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箜篌的出现含有重要信息。此器初名“空侯”,“坎侯”。考察它的源头,不能不提及《史记·封禅书》中一段很有意思的陈述:“于是塞南越,祷太一、后土,始用乐舞,益召歌儿,作二十五弦及空侯,琴、瑟自此起”。[35]这里有个疑问长久没能引起关注,难道司马迁不了解,远在汉武帝登泰山封禅前,琴瑟早已存在?其实这段文字透露了为配合汉武帝“封禅”,曾对三种乐器进行过大改。据《汉书·礼仪志》:“黄钟之瑟,轸间九尺。二十五弦,宫处于中,左右为商、徵、角、羽”的记载推测,当时的举措是把琴、瑟、空侯的弦数都一概扩展“及”二十五弦,统一依五声定弦。据此,司马迁“作二十五弦及空侯,琴、瑟自此起”之述就不难理解。须关注的是上述设计思路,很明显与《周礼·春官·大司乐》中被寓意以天、地、人的“云和之琴瑟”、“空桑之琴瑟”、“龙门之琴瑟”有默契。对琴仍设散弦以顺天,对瑟设柱以顺地,而空侯则立弦品寓意以人。我认为综合上述史料可窥测到空侯与“龙门之琴”两者的渊源。空侯应是依“龙门之琴”而设计,故具中国本土血统。
《风俗通·声音》称:“空侯,谨按《汉书》,孝武皇帝塞南越,祷祠太一、后土,始用乐人候调,依琴作坎坎之乐,言其坎坎应节奏也”,“或说空侯,取其中空。琴瑟皆空,何独坎侯耶”?[36]我推测“坎”其实是对弦品的又一称呼,弦品在面板上起竖如坎,按弦于“坎”则可以“侯”音演奏,“坎侯”之称很可能由此而得名。
卧箜篌其形如瑟而稍小,后具弦四至七不等。它最鲜明的特征是面板设品,以长拨拨弦、按弦于品演奏。其形可见绘于公元220—240年间嘉峪关南北朝墓中的壁画。
南朝梁代萧纲(503—551)《赋乐名得箜篌》的诗中,对这种乐器也有描述:“捩时初挑吹,弄急时催舞。钏响逐弦鸣,私回半障柱”。[37]
《宋书·乐志一》记载:“空侯,初名坎侯”,“吴兴沈怀远被徒广州,造绕梁,其形与空侯相似,怀远后亡,其器亦绝”。[38]此之绕梁,应是沈怀远制作的一具改良卧箜篌。中国文人有为乐器取名的习惯,故沈怀远托楚怀王“绕梁”之琴命之。我认为“其器亦绝”实是单指沈怀远设置的这件“绕梁”之器。
嘉峪关魏晋壁画中的卧箜篌演奏
中国东北集安棒台子屯高句丽墓壁画中,也画有卧箜篌的演奏姿态。壁画据考完成于高句丽政权从集安迁都平壤之前,为约公元37年至公元427年间的作品。(www.xing528.com)
集安高句丽壁画中的卧箜篌演奏
由集安高句丽壁画,嘉峪关魏晋壁画,《赋乐名得箜篌》诗篇描绘的卧箜篌,反映了这种乐器在魏晋南北朝的传播远及当时国土的东北,西北以及南方地区。
隋唐“清商伎”、“西凉伎”、“高丽伎”、“燕乐伎”等宫廷乐舞中,都仍在使用卧箜篌。如《通典·乐六》记载:高丽乐“用弹筝一、筝一、卧箜篌一、竖箜篌一、琵琶一、五弦琵琶一”,“腰鼓一、齐鼓一、担鼓一、贝一”。[39]
在隋唐收集前朝旧乐的《清商乐》中,收编的一弦琴[40]具十二弦品,[41]不排除它与周代“龙门之琴”间的渊源。直到五代,卧箜篌才逐渐消亡。
卧箜篌在朝鲜半岛被称为玄琴或玄鹤琴。古朝鲜文献《三国史记》卷三三引《新罗古记》:“初晋人以七弦琴送高句丽,丽人虽知其为乐器,而不知其声音及鼓之法。时第二相王山岳存其木样,颇改易法制而造之,兼制一百余曲以奏之。于是玄鹤来舞,遂名玄鹤琴,后但言玄琴”。[42]很明显此七弦琴即是晋代卧箜篌的俗称。[43]
朝鲜半岛流传的玄琴43
现代玄琴设六弦,其中三弦设码如筝,立十六品柱。卧箜篌传入日本被称“箪侯”。日本古文献《笺注和名类聚》卷六:“箪侯谓卧箜篌”。《体源抄》:“卧箜篌长二尺九寸,上阔六寸,下阔五寸一分。其形似琴而小,施五弦,用拨弹之。但今图四弦也。柱诚似琵琶”。[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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