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证先秦瑟的调弦,有一段极其重要的史料,长期没能受到应有的关注。即《庄子·徐无鬼》记载的一次辩论。当年鲁遽的学生曾对老师夸口,称已得老师之道,领悟了可在冬天爨鼎(窑可熔鼎),在夏天造冰(埋水于冻土层)[17]。鲁遽回应,此不过“以阳召阳,以阴召阴,非吾所谓道也。吾示子乎吾道。于是乎为之调瑟。废一瑟于堂,废一瑟于室,鼓宫宫动,鼓角角动,音律同矣。夫或改调一弦。于五音无当也。鼓之二十五弦皆动,未始异于声而音之君’”。[18]这段史料记录了鲁遽曾借助两具瑟进行过一次弦的共振实验,以举证阳(阳律)与阴(阴律)同时能被一个“声而音之君”的弦音所策动发生共振。
那次试验的开端是:“废一瑟于堂,废一瑟于室,鼓宫宫动,鼓角角动”。史料不作“置一瑟于堂,置一瑟于室”,而表达为“废一瑟于堂,废一瑟于室”,废何?这其实是交待了先撤弦,再逐一上弦的运作。其第一式上弦验证以宫弦共振,第二则上角弦,唯独绕过了“鼓商商动”一环,揭示了当时瑟的最低一组调弦并非五音。
到二十五弦都被逐一验证后,鲁遽则另“改调一弦,于五音无当也。鼓之二十五弦皆动”。即能同时策动二十五弦发生共振,揭示了瑟二十五弦的定音参照,只能来自谐音序列,否则实验不会奏效。同时,这些谐音是能供琴瑟合奏的音高。至于那个“未始异于声而音之君”的策动弦。应是一根振幅强大的基弦,其绝对音高却不在瑟的音域之内,故称“音而声之君”却“与五音无当”。下页展示谐音序列的音高格局:
谐音序列的音高结构[19](www.xing528.com)
鲁遽的上述陈述中,有一个很关键的环节,即那次实验对二十五弦的逐次定音,曾安排了精准的谐音参照系,否则此项实验无法奏效。审视了所有客观因素,我认为这些参照范本很可能来自管律。先秦时,管律有较宽的音域跨度。《国语·周语下》记载:牧野决战前夜,周军冒雨誓师,随军瞽师曾吹奏律管对军阵的四次呐喊进行过音高测定。那四个音高被记载为:“夷则之上宫,名之曰羽”,“黄钟之下宫,布戎于牧之野”,“太簇之下宫,布令于商”,“无射之上宫,布宪施舍于百姓”。[20]这“夷则之上宫,名之曰羽”,“黄钟之下宫”,“太簇之下宫”,“无射之上宫”四个音高,应是表示律管13次、15次、17次谐音的奏示。冲绳鼻笛吹出的音阶,也是当年瞽师能吹及的范围。据此,鲁遽对瑟二十五弦的精确定音,曾吹奏过4—13次管谐音作为调弦参照,4—13次管谐音范围,正包含了五音、七声以及先秦传统羽宫、角徵音阶的构建参照。如此,才能实现以基音激发二十五弦的耦合共振。
《庄子》瑟定弦的管谐音参照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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