,这个主意好!可以说是咱们当前入城的最好办法,我看现在就分头行动!”

金岸摇头道:“大师兄,先别急,这种事只能夜黑风高之时方可动手。老师曾说:‘兽之动,必先爪牙;禽之动,必先嘴距;螫虫之动,必以毒;介虫之动,必以甲也。’我们只要乘了势,得了要领,何愁进不了这钱塘县城呢?”

冀元亨笑道:“好!金岸兄弟,这叫‘凤凰落在大殿顶,三年不鸣,一鸣惊人’。能把恩师平常说的话潜记于心,到情形紧急时,能把恩师的话活学活用,转化到解救当前咱们危难,这就是锲而不舍、水滴石穿之功效!金岸兄弟当为吾等楷模也!”

冀元亨点头道:“我记得书上这样说,长生、安乐、富贵、尊荣、声色、喜悦,此十二个字,乃人生庆言也。而死亡、忧患、贫贱、苦辱、刑戮、诛罚,此十二个字,乃人生吊言也。人与贵者谈,言吊则怒;与贱者谈,言庆则悦;此乃与人交谈结识之至理。当然,合其心,迎其意,或庆或吊,以惑其志;情变于内者,形变于外,常以所见而观其所隐,所谓测隐探心之术也。”

田庄站起来说道:“大师兄、二师兄,时间不早了,先吃饭,再做今夜入兵营的打算吧!”

冀元亨亦站起来道:“好,分头吃饭去!”

将至酉时,张彩、江彬、高天雷三人悄悄在苏大师带领下,来到了赵大师正在观察着的顺天客栈。不知怎么,江彬一抬头看到“顺天”二字,心里不禁打了个寒战。

张彩低声问:“赵大师,王阳明他们在客栈吧?”

赵大师点头道:“张大人,他们在。他们吃饭都没有出来,现在只要围上去,准一窝端!”

江彬说道:“端什么?我说过天黑之时动手,现在真打起来,你能和王阳明打多少个回合?他跑了找你要人啊?自古‘君子用智不用力,攻心在上,攻城在下’嘛!”

张彩看了看高天雷打开的布包,问道:“高校尉,你手里这是什么?一会儿有用吗?”

高天雷笑道:“张大人,此乃飞云网。王阳明不是会武功吗?他肯定能飞檐走壁。但是,只要下官手中的飞云网往空中一撒,再高的武功,哪怕踩水如履平地的轻功,在我的飞云网之下,也会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能被活捉!”

张彩皱眉说道:“江彬兄弟,我从高校尉飞云网想到了阻止王阳明逃跑的办法。”

江彬喜道:“张大人,什么办法?请讲!”

张彩说道:“咱们把王阳明可能逃跑的地方,都拴上绊马索,上面再拴上铜铃铛,既能绊倒他,又能知道他往哪跑,岂不更好?”

江彬想了想,他和王阳明本来无冤无仇,甚至还暗中帮助过王阳明。可今天他无奈被刘瑾逼到了杭州,组织人马来刺杀王阳明。所以他事先向刘瑾说了条件,不管事情成败,都不要奖罚,只是不能伤害他性命。听了张彩这个分明要置王阳明于死地的办法。他叹道:“张大人,话虽如此,但任何事情有其利,则必有其弊。你布下绊马索,安挂了铜铃铛,他王阳明不能跑,咱们的人也跑不得。算了,不必放这些东西!”

高天雷笑道:“张大人,的确不必如此,下官这五十名猛毅之士,绝非一般的士卒,真打起来,他们能以一当十。况且,王阳明只是个文人、文官,又有我这飞云网,看吧,一切包在我高天雷身上!”

要论冀元亨等和当年王阳明修建威宁伯王越墓时雇佣的流民民工,有着智慧上的差别。钱塘县城外驻扎的兵营,多年无战事,这些懒散惯了的将领士兵,早已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三五月不练一次兵,将领士卒们,除了一日三餐外,就是到钱塘县城或附近县城闲逛,狎妓成风,酗酒滋事,县衙管不了驻军,只能告到知府,知府倘有乱事、匪盗之事,自是依靠着兵营,所以只能不了了之。这就给冀元亨等夜盗炸药提供了便利条件。

一切准备就绪后,卢尚德如愿获得了一把紫檀硬雕弓,拉开此弓,需三百斤之力。在漆黑的夜里,吊桥及吊板上的绳索几乎看不清楚,照明方便卢尚德射箭的事,田庄想到了,故而他把盗来的火药做成烟火。

冀元亨等伏在护城河前,他一挥手,金岸点燃了烟火,药引线滋滋点燃后,那烟火像一道火光喷射出来,光高丈余。卢尚德叉开丁字步,左手如托婴儿,右手奋力把紫檀硬弓拉满了,瞄准了那拴在吊板上的麻绳,嗖的一箭射了出去。

卢尚德不负众望,真个是箭到绳断,只听咣当一声巨响,那吊板落在了护城河两岸。

或许真的是上天相助,方才在护城河边燃放烟花,包括那吊板落下时的巨响,竟没有引起守城士卒的任何注意,至于没有歇息的百姓,更不管此事了。

冀元亨事先和大家约定,吊板落下后,必有声响,待无任何异常情况时,大家再通过护城河木板。见无异动,冀元亨一挥手,众人才鱼贯过了吊桥,来到城门之下。冀元亨急于炸开城门,刚要点燃药引线时,田庄奔过来低声道:“大师兄,先别点爆,现在咱们不能入城!”

卢尚德说道:“田庄兄弟,为何不让点燃炸药?”

田庄说道:“大师兄、二师兄,你们当知道,现在钱塘县城内人们都还没有安歇,守卫城门的士卒也没有安歇,容易引起官兵护城反应,这对咱们很不利。我认为,最佳的引爆时间当在三四更时,炸开城门后天也快亮了,进城方便查找老师所住的客栈。”

冀元亨笑道:“田庄兄弟提醒得好,若不然很可能前功尽弃,一旦引起钱塘县衙注意,再想保护恩师就被动了,大家先在此小歇一会儿,四更天快亮时,准时行动!”

王阳明入住顺天客栈之后,向郭铁和周超说道:“入城时,我们三人都化了装,侥幸入了城。可见这是刘瑾和张彩设下的网,这次必将是一场刀对刀、枪对枪的血战!”

郭铁怒道:“王大人放心,我和周超已铁心做大人的护卫!为了保护大人,死有何惧?”

周超笑道:“王大人,我和郭铁已经从老旧人转变为新人,我们的良知已经回归,人到了连死都不怕的时候,世间无怕事!”

王阳明摇头道:“你们不可轻言死字,我还想和你们一同走到贵州龙场呢!等到了龙场,第一件大事,就是收你们为心学的弟子,让你们开始学道。我要通过心学这个道,让你们无畏生、无畏死,具有纯真良知之心,而且还要懂礼仪,崇尚仁、义、礼、智、信,有学问,将来能为国家效力!”

郭铁点头道:“王大人,为此郭铁静心期待!”

做好了各种防备,王阳明并没有睡在床上,为防万一,他先在灯烛之下写了《绝命诗》二首。到了夜里子时,他蹲坐在屋内东墙角,到四更时又蹲坐在屋内西墙角。

果然,说来也巧,冀元亨他们炸城门时,正是江彬、张彩、高天雷动手之际。高天雷等摸到王阳明客房前时,蹲靠在墙角、手握长剑的王阳明,正利用客栈内微微光亮细细分辨刺客方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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