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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阳明全传上:揪出恶人面目,威慑罪犯

时间:2023-10-2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刘瑾向左右都御史和刑部尚书示意,三人随他进入会审大堂的侧室。“千岁爷,我明白,咱们要借机杀鸡儆猴,让他们明白,千岁爷长着几只眼!”

王阳明全传上:揪出恶人面目,威慑罪犯

刘瑾挥手喝道:“诸位会审大人,请你们主持公道,必须让刘其能向我赔礼道歉,恢复我刘瑾的清誉!”

焦芳亦高声说道:“诸位会审大人,刘其能罪该万死!他今日砍头也罢,磔于市也罢,株连九族也罢,他必须当面向我焦芳赔礼道歉!”

刘其能冷笑道:“哼,你二人是罪魁祸首,怪我当初没留下丝毫证据!你们记住,即使我刘其能无奈做了替罪羊,我至死也不会向你二人赔礼道歉!”

说到此,刘其能高揖双拳向坐在一侧的王阳明说道:“王大人,这个冤案,是刘公公,不,是太监刘瑾指使我干的,焦芳也参与了此事,我刘其能听信刘瑾之言,威逼工部属下二十八人都联名签了字,我刘其能实在对不起王大人了!我今天三揖向王大人赔礼道歉!”

王阳明还礼道:“刘大人,不必!我知道自古‘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好在上天睁眼观看,我王阳明平安无事!”

刘瑾说道:“刘其能,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不当众向我赔礼道歉,恢复我刘瑾清誉吗?”

刘其能怒道:“你休想,大奸佞刘瑾!人到了死时没什么可怕的,我刘其能今误入歧途,做了你的替罪羊,我已经后悔万分。我宁可粉身碎骨,也不会奴颜婢膝向你赔礼道歉!”

刘瑾冷笑道:“刘其能,好!你罪该万死,你死有余辜!今我刘瑾不要你一个死囚的赔礼道歉!也罢,那就让世人诅咒你!让你的魂灵永世不得安宁!”

刘瑾接着向杨廷和说道:“杨大人,罪犯刘其能该受朝廷极刑!可是,工部二十八个属下联名上疏诬陷王大人,此事不可不查,此事不可不究,总不能让他们逍遥法外吧!”

杨廷和皱眉向刑部尚书说道:“大人,朝中律法对此等冤假案件,是何定处?”

刑部尚书看到刘瑾正注视着他,遂说道:“这种案件轻重不一,我们可以继续会审,也可以请求圣上旨意。”

杨廷和叹道:“诸位会审大人、刘公公,依我之见,此案当启奏圣上,然后方可定夺!”

刘瑾正色道:“杨大人,圣上日理万机,每天很忙,待我先奏明圣上之后,再等圣上的旨意如何?”

杨廷和点头道:“好,就这样办!”

刑部尚书说道:“来人,把刘其能打入死牢,把联名上疏诬陷王大人的二十八个工部官员押入监牢候审,散堂!”

刘瑾向左右都御史和刑部尚书示意,三人随他进入会审大堂的侧室。

刑部尚书关上门后,向刘瑾施礼道:“千岁爷,这二十八名工部属下,咱怎么处置?”

刘瑾冷笑道:“哼,你们想,刘其能这个大恶魔,他就是条断开链子的疯狗,他咬我,我决不会就此罢休,这二十八个官员,是刘其能的殉葬品!待我请了圣上的口谕再说!”

“千岁爷,我明白,咱们要借机杀鸡儆猴,让他们明白,千岁爷长着几只眼!”右都御史点头说道。

刘瑾顿时来了灵机,向刑部尚书说道:“我刚才灵机一动,突生一念,叫这二十八个官员死无葬身之地!”

左都御史喜道:“刘公公,你有什么好办法?”

刘瑾示意三人近前,低声向他们说了一阵,末了大声说道:“好,就这么办!”

会审一散堂,杨廷和向王阳明示意,两人向前走了一箭之地,杨廷和说道:“贤侄,刘其能是个替罪羊,他判得冤枉。可是,我明知道他冤枉,又拿不出证据来证明他是冤枉的,这刘瑾真是吃人不吐骨头啊!”

王阳明说道:“杨伯,这个案件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是刘瑾设计的圈套。杨伯你想,刘瑾现在权倾天下,连圣上的奏折、上疏等,都要先交给他审查,由他和他妹婿等在自己私第批答。所以,刘其能他哪敢不听从刘瑾的。现在木已成舟,两张书案,我一眼就辨出真伪。都察院、刑部会审不可能到此终结此事,刘瑾要借机推波助澜,于是刘其能无奈只能做了替罪羊!刘其能怕死,供出了刘瑾,没想到刘瑾死蛤蟆不开口,只向他要证据,这就导致了刘其能替刘瑾做了恶事,末了还要背上磔于市后的骂名!”

“是啊,面对这个替罪羊,咱们手无证据,无法为这个冤案平反昭雪!”杨廷和说道。他作为先帝临终的托孤大臣,当今圣上的首辅大臣,这个冤案他听得非常明白,明知是刘瑾主谋操纵,让刘其能出面组织了这个王阳明诋毁朝廷的书案,现在主谋者逍遥法外,组织者却被戴上了死罪的罪枷,是自己太软弱、太无能,还是刘瑾太狡猾、太张狂,令他无可奈何。

王阳明示意杨廷和在大街上一家小茶馆内入座,他推开茶盏,向杨廷和说道:“杨伯,依我看,刘其能做替罪羊一事,暂且不论,眼下最要紧的是工部联名上疏的二十八名属下官员,这件事必须想办法立即上奏圣上,请皇上出面,让刘瑾的阴谋不能得逞!”

王阳明的话并没有使杨廷和充满必胜的信心,他叹道:“贤侄,会审大堂你亲眼看到了,现在朝内文武官员,似乎都被刘瑾的强权所震慑,都得了一种‘恐瑾病’,都怕引火烧身,大祸临头。连今天旁听的六部和九卿诸位大人们,听了刘其能最后的陈述,也都心知肚明,明白刘其能是替罪羊,但这件事除了刘瑾自首坦白外,世上任何人都拿不出证据。所以刘其能必死,刘瑾只能逍遥法外。至于二十八名联名上疏的官员,要救他们脱离牢狱之厄,咱们也没有任何证据。当然,他们这二十八人谁也拿不出经得起会审的证据,况且,刘瑾就是要借此告诉文武百官,谁敢和我刘瑾斗,这就是下场,以此达到‘顺瑾者昌逆瑾者亡’的目的!”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王阳明从内心深处,感到对不住工部的同僚们,尤其是周德、张大河等,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同僚,由刘瑾强逼联名上疏,到个个披枷戴锁,人人被打入监牢,有可能一个不少地引颈待戮。王阳明长叹一口气,将茶水一饮而尽说道:“杨伯,此事难道真的不能柳暗花明了吗?”

杨廷和不置可否说道:“贤侄,倘天意如此,谁又能扭转乾坤?”

且说杨廷和之女姽婳,这日突然从仆人那听说,今日朝廷都察院和刑部会审王阳明诋毁朝廷书案,她认为这是自己和王阳明见面的好机会,哪怕她不说话,只远远看阳明哥哥一眼,也可以慰藉自己一直牵挂的心。杨、王、孙三家多年来一直交好,姽婳也几次见到过王阳明,他在她心目中的印象是威武、高大、俊雅,既能张弓驰马,也能行笔如云,他是男子中的文武全才者,他是她心中十分羡慕和追求的大美男子、大英雄大丈夫。用姽婳朦朦胧胧的感觉说就是,他是她最最心爱的哥哥,随着年龄的增长,她若几日不见王阳明,心里就开始想他,开始思念他。有时她甚至会聚精会神听自家大门口的任何响动,因为只有门响了,她的心上人阳明哥哥才有可能来到她家中。

姽婳在侍女玲儿陪同下,悄然推开母亲大人的房门,上前施礼,直言道:“娘,听说大街上有人卖糖葫芦呢,婳儿嘴馋,真想到街上守着卖冰糖葫芦的老儿,吃个够!”

严加管教日渐长大的姽婳,是杨廷和的一再嘱托,也是作为姽婳母亲的重要责任。有句话说“子不教,父之过”,当然还有一句话则说“女不淑,母之错”。听了姽婳的话,她母亲摇头道:“婳儿,你是个姑娘家,别整天抛头露面的,你在闺阁里做绣工吧,冰糖葫芦的事,让玲儿去办!”

姽婳一听立即噘起嘴来,抢白道:“娘,闺阁,闺阁,一天到晚,婳儿只能待在闺阁里吗?婳儿快憋疯了!”

见女儿如此,姽婳的母亲顿生怜悯爱惜之心,叹道:“也罢,去吧!不过玲儿,你和婳儿早去早回,切莫在外边待久了,老爷回来会不高兴的!”

玲儿施礼道:“老夫人放心,玲儿记下了。”

姽婳和玲儿一离开家门,便如同打开鸟笼的飞鸟儿,但姽婳最想见的是她心中的阳明哥哥。两人买了冰糖葫芦,一人一串,一边吃一边往都察院和刑部门口走,去等王阳明,可是差役们至少站了两层岗,她们无论如何进不去。

玲儿最懂姽婳的心思,拉着她悄声道:“小姐,我知道,你出来买冰糖葫芦不过是借口,你真正的心思是想见王大人吧?”

姽婳对玲儿毫不隐瞒,说道:“是啊,我阳明哥哥已经好几天没到我家来了,我就是从心里想见到他,哪怕他只对我笑笑,或者说上一两句话,我的心里就暖洋洋的,我真的很想见到阳明哥哥!”

玲儿看了看持刀剑、站在门口的差役说道:“小姐,你今天真的想见到王大人吗,我有办法,准能让小姐如愿。”

姽婳高兴得眉飞色舞,妩媚地笑着说:“玲儿,我的好妹妹,你真的有办法让我见到阳明哥哥吗?”

玲儿故意皱了眉头,说道:“只是怕时间长了些,老爷和老夫人会责怪玲儿,玲儿……”

姽婳心切摇头道:“你放心,反正今天我就想见到阳明哥哥,我爹和我娘如果责怪下来,我就说是我的主意。你放心就是!”

玲儿说道:“小姐,你不是随老爷和夫人去过王大人家吗?咱们就在他家门口等,王大人今儿一定会回家的。”

姽婳一听,立即笑着自言自语道:“是啊,我真笨,工部不能去,但他家门口可以等啊!走,咱们在大街上闲逛会儿,一会儿再去阳明哥哥家门口!”

再说嫣儿身负武宗皇帝圣命,把朝廷内余姚籍的官员几乎全查了一遍,都不符合“怀胎十四五岁言”,最后她把焦点指向了王华和王阳明,嫣儿经过打听,很快找到了王华的家门口。

嫣儿今天没按大街上的妇女发髻梳成扁圆形的桃心髻,她乌发高绾成髻,顶部插一金簪,穿了一件浅色长裙,京城人称月华裙,她浑身上下的装束不像丫鬟,倒像一个出自名门的闺秀。说来也巧,快到王家门口时,走在她前面的王阳明的继母赵氏,不知怎么突然脚下一滑,扑通摔倒在地上。

嫣儿此时正走在她的身后,见有人摔倒在地上,急忙奔上前,伸手把她扶起来,关切地问道:“大娘,你没事吧?”

赵氏非常感激嫣儿相助,她慢慢站起来,笑着说:“姑娘,多亏你伸手相助,若不然我……”

嫣儿用手帕擦着赵氏身上的泥土,见她站起来后踉踉跄跄,似是腿脚不听使唤,便笑着说:“大娘,来,我扶着你慢慢走走看,千万别窝住了火。”

嫣儿和赵氏就这样走在回家的路上,一来二往,话自然就多了,话一多也就更加亲切起来。不一会儿工夫,嫣儿扶着赵氏就来到家门口。

嫣儿抬头一看,两扇大黑门,门楣上大书“王府”两个字,门口两旁各有一株大槐树,正赶上槐花初绽,两株槐树白莹莹的,芬芳的槐花香味儿四处飘散,门口两侧各蹲踞一尊带圆石鼓的半身狮子,它们雕刻得一点也不张牙舞爪,却像是吃饱了喝足了,安然蹲踞在门口。推开两扇大黑木门,进门是迎客照壁墙,洁白的墙面上画着松鹤延年富贵吉祥的画,让人一看就能感觉到,王府是个世代书香门第,是至孝、至忠的中等以上的官宦人家。

尽管嫣儿嘴上推辞,不想进门打扰人家,但她从内心深处,非常感谢上天相助,让她和王阳明的继母邂逅,而她又恰到好处地帮助了赵氏。

王阳明之妻诸氏,听说继母大人路上摔倒,多亏这个年轻貌美的女子相扶,所以像对待王家大恩人似的请嫣儿落座,并恭恭敬敬上了一杯热气腾腾的明前茶。

赵氏笑道:“姑娘,别客气,先喝一盏新茶。”

嫣儿笑道:“大娘,小女子听说王大人去年入仕,他从十几岁就开始写诗作词,他不但诗写得好,而且书法甚有造诣。后来,小女子才知道,王大人原来是书圣王羲之之后。怪不得书法上逼二王,飞云走龙如铁笔银钩,名门之后,一脉相承!”

诸氏见嫣儿如此说,突然似是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妒意。心想,我夫君的事,你竟能说得活灵活现,保不准她是哪个达官贵人家的千金,怎么她对我夫君这么熟悉,便端起茶盏强笑道:“嫣儿姑娘,敢问姑娘贵姓,家住何府?”

嫣儿透过诸氏的神色,发现了她眼神中散发出来的丝丝嫉妒之情,心想,也怪我嫣儿心情高兴,不加思考,如数家珍般说出了王阳明的家底,便点头笑道:“嫂夫人,实不敢相瞒,我家姓黄,就住在黄府。”

赵氏也发现了这个貌美如花的姑娘对儿子王阳明的情况了如指掌,遂问道:“嫣儿姑娘,你为何对我儿王阳明情况如此熟悉,不知姑娘听谁说的?”

嫣儿知道杨廷和、孙燧和王华的关系,她故意说道:“今年初,西北边境告急时,王大人口述的《陈言边务八目疏》,闻名朝野,连圣上都说王大人文韬武略是朝廷难得的干才,这件事文武百官中都传遍了,难道你们家不知道吗?”

赵氏点头道:“嫣儿姑娘,刚才进门的时候,你问我儿王阳明是在余姚生的,还是在京城生的,你这是何意呢?”

嫣儿脱口道:“大娘,以王大人的聪明才智,我听老辈人说,凡这样有本事、不同寻常的人出生时都有预兆,有的紫气环绕,有的祥云高照。总之,像王大人这样的人,出生时肯定与凡人不一样!”

赵氏见嫣儿如此说,她吮了口清茶,笑着说:“嫣儿姑娘,这话说起来就长了,想当年,我听守仁他奶奶说,当年守仁的母亲怀胎十四个月……”

嫣儿一听,心中非常喜悦,脱口接过话来问道:“大娘,天底下人都知道女人怀胎十月,瓜熟蒂落,王大人的母亲那时竟怀胎十四个月,远远超出了正常人,一定是上天赐的,不然怎么会这样呢?”

赵氏点头笑道:“嫣儿说得对!当时,守仁的奶奶和守仁的母亲,为此非常着急。你说,怀胎十四个月,这太长了!果然有一天守仁的奶奶祷告了列祖列宗之后,就坐在院内那棵上百年的大槐树下,也就是在天刚刚亮的时候,守仁奶奶不知怎么就在大槐树下睡着了,这时,她竟做了一个梦!”

“什么?做了一个梦?按说老人家起得早,祷告了列祖列宗,再睡去也正常啊!”嫣儿边皱着眉峰如黛的眉头,边微笑着说道。

“不,可不是这样!嫣儿姑娘,当时,守仁奶奶坐在大槐树下的软竹椅上,她悠然梦见天空中金笙玉笛声悠扬飞来,此时,天空中紫气缭绕,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吉祥旗幡随云招展,一群来自天国的天使拥簇着一个头戴雪白银盔、身披白色铠甲脚踏雪白银光的伟岸的天使,他怀抱一个身穿小红肚兜的婴儿。他胯下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矫健、俊俏的天马。众人皆在一大片彩云之上,他们从天空中悄然飘落下来,那怀抱婴儿的天使,云步走到大槐树下,看了看守仁奶奶,便走进守仁家内屋,微启丹唇,口中似是有话说出,当他从屋内出来后,只见王家大门角处,有一个身长不及五尺,头戴瓜皮帽,满脸漆黑,尖嘴猴腮的世人从大门角处,突然跃起,他的手似乎很长,竟一下子把细长的手伸进窗内,只听屋内守仁母亲大叫一声!”

嫣儿惊道:“大娘,竟有这等事儿?”

继母夫人赵氏接着说道:“尖嘴猴腮的世人,所做的这一切,很短暂,似在一瞬间,刚刚转身的天使见状,皱眉喝道:‘呔!你竟敢在此作祟!’真个声起物落,那头戴瓜皮帽的世人,手竟像闪电一样缩回,再到大门角处看,地上只有一片不足巴掌大小的灰色碎衣片儿。”

嫣儿张了张嘴,又把到嘴边儿的话咽了下去。

赵氏说道:“天使们踏云走后,守仁奶奶从梦中醒来,这时守仁母亲‘哎哟’一声大叫,继而怀胎十四个月的守仁,啊啊啼哭着出生了。”

“好啊,好啊,看来,王大人母亲怀胎十四个月,是上天让天使踏祥云送子而来,真是人间一件稀奇古怪之事啊!”嫣儿说到这儿,接着皱眉说道,“王大人当是神童降世,肯定从小聪明透顶,一岁能言,两岁能字,三岁能歌,四岁能诗,五岁能文,他的机灵和智慧远远超过同龄孩子吧?”

夫人赵氏连连摇头,叹道:“守仁这孩子小时候才怪呢,从生下来第一声啼哭之后,一直到五岁,还不能开口说话,把全家人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光守仁奶奶就亲自到观音庙、土地庙、城隍庙烧香磕头、求神问卦无数,守仁母亲以为自己上辈子造了孽,今世当得报应,每天以泪洗面,除了睡觉就是不停地干活,像赎罪似的,守仁他爹为此也放弃了学业!”

嫣儿看了看赵氏和诸氏叹道:“五年啊,不会说话,求神问卦,烧香祷告,那后来呢?”

赵氏说道:“有一天,守仁奶奶突然说:‘我想起来了,是不是我梦中那个头戴瓜皮帽尖嘴猴腮的人,伸出去的那只长手那么一抓,孩子一声大叫,把孩子头上的话骨弄坏了,长了五年也没长好呢?真要这样的话,那我这大孙子就彻底完了!’”(www.xing528.com)

嫣儿惊奇地问道:“大娘,人人头顶上都有话骨吗?”

赵氏摇头道:“这件事我也不知道,我还是第一次听守仁奶奶说,不过……”话说到这儿,她掰着手指头,笑着说,“嫣儿姑娘,你看人走路有腿骨,人吃东西有牙骨,人听见声音有耳骨,就是人睁开眼睛看东西,两只眼睛不是还有两块眼骨吗?所以人说话当然有话骨啦!不然,那说话声音从哪来的呢?”

嫣儿被赵氏的话逗乐了,她不想打乱赵氏的思绪,便问道:“大娘,那后来呢?”

赵氏接着说:“有一天,守仁奶奶跪下来,祷告了列祖列宗,中午发困时又做了个梦,梦见有人来救她孙子!守仁奶奶知道上天显灵,急忙望着空中顶礼膜拜,说道:‘谢谢上天赐福!谢谢上天赐福!’”

嫣儿看了看诸氏,会心地笑起来,她喝了口茶,又聚精会神地听赵氏接着说。

赵氏笑着描述着。按以往的习惯,守仁奶奶肯定斋戒三日,虔诚祈盼时日到来。她想既然上天告知,祷告什么也不灵,故而她该干什么干什么。恰巧第三日这天,大街上突然人声鼎沸,街坊四邻都奔出家门,说是看到一个似道士非道士,似和尚又非和尚的怪异之人。他穿着破衣烂衫,通身上下肮脏无比。他两只脏污的手拿着一副鸡蛋大的铜铃,身上背一个盛着行头的大布囊,见众人围上来,他一瘸一拐高声喝道,没想到他的嗓音竟如此清脆,如鹂之鸣,似珠儿落玉盘,又像山歌般清脆,只见他两铜铃轻轻相碰喝道:

尘世苦难数不清,

皆怪贪恶诱众生;

酒色财嬉忘本药,

周而复始罪恶中。

拯救尘世一盏灯,

诚心顺天约己行;

欲恶退去罪不再,

阖家得恩享清平。

异人一曲刚唱完,守仁奶奶岑氏就带着已经五岁仍不能说话的孩子,来向异人求救了。

异人围着孩子连转三圈儿,时笑时摇头叹道:“此童儿如何?”

守仁奶奶叹道:“仙家,这孩子生下来至今已满五岁,却不能开口说话,我们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请仙家慈悲为怀,施一援手,救救这孩子吧!”

异人轻拈手指似乎恍然大悟道:“老人家,你们家可是王姓?”

守仁奶奶连忙点头道:“对呀,我家就姓王!”

异人接着说:“你家当院之中可有一株状如伞状的百年大槐树?”

“对!对!我们家是有一株大槐树!”

异人笑道:“好,这就对了!山人今从会稽山上下来,走进你们这余姚闹市,要寻找的正是这个孩子!”

这时有一个年过五旬,长得五大三粗的汉子突然说道:“王家大嫂,现在游走江湖的大骗子太多啦,小心他骗了你,让这孩子……”

那异人转身向那汉子哼道:“好个多嘴多舌之人!”他话音刚落,那汉子就直挺挺地站在那儿,嘴张着,眼睁着,手定格在空中,霎时上不去,又下不来,真个怪呀!

众人见这异人确实神奇,纷纷跪伏下来,齐声道:“仙家降福,仙家降福!”

这时异人微闭双眼,轻轻念动几句真言,遂伸手连抚孩子后背,说道:“开言吧,孩子!你将有经天纬地之才!”

孩子竟大声道:“奶奶!娘亲!娘亲!”

孩子奶奶和母亲泪水涟涟,把孩子抱起来真不知说什么好,众人也纷纷相贺。

异人走到那仍定格的汉子跟前,说道:“你这个多嘴多舌之人,记住好话说三遍,不好也好!坏话说一遍,不坏也坏!”

异人说罢,没等守仁奶奶和守仁母亲相谢,转身便走,旋即众人却不见了他的踪影……

听罢继母赵氏关于王阳明儿时的奇怪经历,嫣儿知道了,原来,那会稽山下出奇才……怀胎十四个月五岁言保江山社稷稳如泰的人,就是王阳明!她达到了目的,便借故笑着离开了王家。

然而,嫣儿心情喜悦地刚走出王家门,迎面走来一位官员,他儒雅俊美,皮肤白净,国字脸,一双浓黑的剑眉,身材伟岸,气度不凡,看起来年龄在三十岁左右。她想,此人气宇轩昂,步态轻盈,他莫非就是王阳明?

此时嫣儿与王阳明迎面只有三五步之距,嫣儿贸然施百福之礼道:“敢问这位官人,你莫非就是朝廷工部的王阳明王大人?”

王阳明遇见素不相识的人,对方直接称呼其名的还是第一次。他立刻停下脚步,上下打量着嫣儿,心中思道,这姑娘眉清目秀、皮肤白皙,定是京城内达官贵人的家眷,遂也高揖双拳,笑着施礼道:“姑娘,恕下官斗胆相问,下官与姑娘素不相识,何以知道下官就是工部观政的王阳明?”

嫣儿微微一笑,说道:“大人气度不凡,一表人才,而且小女子刚从你府上出来,故而斗胆一问,便知是王大人!”

王阳明观察嫣儿的面相,知其是个善良、貌美、知书达理的姑娘,遂笑道:“承蒙姑娘美言,下官不胜感激,不胜感激!”

嫣儿问道:“王大人,小女子如果没有猜错的话,王大人一定刚刚从会审大堂回来,看大人喜悦的面容,大人一定赢了此案。”

王阳明一听,对眼前的姑娘肃然起敬,心中想到,这姑娘绝非京城一般达官贵人家的姑娘,她或许出自后宫,她一定知道是当今圣上钦定的此次会审,她究竟……

大凡世上的聪明人,都明白由表及里,举一反三。既然是志在鸿鹄的大丈夫与心存高远的美女子相遇,岂肯擦肩而过?况且,两人短短几句交谈,双方都有滔滔之言未尽之意。

王阳明落落大方施礼道:“姑娘如不嫌弃下官清贫,可否请姑娘移步,到街边茶坊一叙如何?”

嫣儿正想借此多了解一下王阳明,看他是否胸中文韬武略。说大一点儿,也是在为大明江山社稷检验他,他王阳明是否就是先帝诀词中所指的那个“保尔社稷稳如泰”的栋梁人!

嫣儿笑道:“王大人,按礼仪和女人三从四德、七出,孤男寡女不可独处。可是,本姑娘品行正直端庄,一向不为这些清规戒律所左右,更不为男女苟且之事!我清白如荷,洁净如藕,正巧,大人有事,本姑娘也是有事相问,那恭敬不如从命,就与大人在茶坊边喝边说吧!”

于是,嫣儿在前,王阳明在后,两人走进了街边“春香”茶坊。

正巧杨廷和之女姽婳和侍女玲儿也朝这边走来。偏是玲儿眼尖,她向姽婳说道:“小姐,正说曹操,见曹操。那不是你日盼夜想的王大人吗?”

姽婳急忙停下脚步,她按玲儿所指的方向定睛一看,那人果然是王阳明。姽婳直言道:“玲儿,咱们去看看,光天化日之下,在人来车往的大街上,我阳明哥哥在和哪个大姑娘说话!”

玲儿把她一拉说道:“小姐,别!别呀!看王大人的样子,人家在谈正事呢!”

姽婳轻轻一笑,说:“玲儿,你看他俩进了春香茶坊。走,咱们也去喝茶,听听他们在谈什么。”

依玲儿之意,在王阳明和嫣儿走进茶坊之后,姽婳和玲儿才低着头进了茶坊,她们选择坐在王阳明和嫣儿后面的屏风背面。王阳明和嫣儿无论如何看不到姽婳和玲儿,但二人说的话,姽婳和玲儿却能听得见。

王阳明和嫣儿落座之后,店小二放下两杯热茶转身而去。王阳明再次向嫣儿施礼道:“姑娘,你到底是干什么的?为何对会审一事,如此清楚明白,依下官看,绝非平凡人家之女。”

嫣儿在圣皇面前侍奉,六部尚书、朝廷九卿,包括各王侯将相,什么样的朝中大员她都见识过。她端起茶杯不卑不亢,微微一笑说道:“王大人,本姑娘的身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王大人的才能我略知一二,倘你真有雄才大略,是朝廷的栋梁之材,别的本姑娘不敢说,你在朝中但有什么难处,本姑娘可为你化险为夷,保你遇难成祥!”

嫣儿的话,是王阳明万万没想到的。听她说话的口气,大有气吞山河的能耐。她到底是干什么的,竟能说出如此大话,遂谢道:“倘真如姑娘所言,那真是下官三生之幸,三生之幸啊!”

嫣儿正色道:“王大人,你不需要再猜本姑娘的出身,本姑娘知道工部的首官刘其能鼓动下属联名上疏王阳明诋毁朝廷的书案,是圣皇钦定先帝的托孤大臣——今圣皇的首辅大臣杨廷和和刘瑾共同监审,朝廷都察院和刑部联合会审,本姑娘说得不错吧?”

王阳明急忙点头道:“对!对!姑娘说的是!”

嫣儿皱眉说道:“王大人能够轻松回家,看来,王大人的书案是冤枉的,主谋是刘其能,或是另有其人。不过,按照通常习惯,王大人是入仕不久且是刘其能的属下,用不着全工部的二十八个官员联名上疏啊,这不合情理!所以,本姑娘以为,王大人一定得罪了什么人,而这个人和刘其能非常熟,所以就炮制了这么一个书案!本姑娘说得对吧?”

见嫣儿说的句句属实,字字合乎情理,王阳明索性把刘其能的最后辩白告诉了嫣儿。王阳明不求别的,只求姑娘相助,千万要救一下工部二十八名属下官员。

嫣儿听后笑道:“王大人,本姑娘所猜没错,果然是阉人庆父所为,他的手真长!可是,你王大人与他有何恩怨?他为何对你下死手?呃,王大人,本姑娘明白了。”

王阳明点头道:“下官请教,姑娘明白了什么?”

嫣儿说道:“一者,王大人之父先前做侍讲时,这个阉人因王老大人所讲唐朝李辅国与张皇后表里用事之典故,曾挨过先帝的重打;二者,阉人明白,今杨大人、孙大人以及令尊大人,乃朝中人人皆知的三个至交好友,他是想断其一指,使三人之桩从此难以立足。”

王阳明频频点头道:“姑娘真乃女诸葛也,说得一点儿也不错。”

嫣儿推开茶杯,站起来施礼道:“王大人,你不需要恭维本姑娘,放心,王大人,这件事本姑娘帮你就是!”

待王阳明送走了嫣儿,姽婳和玲儿悄悄来到他身边。

姽婳施礼大声说道:“阳明哥哥,人家都走远了,你怎么还送人家呢?”

王阳明转身一看是杨大人家的千金姽婳,遂还礼笑道:“婳妹,你从哪儿来的?冷不丁听到你的话,真让我惊讶!”

玲儿向王阳明施礼笑道:“王大人,我家小姐说这么多天没看到你,她想见你,这不从家里跑出来,就为和王大人见一面。”

姽婳通红着脸摇着王阳明的袍袖,笑着说道:“阳明哥哥,你真那么忙吗?这么多天不到俺家里来,婳儿很想你!”

王阳明笑着说:“婳妹,你快长成大姑娘啦,听话,快回家去吧,免得杨伯伯和伯母又要说你在闺房里坐不住。”

姽婳见王阳明如此说,佯装生气道:“阳明哥哥你也是,人家跑这么远来见你,话还没说上几句呢,你就让人家走!”

王阳明把姽婳拉到一边说道:“婳妹,你已经快成大姑娘了,而且你也见过你嫂嫂,我把你当成小妹妹,你牙牙学语时,我在你家里拉着你的手到处跑,但现在你阳明哥哥早已成亲,而且你也已经长成大姑娘了,我和你还怎么能像以前那样在一起玩呢?”

姽婳摇着头说道:“阳明哥哥,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从心里喜欢你嘛,别人怎么看,我才不管呢。”

看着姽婳生气地和玲儿转身走了,王阳明心里一声长叹,他想了想,他和姽婳也只能如此。

王华和继母赵氏以及夫人诸氏果然按王阳明所吩咐的,烧了菜,又烫了酒,当一家人坐下来的时候,王华见王阳明仍不高兴,便问道:“吾儿,会审结束,咱们赢了,你怎么还不高兴呢?”

王阳明说道:“爹,您老不知道,刘瑾这个大阉官,他见会审堂上真相大白,便把矛头指向工部二十八位联名上疏的官员,他不把他们和刘其能置于死地不会罢休!”

王华怒道:“他这是想杀鸡儆猴,看以后谁还敢和他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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