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篪考》立论所借助的最有分量的史料是《礼记·月令》中有关“调竽、笙、竾、簧”的记述,即“仲夏之月”,“是月也,命乐师修鞀、鞞、鼓;均琴、瑟、管、箫;执干、戚、戈、羽;调竽、笙、竾、簧;饬钟、磬、柷、敔。命有师为民祈祀山川百源”。郑玄注:“竾音池,《(世)本》又作篪,同”。[8]
依据周礼,仲夏时节要修葺乐器,为雩祭(炎帝祭)求雨作预备。《礼·月令》的上述文字,对竽、笙、竾(篪)、簧(口弦)的修缮方式,都以“调”字覆盖。暗示了这是对簧乐器系列进行调音的举措。因边棱构造的气鸣乐器,其吹口以及指孔等一旦校正,基本就尘埃落定,无须再经常性地加以修整。只有类似竽、笙等中国气鸣簧振乐器才有经常性调簧的需要,如马王堆西汉軑侯墓中出土的竽,簧片的舌端就残留有银色的调音点珠。[9]而巴乌之类的簧片因易出故障,需经常留心校调(修刮或压簧根使音低;修或挑动簧尖则使音高),甚至替换新簧。鉴于竽、笙、簧三种都具备演奏音阶的功能,故上述记载中被“调”字覆盖的竾(篪)也不会例外。从乐器体系的轨迹考虑,如果竽、笙的构造都为“比竹”,簧(口弦)的发音为“天然”(耦合泛音),则竾会以“窍竹”,即开指孔来构建音阶。
篪为簧振气鸣乐器,还有以下史料的印证。《汉书·礼乐志》记载,汉武帝喜好民间音乐设立乐府,以至到汉成帝时(前51—前7年)乐府的舞乐曲目,已吸收了大量的民间音乐,致使当年董仲舒、公孙弘等大儒都力议废郑卫。到太子汉哀帝(前25—前1年)即位,这位有病缠身需要耳根清静的皇帝讨厌音乐,就顺势裁减乐府。当时由宰相孔光,大司空何武提出方案。将乐府从原编制的八百二十四人中,裁去四百四十一人。[10]当时奏折中强调要保留的,包括了司职音律的乐工,即:“主调篪员二人,听工以律知日冬、夏至一人,钟工、磬工、箫工员各一人,仆射二人主领诸乐人,皆不可罢”。[11]此“主调篪员”一句,透露了在西汉初的乐府中,专门设置有调篪的乐工。曾侯乙墓中的那两支管乐器如果为篪,则它们的构造不需这类专职来伺候。据此对篪施“调”的对象,只可能是簧片。这与上述《月令》的“调竽、笙、竾、簧”记载也相符。为方便商榷,谨将上述裁减的名册摘录于下:(www.xing528.com)
《汉书·礼乐志》:“哀帝自为定陶王时疾,又性不好音。及即位,下诏曰:孔子不云乎:‘放郑声,郑声淫。’其罢乐府官,郊祭乐及古兵法武乐,在经非郑卫之乐者,条奏,别属他官。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奏:‘郊祭乐人员六十二人,给祠南北郊。大乐鼓员六人,嘉至鼓员十人,邯郸鼓员二人,骑吹鼓员三人,江南鼓员二人,淮南鼓员四人,巴俞鼓员三十六人,歌鼓员二十四人,楚严鼓员一人,梁皇鼓员四人,临淮鼓员三十五人,兹邡鼓员三人,凡鼓十二,员百二十八人,朝贺置酒陈殿下,应古兵法。外郊祭员十三人,诸族乐人兼《云招》给祠南郊用六十七人,兼给事雅乐用四人,夜诵员五人,刚、别柎员二人,给《盛德》(汉宣帝的祭祀乐)主调篪员二人,听工以律知日冬、夏至一人,钟工、磬工、箫工员各一人,仆射(主管)二人主领诸乐人,皆不可罢。竽工员三人,一人可罢。琴工员五人,三人可罢。柱工员二人,一人可罢。绳弦工员六人,四人可罢。郑四会员六十二人,一人给事雅乐,六十一人可罢。张瑟员八人,七人可罢。安世乐鼓员二十人,十九人可罢。沛吹鼓员十二人,族歌鼓员二十七人,陈吹鼓员十三人,商乐鼓员十四人,东海鼓员十六人,长乐鼓员十三人,缦乐鼓员十三人,凡鼓八,员百二十八人,朝贺置酒,陈前殿房中,不应经法。治竽员五人,楚鼓员六人,常从倡三十人,常从象人四人,诏随常从倡十六人,秦倡员二十九人,秦倡象人员三人,诏随秦倡一人,雅大人员九人,朝贺置酒为乐。楚四会员十七人,巴四会员十二人,铫四会员十二人,齐四会员十九人,蔡讴员三人,齐讴员六人,竽瑟钟磬员五人,皆郑声,可罢。师学百四十二人,其七十二人给大官挏马酒,其七十人可罢。大凡八百二十九人,其三百八十八人不可罢,可领属大乐,其四百四十一人不应经法,或郑卫之声,皆可罢。’奏可。”[12]
正因篪具簧振的构造,东汉、魏晋才会留下篪具“翘”[13](一说类竽笙的吹嘴,一说此指簧),以及声如婴啼[14]等训。“乐失而求诸野”,朱清泉先生在《中国古代笛属乐器的研究》一文中举例五代王建墓浮雕,认为:“吹篪乐伎却用整个嘴唇包住吹孔演奏”,“即篪的吹孔内有一簧片”15的判断顺理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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