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太祖朱元璋在统一全国的过程中,命邓愈统率大军在山区大肆屠杀农民军,然后又加以封禁。《明史·邓愈传》:“洪武元年,……大军经略中原,愈为征戍将军,帅襄、汉兵取南阳以北未附州郡。遂克唐州,进攻南阳,败元兵于瓦店,逐北抵城下,遂克之,禽史国公等二十六人。随、叶、舞阳、鲁山诸州县相继降。攻下牛心、光石、洪山诸山寨,均、房、金、商之地悉定”。实际邓愈所镇压者并非元朝残余力量,而系农民军。(明)高岱《鸿猷录》卷11《开设郧阳》条:“郧在古为靡(麋)国,……元至正间,‘流逋’作乱,元祚终,竟不能制,国初命邓愈以大兵剿除之,空其地,禁‘流民’不得入”。万历《明会典》卷19:“令荆、襄、南阳等处,深山穷谷,系旧禁山场,若不附籍‘流民’潜住团集为非者,许军卫有司,巡捕官兵,里老人等拘送各该官司问刑衙门,问发边远充军,窝藏之家罪同”。此禁令系成化七年(1471年)所下,时郧阳尚未设治,包括在荆、襄、南阳等处中,令中既称旧禁,想明初曾封禁过,而禁令亦可能大致相同。封禁的结果,使山区在明初数十年间成为一个草木丛茂、野兽众多的地方。乾隆《续商州志》卷9艺文载明赵贞吉《追祀吴公记》:“尝浮汉江横郧而东者屡矣,其地枕秦跨楚,包络深阻,幅员数千里,元季弃之为荒,国初歼之为墟,间置数县,以领其遗民,而在三省之徼,司燎击柝弃而不守者殆数十年”。赵贞吉曾多次亲历其地,他所描述山区荒凉的情况是比较可靠的。禁令虽相当严厉,但实际执行时打了折扣,所以在当时犯禁入山者即已有之,《明实录·宪宗实录》就记载“荆、襄、南阳等处‘流民’所在,有自洪武以来住成家业者”[1]。其后,随着土地兼并愈来愈剧烈,犯禁入山的农民就愈来愈多了。
明代中叶,大批的破产农民辗转迁徙,逐渐进入山区。因为山区“地界湖广、河南、陕西三省间,又多旷土,山谷阨塞,林菁蒙密,中有草木,可采掘食”[2]。明初至明中叶,究竟有多少人口移入山区,根据历史资料可以作一个粗略地推算:据项忠的两个奏疏的记载,当时被迫迁徙出山的农民人数接近一百六十万人[3]。项忠强迫移民后,明政府又派原杰去进行所谓·“安抚”,他派人跑遍了荒山野谷去搜检人口,共“得户十一万三千有奇,口四十三万有奇”[4]。徙出的人口与留下的人口相加,为二百余万人,这就是徙入山区人口的总数。可以说明从明初至明中叶移入山区的人口在二百万以上。
最初明政府采用高压政策,用武装镇压来对待逃亡到山区的农民,为了生存,农民不得不起来进行武装斗争,于是先后爆发了两次规模较大的起义,均由于明政府的镇压而失败。明政府在镇压起义的过程中,大肆屠杀山区的农民,接着又大批驱迫山区的农民出山,《明实录·宪宗实录》记载当时的情况是“兵刃之加,无分玉石,驱逐不前,即草薙之,死者枕籍山谷。其解去湖、贵充军者,舟行多疫死,弃尸江浒,臭不可闻”[5]。这样,山区的人口便大量地减少,据《明实录·宪宗实录》的记载:“房县编户初不过四里,自永乐以来,仕官侨居流移附籍者增至四十余里,各安生业,而忠等逐之,十不存一。其余州县,率皆类此”[6]。人口锐减,缺少劳动力,对山区的开发当然有影响。
明政府在镇压起义后,重申禁令,禁止他处的人民迁徙到山区[7]。尔后,又采取一系列的措施来加强统治。成化十二年(1476年),明政府将山区的十一万三千多户,四十三万多口编入户籍[8],接着明政府又在山区设置郧阳一府和郧县、房县、竹山、竹溪、郧西、上津六县,来统治山区刚编好户籍的居民[9],增置了竹溪和郧西两县,政区的建置和增置,虽然是为了政府加强控制,但也有助于地区的开发。后来,以郧阳为起点,修筑三条路:一抵西安;一抵汉中;一抵南阳,并“增置铺舍,疏凿险阻”[10],发展交通,同样也是为了加强控制,但却密切了山区与邻区的联系,也有助于地区开发。(www.xing528.com)
自郧阳设治之后,禁令已成名存实亡之势,破产的农民不断地进入山区,到了弘治十八年(1505年),山区的人口已增至二十三万五千多户,七十三万五千多口[11]。从成化十二年以后,直到明末农民战争以前,山区没有进行过战争,加以人口的增加,农业稍有发展。明末著名的旅行家徐霞客曾经过山区,在他的游记中写道:“十一日登仙猿岭。十里余,有枯溪、小桥,为郧县境,乃河南、湖广界,……自此连逾山岭,桃李缤纷,山花夹道,幽艳异常。山坞之中,居庐相望。沿流稻畦,高下鳞次,不似山陕间矣。但途中蹊径狭,行人稀,且闻虎暴”[12]。从上面记载的描述来判断,郧阳一带的山间小盆地中,居民是比较稠密,在河谷的坡地上,也开辟了梯田,说明山区的农业较前稍有发展,但从行人稀少和有猛虎出没的情况来看,山区仍是地广人稀,经济落后。
由于山区“西扼秦蜀,东捍唐邓,南制荆襄,北连商洛”[13]。地理形势,十分重要,为兵家必争之地。明末清初,战争在山区进行,前后达数十年之久,先是明末农民大起义时,农民军和明政府军在山区进行激烈的拉锯战;到了清初,夔东十三家义军据川东鄂西反清;其后,三藩起事,襄阳镇总兵杨来嘉,郧阳副将洪福、竹山游击谢泗等响应吴三桂反清;后来,川将谭洪(原为明将降清,后又响应吴三桂反清)又进攻郧阳。战争长期在山区进行,农业经济遭受到严重地破坏,人口逃亡,城郭丘墟,田园荒芜,出现一片荒凉的景象。战后郧阳所属六县的居民不满四千,而房县的编户才一百七十户[14];竹山的遗民“不及十之一,又皆散栖山塞,荆榛满地,野无炊烟”[15];竹溪是“野无三户之村,村无半缗之蓄”[16],可见山区荒凉贫困程度。
清初由于山区地广人稀,封建剥削较轻,在灾荒的年月,就成为破产农民逃亡之所。到了清代中叶,又有大批的破产农民辗转迁徙,逐渐进入山区。严如煜在嘉庆初年著有《三省山内风土杂识》一书,描述四川、陕西及湖北三省交界地区的情况,他说:“‘流民’之入山者,北则取道西安、凤翔,东则取道商州、郧阳,西南则取道重庆、夔府、宜昌,扶老携幼,千百为群,到处络绎不绝,不由大路,不下客寓,夜在沿途之祠庙、岩屋或密林之中住宿,取石支锅,拾柴作饭,遇有乡贯便寄居写地开垦,伐木支椽,上复茅草,仅蔽风雨。借杂粮数石作种,数年有收,典当山地,方渐次筑土屋数板,否则仍徙他处”[17]。山区农民开荒情况大致类此。清初以后,山区的局势一直比较安定,因此,山区的农业经济不仅恢复;而且稍有发展。据《三省山内风土杂识》的记载:郧县“近郊多平原水田,产稻颇佳”,郧西“崇山峻岭,道路畸岖,而山岭之下,多成平坝,居民开成水田,连阡逾陌”,竹山和竹溪“民勤稼穑,于山湾溪角,尽垦水田,其平原之中,锦塍相接,故其米谷之饶,洵阳、白河客民亦借资焉”。反映了当时农业在山区的一些山间小盆地中有一定程度的发达,居民开辟了许多水田,生产的粮食,且能外运供给邻区。与此同时,清朝政府对山区改变过去的封禁政策,听任移民垦荒,于是进入山区的破产农民就愈来愈多了。嘉庆末年,卓秉恬在《川陕楚老林情形亟宜区处》的奏摺中对此有较详的叙述,他说:“山川险阻,地土硗瘠,故徭粮极微,客民给地主钱数千,即可租种数沟、数岭,江、广、黔、楚、川、陕之无业者侨寓其中,以数百万计,依亲傍友,垦荒种地”[18]。他所叙述的地区虽范围较大,但山区也包括在内。在这种情况下,农业仍在继续发展,山区的一些山地,也多被开辟耕种,如《三省边防备览》就这样描叙:“查汉郧一带,复岗叠嶂,山地多未垦,穷民往往流徙其间,开菁耕种”。
清代末期,山区的农业经济呈现出停滞状态,表现在土壤贫瘠,水利不修,农业人口过剩和耕地不足等方面,这在当时的地方志中有所反映:如同治《郧阳府志》卷4,田赋志序:“郧以火种刀耕,日就垦启,地无遗利,人无遗力,惟正赋之供或薄于他所,而岁一不登则道殣相望,夫固壤多硗确,户鲜盖藏,水利不修,浮民日益之故”。同治《郧县志》舆地卷2,风俗:“崇山峻岭,水险滩高,农民服田力穑,较他处尤为勤苦,开山辟土,专恃人力,理有固然,而水利之难,奚啻倍蓰,近山则渠路易塞,滨河则洪水易刷”,同治《竹溪县志》卷15,物产:“昔地广人稀,素号饶裕,今垦闢益多,硗瘠日甚,乐土其长可恃耶”。同治《竹山县志》:“竹邑幅员宽广,昔时土浮于人,又山多田少,水田十之一,旱地十之九,后因五方聚处,渐至人浮于土,木拔道通,虽高岩峻岭,皆成禾稼,每秋收后必荷锄负笼修治堤防,兴工累百,或值夏日淫雨,溪涧涨溢,则千日之劳一时尽废,是为农家苦况”。鸦片战争以后,中国进入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农业经济停滞不前,山区农业也不例外,但除社会经济条件之外,还受自然条件的影响。山区的山地多,盆地面积不大,气温较低,无霜期较短,雨量较少而变率大,这样的自然条件本不宜大规模发展农业,过度的开垦、森林的滥伐、原始的耕作方式,破坏了植被,引起水土流失,使土壤日益贫瘠,渠道日益淤塞,自然条件改变得对发展农业愈来愈不利,这是山区农业停滞不前的重要原因。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