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和日本交往的历史很早。古代两国交往,大半通过朝鲜半岛,将汉文化输送到日本。公元七、八世纪时,情况有了变化。从那时起,日本可以不再通过朝鲜半岛输入中国文化,而是凭藉太平洋暖流流向规律的变化直航中国。日本直接派遣使臣和留学生来到中国汲取中国文化精髓有了捷径,从而促使自己本民族的文化进入兴旺发达时期。日本本民族文化接受中国先进文化影响最明显的例子莫过于文字,据说日本自己的文字——假名,就是由遣唐使吉备真备和日本禅僧空海根据中国文字的特点创制的。新创自制文字,是日本本民族的文字。有了自己的文字,结束了自前借用汉字作自己文字的时代。由此孳乳而生具有日本民族特色的文学和文化。人们把唐代两国文化交流的盛况,称为中日文化交流史的第一次高潮。自此以後,中日文化交流史不绝书。然而直到公元十七世纪,才又一次进入高潮。当代史学家方豪,把这一时期的文化交流现象称为“日本华化最高时期”。(见《方豪六十自记稿》一七六页)人们有理由把这一时期文化交流现象,称之为“中日文化交流史上的第二次高潮”。方豪在文中说:“明末清初,长崎涌到了大批中国人。他们到日本去的原因,不外乎求援、避难、经商或担任译员。据日人中村久四郎的研究,明亡前后,中国人到海外各地求援,而以到日本的为最多。他估计有二十次。……在避难人中,有高僧如真圆、觉海、超然,分别创建长崎三大中国寺庙,即兴福寺、福济寺和崇福寺。有传授汉画的逸然性融。有传授小儿科、并以诗、书名世的独立性易(戴笠,字曼公。与同时去日的另一戴笠,字耘野,同姓名。)有开日本黄檗宗的隐元隆琦,并传中国艺术舆食品,提倡唐风雕塑与建筑。又有心越兴俦、诗文书画、冠绝一时,传授琴道。……”据辻善之助《日本佛教史》第九卷中统计,十七世纪后半叶中国僧侣、文化人,避清兵人关后形成的混乱局面,东渡避难的人士,其名籍籍可考者达五十余人。大批不满清王朝高压统治的大明知识分子的东渡,客观上触发日本在经济、政治、文化艺术领域的深刻变化。如果说,公元七世纪时,是中日文化交流史上的第一次高潮,其特点是日本遣唐使,学问僧前来中国取经,那末,千年之后,又形成了中日文化交流史上的再一次高潮。而新高潮的特点,便是中国文化人前去日本送宝了。本文所介绍的人物,便是第二次中日文化交流高潮中前往日本送宝,备受日本人民的崇敬,而中国人却一直不很熟悉的高僧——东皋和尚。
东皋禅师姓蒋名兴俦,字心越。初名兆隐,别号东皋,惊峰野樵越道人。东渡后以杜多俦或越杜多为名。公元一六三九年,(明崇祯十二年),东皋生于浙江金华府婺郡浦阳县,今浙江省浦江县。浦阳蒋氏,相传为西汉名士蒋翔之裔。东皋八岁出家,在苏州报恩寺落发受具。年十三广游江浙间。年十八谒觉浪道盛禅师于寿昌寺,参研禅法。年三十二任杭州永福寺住持,驻锡西湖四年,年三十七,康熙十五年之秋,离开杭州,登舶东渡。十二月到舟山,十二月三十日抵日本九州萨摩,月坡禅师举为水户天德寺主。后应长崎兴福寺僧澄一觉亮之招。于康熙十六年正月十三日抵达长崎,住兴福寺。翌年,今井弘济请师赴水户。清康熙十九年五月回到长崎,为铁牛、县瑞二僧构陷,诬告师于长崎奉行。奉行日本官职,犹中国之镇守使。七月四日闭师于幽室。水户藩德川光团闻师厄,深愍其冤,再奏幕府并禀将军。翌年七月,蒙准获释,并许其至江户,东皋时年四十有二岁。康熙二十五年,长崎迎其兄蒋尚卿偕妻张斐,康熙三十年五月移居天德寺,康熙三十一年十月六日开山祗园寺。
康熙三十三年春病发。康熙三十四年九月三十日示寂于祗园寺,终年五十六岁。
东皋之东渡,本欲有所作为于明代江山的恢复大业。但事与愿违,中华之事,不复再问,从此潜心传介中华文化。他把中土有数千年优良传统的古琴艺术,广植到扶桑沃土中,灿开了经久不败的艺术花朵,长达二百年不衰。他的书法、绘画和金石篆刻艺术,也给日本文化艺术界带来了深刻的影响。但以琴学的传播最为深邃。四传弟子儿玉空空把东皋尊为日本琴学的发韧者。五传弟子备前玉堂曰:“宽文中归化僧心越,留锡水府,善鼓琴。廷宾传心越弹法。德庙命伶工辻丰前守与廷宾,谋被本邦之乐于七弦曲成也,进奏于殿中,可谓盛举矣。自是后四方稍稍有道琴事者。呜呼!使百年既绝之徽音,再振其响于后世者。心越、廷宾之功,岂不伟哉!(见宽政三年刻《玉堂藏书琴谱》)按文中“廷宾”。即小田东川野(一六八四—一七六三)为东皋再传弟子。廷宾原束阜门人杉浦琴川家僮,受琴艺于琴川,尽传东皋之学。廷宾晚年开门授徒。日本著名琴人设乐纯如、多纪蓝溪、幸田子泉、杉浦梅岳、县空等皆出其门下。门生弟子,多达百人,一时称盛。东皋以后,有小田东川野为之推波助澜,中国琴学得在日本广为流行二百余年而不衰。
关于东皋的琴学师承,由于缺乏资料,现在尚难明确论定其传授渊源。惟据井山竹逸《随见笔录》转载杉浦琴川《东皋谱序》云:“指法者据於庄蝶庵所校正。”又据香亭迁人《七弦琴之传来》称「东皋谱中有其在中土从褚虚舟所学之曲」。按:庄臻凤,字蝶庵,扬州人。生年约早于东皋十余岁,著有《琴学心声谐谱》,刊于清康熙甲辰三年。在东皋东渡前,庄谱即已问世。东皋东渡前已持有该谱,应无疑问。庄蝶庵在《琴学新声》谱中刊其自己创作的琴曲十四首,大部分附有歌词。东皋所刊琴谱亦大部分有歌辞。如北京图书馆庋藏日本明和辛卯(一七七一年)铃木龙校定的《东皋琴谱》所收十五曲皆附歌词。可见东皋琴学即使未能亲炙于庄蝶庵,其受庄蝶庵的影响则是肯定的。至于褚虚舟是何许人,现在还不清楚,今简介《东皋琴谱》在日本刊行的情况,可以窥见东皋琴学在日本流行之普遍。
东皋生前未刻谱,示寂后,弟子据所记,或刊刻,或传钞,皆名其谱为《东皋琴谱》。今据查阜西《清代琴曲集成提要·和文注琴谱》所引松井廉一九一七年刊《谈琴》书中所考,共得《东皋琴谱》三种:
一、宝永中杉浦所编五卷,五十七曲,未梓。(www.xing528.com)
二、享和中宿谷慎更编,文化中二本三岳校订者九卷,四十四曲,稿存上野图书馆。
三、文政中儿岛凤林辑三卷,四十六曲,谓为仅存梓本。
我国亦珍藏东皋琴谱两种,俱属海内孤本:
一、四卷本《和文注琴谱》。此本为乌程周庆云所藏,现归上海图书馆。共收古琴曲四十一首,周氏《琴书存目》称是日本东皋越杜多撰。《和文注琴谱》之名为周庆云所加。可见周庆云不知道作者“东皋越杜多”为何许人。
二、日本明和辛卯(一七七一年)刊、铃木龙辑《东皋琴谱》,收十五曲,皆附琴歌。此谱今藏北京图书馆。我国古琴家查阜西先生藏有此谱钞本。
前年东京友人钞寄东京日比谷图书馆藏书目录,其琴谱部分,记载所藏东皋琴谱多达十种,可见日本民间尚藏有不少未见著录的东皋琴谱。日比谷书目中有《东皋心越自笔琴谱》五十卷,卷帙之浩繁为诸谱之冠。既云“自笔”,当是东皋手迹,应是传世的《东皋琴谱》中最珍贵的版本。长期以来,东皋和尚受到日本人民的尊敬。日本人民不断举行各种不同形式的集会怀念东皋。最近的一次是一九八二年二月十六日到三月二十五日在日本水户市茨城县立历史馆举行的“东皋心越特别陈列”形式的东皋遗存文物展览。日本音乐史学家岸边成雄先生,特撰文介绍东皋在日本传授中国琴学不朽的业绩。作者有幸得到主持这次展览的茨城县历史馆馆长市村正二先生于一九八二年三月十九日寄赠的这次展览的文字和图版资料,弥足珍贵。这次展览说明东皋和尚的高大形象在邻邦友人的心目中永恒不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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