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吕氏春秋·音律》承载的黄钟、林钟、太簇、南吕、姑冼、应钟、蕤宾、大吕、夷则、夹钟、无射、仲吕生,是属六律六吕的交叉构建,在此可权称“阴阳交叉生”。而《国语·周语下》所陈述的黄钟、太簇、姑冼、蕤宾、夷则、无射生;大吕、夹钟、仲吕、林钟、南吕、应钟生,则是按六律六吕分别构建,可权称“阴阳分别生”。鉴于楚竹书六简的第一简上“宫穆”、“宫巷”、“宫讦”、“宫”四宫相随的格局,呈现了鲜明的“阴阳分别生”特征,这就牵涉到对“州鸠均法”的解读分析。“州鸠均法”可详见“‘州鸠均法’解读还原”一章,以下权作简略交待。
公元前522年,周景王因铸“无射而为之大林”之钟不圆满,隔年想降低标准改铸“无射”,囿于前车之鉴而与伶州鸠讨论,州鸠在回答中陈述过两段非常重要的言论。
其一,《国语·周语下》:“二十五年”,“王将铸无射,问律于伶州鸠。对曰:‘律所以立,均出度也,[14]古之神瞽考中声而量之以制,度律均钟,百官规仪。纪之以三,平之以六,成于十二,天之道也。夫六,中之色也,故名之曰黄钟,所以宣养六气九德也。由是第之,二曰太簇’,‘三曰姑冼’,‘四曰蕤宾’,‘五曰夷则’,‘六曰无射。所以宣布哲人之令德,示民轨仪也。为之六间,以扬沈伏,而黜散越也。元间大吕’,‘二间夹钟’,‘三间仲吕’,‘四间林钟’,‘五间南吕’‘六间应钟’”。[15]
其二,《国语·周语下》:“王曰:‘七律者何?’对曰:‘昔武王伐殷,岁在鹑火,月在天驷,日在析木之津,辰在斗柄,星在天鼋,星与日辰之位皆在北维……自鹑及驷七列也,南北之揆七同也,凡人神以数合之,以声昭之,数合声和,然后可同也。故以七同其数,而以律和其声,于是乎有七律。王以二月癸亥夜陈,未毕而雨,以夷则之上宫毕。当辰,辰在戌上,故长夷则之上宫,名之曰羽。王以黄钟之下宫,布戎于牧之野,故谓之厉,所以厉六师也;以太簇之下宫布令于商,昭显文德,底纣之多罪,故谓之宣,所以宣三王之德也;反及嬴内,以无射之上宫,布宪施舍于百姓,故谓之羸乱,所以优柔容民也’”。[16]
上述包含了州鸠对周代的六律和七律均法构建的完整论述。
首先,他提及了“均”的使用,即州鸠称“律所以立,均出度也”。三国韦昭注:“均者,均钟,木长七尺,有弦系之,以均钟者,度钟大小清浊也。汉大子[予]乐官有之”。[17]
其次,对六个“中之色”所作的关键论述,即“纪之以三,平之以六,成于十二,天之道也。夫六,中之色也,故名之曰黄钟,所以宣养六气九德也。由是第之,二曰太簇’,‘三曰姑冼’,‘四曰蕤宾’,‘五曰夷则’,‘六曰无射’”。在这整段陈述中,州鸠已很清楚地指明,此“夫六,中之色”是生自“平之以六”的六次调弦。在六根弦上才会存在六个“中之色”,即六处二分之一弦节,继而州鸠还明白地解释了,这六个“中之色”的音高是以黄钟为始,太簇、姑冼、蕤宾、夷则、无射为续的六个阳律构建。具体地说,就是奏律管来校定第一基弦为黄钟律的音高后,“由是第之”的后续五次调弦,都是按二律间隔渐次演绎,而最方便的调弦参照范本,为下页表格所示的二处。[18] 1.奏弦3/4和2/3弦节实音构成的9/8(204音分)纯律大全音音程。2.奏弦2/3和3/5弦节实音构成的10/9(182音分)纯律小全音音程,加上锁定绝对音高的“中之色”即1/2弦节,这些就是史料中“纪之以三”的真相。先秦历代瞽师,一定实施过两式“纪之以三”的运作,否则不会出现史料记载中的周景王七律之问。
二律音分值实音调弦范本(www.xing528.com)
上述第一式“纪之以三”的运作,是依弦3/4(相当于十徽)和2/3(相当于九徽)实音所提示的音程范本(即3/4×3/2=9/8,为204音分)来操作,由于此音程的构造比平均律要高出4音分,故演绎至第六弦无射律校定时,会累积升高4×5=20音分的音差,但尚属听感还能容忍的范围。六吕的构建也类此。这就是州鸠言及“纪之以三,平之以六,成于十二”的第一式运作所收获的六律成果,具体参见如下:
均法纯律大全音实音调弦
“纪之以三”演绎六律示意
周景王在听取了州鸠“纪之以三,平之以六,成于十二”的具体陈述后,追问的那句“七律者何”[19]直接指出了先秦还有七律存在。暗示了伏笔于上述陈述中的另一式“纪之以三”运作。这是按2/3(相当于九徽)和3/5(相当于八徽)弦节实音音程为范本的二律音程演绎。因2/3×5/3=10/9,系182音分的参照范本,故理论上每次调弦会导致降低18音分的后果。继太簇弦、姑冼弦、蕤宾弦、夷则弦被逐一调成,到无射弦调定时,它的实际音高已累积降低了18×5=90音分的音差,也就是说比预期降低了近一律的音高,导致了“平之以七”的调弦,演绎出第七律即“黄钟之下宫”或称“无射之上宫”的音高,如下所示:
均法纯律小全音实音调弦
“纪之以三”演绎七律示意
七律后来被误会为七声音阶,即宫、商、角、变徵、徵、羽、变宫;或宫、商、角、和、徵、羽、变宫。其破绽在于七律与七同(亦称七间、七吕)都有构建机制可循。而七声则由阴律和阳律组成,没有所谓阳七声以及阴七声的存在。故以七声来诠释七律,实出于一种无根据的杜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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