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崇祯历书》及至入清后《历象考成》《历象考成后编》等书的编纂,西方主要的宇宙体系,如托勒密学说、第谷体系、哥白尼学说、开普勒定律等相继传入中国,其中尤以第谷体系影响最大,并在清中前期一直是官方钦定的天文学理论。水晶球体系的影响则日渐式微,甚至很多传教士都明确反对,如邓玉函、罗雅谷、汤若望等在编纂《崇祯历书》时即指出“舍古从今,良非自作聪明,妄违迪哲”,实因今法(第谷体系)更为精密。[38]后来的传教士自不待言。
然而,正如王锡阐所言,“至宋而历分两途,有儒家之历,有历家之历。儒者不知历数,而援虚理以立说;术士不知历理,而为定法以验天。”[39]虽然大部分从事天文历算的学者选择了第谷体系,或者是经过改造了的第谷体系,但对关心宇宙真实结构的许多士人而言,水晶球宇宙模型在清中前期仍有相当的影响。作为历算家的王锡阐和梅文鼎就是其中的典型例子,他们的宇宙模式中均明显有着实体天球的痕迹。
王锡阐对中西历法均有深入研究,他试图改善当时西方传入的宇宙体系,在《五星行度解》中描述了一种类第谷体系的宇宙结构。其中地球为宇宙的中心,在宗动天的牵引下,太阳带动水星、金星、火星、木星及土星围绕地球右旋运行(但相对太阳而言,水星和金星右旋,火星、木星和土星则为左旋)。上述各个运行轨道除了日行规是虚体外,其余均为实体。[40]可见,王锡阐的宇宙结构是第谷体系与水晶球观念的一种结合。
梅文鼎的宇宙模型,本质上与托勒密宇宙体系无异,只是不同意托氏日、月、五星之“本天”纯为几何表示,而是认为天层为有形质的实体:
七政各居其天,原非如木节之在板也。各有小轮,皆能自动,但其动只在本所,略如人之目睛,未尝不左右顾盼,而不离眉睫之间也。若如板之有节,则小轮之法又将安施?即西说不能自通矣。故惟七政各有本天以为之带动,斯能常行于黄道而不失其恒;惟七政之在本天,又能自动于本所,斯可以施诸小轮而不碍。揭说与西说,固可并存而不废者也。[41]
其中的“揭说”,即指揭暄的元气旋涡理论。从中可看出,各星体的运行并非水晶球模型那样的“如木节在板”,而是在相应的各重天中有自己的运动范围。这一种宇宙模型,实为水晶球化的托勒密体系。王氏和梅氏的观念,体现了他们不仅满足于历法计算,对宇宙的真实结构亦有深切的关怀。(www.xing528.com)
正如前面所言,对于揭暄的元气旋涡说,梅文鼎颇有赞誉。但对由此而带来的天球[42]的打破,梅文鼎则表示反对。他说:
故揭氏以丸喻七曜,只可施于平面,而朱子以轮载日月之喻,兼可施诸黄赤,与西说之言层次者实相通贯。理至者数不能违,此心此理之同,不以东海西海而异也。[43]
梅文鼎认为揭暄的宇宙模型为平面,这很难解释天文观测,尤其是黄赤交角的问题,而朱熹天层的观念则可避免这些问题。梅氏进而指出朱熹的天层说与西方的水晶球体系殊途同归,实乃“心同理同”。关于旋涡与天层的关系梅文鼎还说:
问重数既难为定,则无重数之说长矣?曰重数虽难定,而必有重数为长,何也?以七政之行非赤道也。临川揭氏曰天无层数,七政皆能动转。试以水注圆器而急旋之,则见其中沙土诸物近心者凝而不动,近边者随水而旋,又且迟速洄漩以成留逆诸行矣。又试以丸置于圆盘而辄转其盘,则其丸既为圆盘所掣,与盘并行,而丸之体圆亦能自转,而与盘相逆,以成小轮之象矣。此两喻明切,诸家所未及。然以七政能自动而废重数之说,犹未能无滞碍也,何也?谓天如盘、七政如丸,盘之与丸同在一平面,故丸无附丽而能与盘同行,又能自动也。若天则浑圆而非平圆,又天体自行赤道,而七政皆行黄道,平斜之势甚相差违。若无本天以带之,而但如丸之在盘,则七政之行,必总会于动天之腰围阔处,皆行赤道,而不能斜交赤道之内外,以行黄道矣。故曰以有重数为长也。[44]
可见,梅文鼎虽对揭暄以元气旋涡解释天体的迟伏留逆表示赞赏,但因此而废除天层却带来了新的困难。因为天绕赤道转,七政绕黄道转,它们分别在不同的平面。而在揭暄的模型中,所有的天体都在同一个面运行,这与实际的天文观测确为不符。因此,梅文鼎赞成水晶球宇宙体系中的实体天层说。揭暄的元气旋涡还引出了七政以及恒星的“自动”,对此梅文鼎则非常赞同,指出“揭说与西说,固可并存而不废者也。”这也是他接受托勒密体系的原因。[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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