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丽[*]
摘要:在郭沫若《宋钘尹文遗著考》的基础上,结合张舜徽、张岱年诸人的研究,考察《管子》的《心术》(上、下)《白心》《内业》和《管子》其他篇目中涉及的“心术”内容。可以发现,“心术”主要包含心、道、精气、虚静、谦抑诸多内涵。心在身体之中,虚静时处于中心地位;内心虚静,神明必存乎其中,必然自得;有诸内必形于外,故德在内心,外形自正,中心至诚,心事自治。人正心安静,则筋骨强劲,道德日新。心情安泰,而又勇敢进取,宽舒其气,广有所容,其形安而意志坚定,故不游移。以礼乐节制内心,誉之不劝,非之不沮。圣人当效法天地之道,行不言之教。圣人意气定然后复归于正,君子执一不失,既精且专,故能君临万物。精气为根本,气在内心,形于颜色。精气无所不在,守之勿失则德成。静能制动,圣人治国,当静身以待。君子做事如同无知无虑,事情做成,看似偶然而成,实则处在虚静之中,因循大道而成。君主若不明于心术,则令不可行。
《管子》四篇研究发轫者为郭沫若,20世纪40年代,他在《宋钘尹文遗著考》中论证《管子》的《心术》(上、下)《白心》《内业》等篇是宋钘、尹文的遗著,[2]引起学界对《管子》四篇的关注。张舜徽在《周秦道论发微》中作《管子四篇疏证》的研究,相关的篇章还有:金德建的《宋钘、尹文所著〈枢言〉〈心术〉〈白心〉〈内业〉等篇的考察》、林之达的《〈管子·心术〉篇的心理学思想》、胡家聪的《从〈心术上〉看早期黄老思想》、吴光的《〈管子〉四篇与宋尹学派辨析》、李存山的《〈内业〉等四篇的写作时间和作者》诸文。
张岱年的观点与郭沫若不同。他的《管子的〈心术〉等篇非宋尹遗著考》,论证《心术》等非宋、尹著作,而是依托管仲名下的管子学派的作品。他根据《汉书·艺文志》所载宋钘、尹文各有专著,而推测刘向编订《管子》,一定是将标题为“管子”的篇章编入,不可能将宋、尹遗著列入,因此四篇当是“管子学派的哲学著作,而不可能是宋钘、尹文的遗著”。[3]裘锡圭的《马王堆〈老子〉甲乙本卷前后佚书与“道法家”——兼论〈心术上〉〈白心〉为慎到田骈作品》,认为现存子书跟乙本佚书最为接近的是《管子》和《鹖冠子》。这两本书都有道、法、阴阳、儒等家思想,都谈“形名”,并且书中还有不少跟佚书相同或相近的段落和文句。《管子》的《心术上》和《白心》,很可能就出于稷下学士中的慎到、田骈一派之手,因为《管子》书中如《四时》《五行》等是阴阳家作品,但在《心术上》和《白心》中,看不到阴阳家思想的成分。这两篇作品的写作年代应该早于采用了阴阳刑德说的乙本佚书,“它们也许可以看作道法家早期作品的代表”。[4]
尽管黎翔凤在《管子校注》中反复提到,《幼官》是《管子》全书的中心点,从《幼官》出发,能够很好地理解《管子》全书的内容。之前的研究者多根据《心术上》《心术下》《内业》《白心》立论。张舜徽《周秦道论发微》对于齐国道家思想有较为详细的论说。之后的陈鼓应《管子四篇诠释》中增加《宙合》《枢言》等内容,亦是为解说《管子》四篇服务。[5]
在《管子》中,“心术”的一种含义,是人认识事物的方法和途径。《七法》云:“实也,诚也,厚也,施也,度也,恕也,谓之心术。”[6]主要包含实、诚、厚、施、度、恕,此六项内容皆自心术而生。《庄子·天道》曰:“此五末者,须精神之运,心术之动,然后从之者也。”成玄英《疏》曰:“术,能也。心之所能,谓之心术也。”《汉书·礼乐志》曰:“夫民有血气心知之性,而无哀乐喜怒之常,应感而动,然后心术形焉。”颜师古《注》曰:“术,道径也。心术,心之所由也。”
张佩纶云:《心术上》“大旨主于清净无为,似与《七法》所言‘心术’微戾。不知虚静其体而实诚厚施度恕其用,未有不虚静而实诚厚施度恕者也”。黎翔凤云,《心术》《白心》《内业》,“书中立论自成体系,为道家之先河”。“心术”在《管子》四篇中,主要论述内心思维的特点和规律,及其如何运用内心的能量来安全自身,治理国家,与《老子》《庄子》的内涵具有一致性。以下将详细分析四篇内容,以明晰《管子》“心术”的特定内涵。
心在身体之中,虚静时处于中心地位,故《心术上》云:“心之在体,君之位也。九窍之有职,官之分也。”[7]耳与目主管视与听,“耳目者,视听之官也”,心不干预视听,各种感官各司其职,“心而无与视听之事,则官得守其分矣”。[8]若心有过多的贪欲,会影响其他感官,物从眼前经过,而目看不见;声音传送至耳边,而耳朵听不见,“夫心有欲者,物过而目不见,声至而耳不闻也”,故云:“上离其道,下失其事。”[9]心因为没有嗜欲,故能统治九窍,因之心在身体中处于君位,“故曰:心术者,无为而制窍者也,故曰君。”“无代马走,无代鸟飞,此言不夺能,能不与下诚也。”[10]内心虚静,必然自得。心之在身体中,处于中心地位,身为心所役使,《心术上》:“心之在体,君之位也。”[11]《荀子·解蔽篇》:“心者,形之君也,而神明之主也,出令而无所受令。”《春秋繁露·循天之道篇》:“心,气之君也。”《素问·灵兰秘典论》:“心者君主之官也,神明出焉。”九窍则各有职司,若百官有其分工,“九窍之有职,官之分也”[12]。心能符合大道,则九窍所司,各循其理,“心处其道,九窍循理”。君若充满嗜欲,则九窍失其所由,故目有所不见,耳有所不闻,“嗜欲充益,目不见色,耳不闻声”,故云:“上离其道,下失其事。”马能奔跑,鸟能飞翔。若不任鸟、马自由行动,而欲以人代之,就不能发挥马和鸟的能力。君代臣亦然,故君主当静观其性,“毋代马走,使尽其力。毋代鸟飞,使弊其羽翼。毋先物动,以观其则。动则失位,静乃自得”。能空虚心之嗜欲,神则入住,修褉以除不祥,神乃留驻,“道不远而难极也,与人并处而难得也。虚其欲,神将入舍。扫除不洁,神乃留处”。[13]人所以智,缘于虚心以循理,如此则其智虽复远投海外,虚心用之,而毋从夺之,将欲求之智,终不知在何处而得之,智既不可得,故人亦无从而求,“人皆欲智,而莫索其所以智乎?智乎智乎,投之海外无自夺,求之者不得处之者。夫正人无求之也,故能虚无”。[14]
内心虚静,神明必存乎其中。《心术上》:“天曰虚,地曰静,乃不伐。”[15]尹知章《注》曰:“言能体天而虚,顺地而静,则道德全备,故不可伐也。”天地处于虚静状态,虚静则立于不败之地。开启心智之门,纯洁心灵之宅,无有所私,心灵因为无私,而神明存于心中。篇内下文云:“天之道虚,地之道静。虚则不屈,静则不变,不变则无过,故曰不伐。洁其宫,阙其门。宫者,谓心也。心也者,智之舍也,故曰宫。洁之者,去好过也。门者,谓耳目也。耳目者,所以闻见也。”[16]
有诸内必形于外,故德居心中,外形自正,心事自治。《心术下》:“形不正者德不来,中不精者心不治。”[17]整饬道德,万物自然得到治理,“正形饰德,万物毕得”。正外形,饰内德,下观而化之,万物尽得其理,“翼然自来,神莫知其极”。有德则因物之义可以逆顺,故能昭知天下,自近以及远,通达于四极,“昭知天下,通于四极”。不要沉迷于感官享受,否则会扰乱感官,扰乱内心,“无以物乱官,毋以官乱心”,内心保持平静安宁,谓之“内德”。《内业》云:“形不正,德不来,中不静,心不治。正形摄德,天仁地义,则滛然而自至。神明之极,照乎知万物,中义守不忒。不以物乱官,不以官乱心,是谓中得。”[18]
人之生存必须保持一种平正之心。若失之则会产生喜怒忧患之情,《内业》:“凡人之生也,必以平正;所以失之,必以喜怒忧患。”[19]心保持安静,则能够保持本来性情,“内静外敬,能反其性,性将大定”。吃饭不能够过饱,“凡食之道,大充伤而形不臧,大摄骨枯而血冱。充摄之间,此谓和成”。若饱食之后不疾速运动,则精气不能够疏通到身体四肢,“饱不疾动,气不通于四末”,饥饿时思考,则饭饱之后更不会废弃思考,“饥不广思,饱而不废”,[20]若年老不思虑久远,则会遇到困难,“老不长虑,困乃速竭”。饥饿时也要思虑久远,年老之时,也要多做打算,于是则心气浩大而勇敢,体气宽舒而广大,身体安定,“大心而敢,宽气而广,其形安而不移”。[21]
人能够正心安静,则筋骨强劲,道德日新。《心术下》:“人能正静者,筋肕而骨强……正静不失,日新其德。”如此则周知天下,远通四极,“昭知天下,通于四极”。[22]《内业》:“人能正静,皮肤裕宽,耳目聪明,筋信而骨强,乃能戴大圜而履大方,鉴于大清,视于大明,敬慎无忒,日新其德,遍知天下,穷于四极。敬发其充,是谓内得。”[23]心情安泰,而又勇敢进取,宽舒其气,广有所容,其形安而意志坚定,故不游移。《内业》:“大心而敢,宽气而广,其形安而不移。”[24]如此则能够坚守内心的安定,而抛弃万端苛杂的事情,“能守一而弃万苛”,不为外物所利诱,不危不惧,内心独乐,“见利不诱,见害不惧,宽舒而仁,独乐其身”,则气运通畅,“是谓云气,意行似天”。[25]
得道之人,内心安宁。人生欢则气和,忧怒过常,则失其纪,《内业》:“凡人之生也,必以其欢。忧则失纪,怒则失端。”[26]过分的喜怒哀乐,有害于道,“忧悲喜怒,道乃无处”,故当以静正为守身之本,“爱欲静之,遇乱正之”。去而勿引,来而勿推,任之而往,福则自归,“勿引勿推,福将自归”。静则得道,动则失道,“静则得之,躁则失之。灵气在心,一来一逝”。[27]道其小无内,其大无外,失之是因为内心烦躁不安,只有内心安定,道即存在于心中,“其细无内,其大无外。所以失之,以躁为害。心能执静,道将自定”。得道之人,内心安宁,无物能够害之,“得道之人,理丞而屯泄,匈中无败。节欲之道,万物不害”。[28]
圣心安,则国家得到治理。《心术下》:“心安,是国安也。心治,是国治也。”心为治理之根本,“治也者,心也。安也者,心也”。[29]圣人治理国家,不以刑罚,不以威怒,而百姓大治,乃是以道为治理国家的根本原则,“所以操者,非刑也。所以危者,非怒也。民人操,百姓治,道其本至也”。大道无极,至丕至丰,非其人则乱,“至不至无,非所人而乱”。[30]有司执制,常弃本逐末,滞于刑政,这不合于道,“凡在有司执制者之利,非道也”。圣人治理国家,其道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若存若亡,道无形无尽,殁世不亡,无所变移,用之不竭,“圣人之道若存若亡。援而用之,殁世不亡,与时变而不化;应物而不移,日用之而不化”。[31]
心自然充盈生成,若有忧乐喜怒欲利,则失其本心。《内业》:“凡心之刑,自充自盈,自生自成。其所以失之,必以忧乐喜怒欲利。能去忧乐喜怒欲利,心乃反济。”[32]心以没有烦乱,安宁为利,“彼心之情,利安以宁。勿烦勿乱,和乃自成”。心之明察,若在其侧,及其求之,则忽忽然而不得,心之微远,如欲穷之,则无其极,“折折乎如在于侧,忽忽乎如将不得,渺渺乎如穷无极。此稽不远,日用其德”。[33]《心术下》:“是故内聚以为原。”内聚思虑,用之不穷,犹泉之有源,不可穷竭,“泉之不竭”,[34]内和则外道,表里无拥,故若泉之不涸,四肢坚固,“表里遂通;泉之不涸,四支坚固”。能用此道,则被及其身,“能令用之,被服四固”。故圣人能够穷于天地,“是故圣人一言解之,上察于天,下察于地”。[35]虽纷然乱,但静而顺之,则自治。《心术上》:“纷乎其若乱,静之而自治。强不能遍立,智不能尽谋。”[36]尹知章《注》:“忘强与智,然后所谋立能遍而尽。”圣人能够使名形相当,“物固有形,形固有名,名当谓之圣人”。道以不言无事为纪,“故必知不言无为之事,然后知道之纪”。君人明于万物同理,故可以为天下主,“殊形异执,不与万物异理,故可以为天下始”。[37]
以礼乐节制内心。人生在世,必须保证公正之心,如此则能够保全其生命,《心术下》:“凡民之生也,必以正乎。”过多陷于喜怒哀乐,则对于养生不利,“所以失之者,必以喜乐哀怒”。[38]《管子》认为乐能够节制怒,礼能够节制乐,礼能够达到敬的标准就可以了,“节怒莫若乐,节乐莫若礼,守礼莫若敬”。[39]人若是外表恭敬,内心安静,则必然回归人的本性,“外敬而内静者,必反其性”。人若是没有利欲之心,在动乱之中,又有静正之心,有所感,然后有言“心之中又有心,意以先言”。意感其事,然后在外呈现,有形然后有理可循,故思之,深思然后得到其道理,故能知其内涵,“意然后刑,刑然后思,思然后知”。[40]
保持平正之心之道在于内心的安定。人生在世,需要保持平正之心,失去平正之心的原因在于喜怒哀乐。《内业》:“凡人之生也,必以平正。所以失之,必以喜怒忧患。”[41]诗歌能够止怒,快乐能够去除忧愁,礼仪则能够节制乐,守礼以敬重为限度,保持敬的状态以静为最好,“是故止怒莫若诗,去忧莫若乐,节乐莫若礼,守礼莫若敬,守敬莫若静”。故内心安静,外表保持敬重之心,则“性将大定”。[42]誉之不劝,非之不沮,因为美恶自见。《白心》:“人言善亦勿听,人言恶亦勿听。”[43]人言善,我不以之为善;人言恶,我不以之为恶,无心而待,则淑然和美,善恶自清,无以善恶之言受到影响,“持而待之,空然勿两之,淑然自清,无以旁言为事成”。[44]无听其利口之辩言,万物之归,当顺而容之,其美与恶,终自显见,“察而征之无听辩,万物归之,美恶乃自见”。[45]
道不是花木,没有根茎花叶,万物得之而能生,万物得之而能成,《内业》:“凡道无根无茎,无叶无荣。万物以生,万物以成,命之曰道。”[46]道视之不见,听而不闻,布满天下,无所拥塞,《白心》:“视则不见,听则不闻,洒乎天下满,不见其塞。”[47]然得道之人颜色与肌肤能够体现,然不知其何时往来,“集于颜色,知于肌肤,责其往来,莫知其时”。[48]道处方则方,处圆则圜,不知道者,不得其门,“薄乎其方也,韕乎其圜也,韕韕乎莫得其门”。[49]“道”无所不在,无所不包,其大如天,尹知章《注》曰:“无不覆也。”广阔如大地,尹知章《注》曰:“无不载也。”道重如巨石,轻如羽毛,尽管如此,然民众所知甚少。道虽然无处不在,然因为民众不知道,故不能行之,故《白心》:“何道之近而莫之与能服也。”[50]道在天地之间,《心术上》:“道在天地之间也,其大无外,其小无内。”人人都想知道道之所在,然不知道如何得到道。取得道的方法,当从身边开始做起,“人皆欲知,而莫索之其所以知,彼也。其所以知,此也”。[51]
道周密不泄,宽舒且坚固,《内业》:“凡道必周必密,必宽必舒,必坚必固。”[52]对于道一定要善于守护,不要舍弃,“守善勿舍”,则善自成。除去浮薄,知道道的精髓,则能够返于道德,于是道德日隆,“逐淫泽薄,既知其极,反于道德”。道德在心中,有诸内,必形于外,则为人所知,“全心在中,不可蔽匿”。[53]
道虚无不可见,寓于德中。道“虚无无形”,德“化育万物”,《心术上》:“虚无无形谓之道。化育万物谓之德。”[54]《心术上》:“德者,道之舍,物得以生生。”得其生者,主由禀道之精,“知得以职道之精”。[55]德为得,“故德者,得也。得也者,其谓所得以然也”。道无为,其之所馆舍之处为德,“以无为之谓道,舍之之谓德”。[56]道德同体,无外内先后之异,“故道之与德无间,故言之者不别也”。德即道之所舍,道舍必有处,故云:“间之理者,谓其所以舍也。”[57]道处于极高的水平,动静皆不见,万物皆蕴含着道,但无人知道其所达到的高度,“道也者,动不见其形,施不见其德,万物皆以得,然莫知其极”。[58]
行大道必须守一。《白心》:“今夫来者,必道其道。”理既从道而来,但遵而行之,不徘佪犹豫,劝而为之,则命能够久长,“无迁无衍,命乃长久”。事既和平,返于中理,则保全性,“和以反中,形性相葆”。[59]做事专守其一,没有贰心,谓之知道大道之理,“一以无贰,是谓知道”。若行大道,必须执一而固守其道,“将欲服之,必一其端而固其所守”。[60]
道的存在在于心安,“我心治,官乃治。我心安,官乃安。治之者心也,安之者心也”。心藏于心中,“心以藏心,心之中又有心焉”。心中所藏之心,言从音生,有音然后见形,有形则是言,有言则出命,故有所使令,然后天下治,“彼心之心,音以先言。音然后形,形然后言,言然后使,使然后治。不治必乱,乱乃死”。[61]精存于中,则自然长生,至于外形静而荣茂,内藏于精,若水源无穷竭,精既浩然和平,为气之渊,源泉不竭,故四体坚固,藏精之泉不竭,则九窍通,“精存自生,其外安荣。内藏以为泉原,浩然和平,以为气渊。渊之不涸,四体乃固。泉之不竭,九窍遂通”。体固窍通,故能穷天地,德被四海,内无惑意,邪灾自消,内全外完,不遇天灾人祸,“乃能穷天地,被四海。中无惑意,外无邪灾。心全于中,形全于外。不逢天灾,不遇人害,谓之圣人”。[62]如此则圣人内心安宁,精气通畅,精气穷通乎天地之间,智察万物而不为物使,避免灾害的发生,如此之人,谓之“圣人”。此处所讲的“圣人”与《庄子》所讲的至人、完人有相通之处。
得道需要保持内心的虚静。人若不能固守其虚,反以利欲塞之,《内业》:“夫道者,所以充形也,而人不能固。”[63]既有利欲之心,则道往而不复,虽又来,无处可舍,“其往不复,其来不舍”。道不见其形声,在我心中,与我同生,“谋乎莫闻其音。卒乎乃在于心。冥冥乎不见其形,淫淫乎与我俱生。不见其形,不闻其声,而序其成,谓之道”。[64]虽无形声,然依序而成,故谓之道。道没有其他特点,唯爱心安,若静心,则气自调理而道来止。《内业》:“凡道无所,善心安爱。心静气理,道乃可止。”[65]人得道以生,道在人身边,“彼道不远,民得以产。彼道不离,民因以知”。推寻其终,似可求索,及欲穷之,则眇然不知其所,“是故卒乎其如可与索,眇眇乎其如穷无所”。[66]音声乱道,平心静气,道乃自得,“被道之情,恶音与声。修心静音,道乃可得”。道非常玄妙,口不能描述,目不能见,耳不能听,虽不可视听,然用之修心,则外形自正,“道也者,口之所不能言也,目之所不能视也,耳之所不能听也,所以修心而正形也。人之所失以死,所得以生也。事之所失以败,所得以成也”。[67]道是推近及远,身边的道理知道了,就能够得远处之道,故《心术上》:“不修之此,焉能知彼。”故当循理而求,不然“去知则奚率求矣,无臧则奚设矣”,去知则彼此不辨,莫知所遵循,唯有无求无策谋,则返归于虚,“无求无设则无虑,无虑则反复虚矣”。[68]得道之法,当是由近及远,最后达到无设无虑的状态,复归于虚,这是一种极高的智慧。故思虑,对于周围事情的考虑和研究,是人的一种自然反应,然在得道之人身上,他们最后能够达到无虑的状态,这与《道德经》中道神似。
养身之道与天下运行之道同。君爱护自身,须察知自己的状况,明于天下之道,如此则知天地运行之理;明于养生之道,则知行情则不违理,不违理则生全。如此周而复始,执常仪,行常象,将来可行之理,敬而迎之,《白心》:“故曰:欲爱吾身,先知吾情。君亲六合,以考内身。以此知象,乃知行情。既知行情,乃知养生。左右前后,周而复所。执仪服象,敬迎来者。”[69]
内心得道,天下服之。安心之法,其智过度,则失其本性,《内业》:“凡心之形,过知失生。”无心于物事,而物事自变化,此为神智,“一物能化谓之神,一事能变谓之智。化不易气,变不易智。惟执一之君子能为此乎”。[70]无心为有心者主,无心故能使物,而物不能使之,内心得中,则心自治,心治则天下治,“执一不失,能君万物。君子使物,不为物使,得一之理,治心在于中,治言出于口,治事加于人,然则天下治矣”。安心得道,则能够使天下之人服之、听之,“一言得而天下服,一言定而天下听”。[71]
圣人当效法天地之道。道无大无小,无内无外,“道者,一人用之,不闻有余。天下行之,不闻不足。此谓道矣”[72]。道对于人裨益无穷,“小取焉则小得福,大取焉则大得福,尽行之而天下服”[73]。若无取于道则民背叛,终不免于贼杀,“殊无取焉,则民反其身,不免于贼”。左为阳,阳主生,故为出,右为阴,阴主死,故为入,“左者,出者也。右者,入者也”。[74]出者既主生,则不当伤人。违而伤人,是还自伤,“出者而不伤人,入者自伤也”。不计日月,但循道而往,事从而成功,顺道则吉,违道则凶,不须卜筮而知吉凶,“不日不月而事以从,不卜不筮而谨知吉凶”。守道者,静默而已,故其身宽闲,而能致令名,“是谓宽乎刑,徒居而致名”。[75]上天光照无私,平分四时,此是“天之正”,大地均生万物,物所承载,故“地主平”。人主无为而无不为,人主处于虚静状态,而万事皆成,故云“人主安静”,这是一种极高的境界。春秋冬夏是天之时,山陵川谷,是大地的枝条,故《内业》云:“山陵川谷,地之枝也。”[76]天地自然,无所取私,人之谋略,在虚静当中当有喜怒取予,这是谋略的应用,此是末,其本不变,圣人当效法天地之道,顺应万物,以内心的不变,但是在外在形式上有多种变化的态势,故云:“是故圣人与时变而不化,从物而不移。”[77]往来不知其期,求性命之理于天,则期时可待。《白心》:“责其往来,莫知其时。索之于天,与之为期。不失其期,乃能得之。”大道光明显现,“大明之极,大明之明,非爱人不予也。同则相从,反则相距也。吾察反相距,吾以故知古从之同也”。[78]
做事为人之道。为善而有名,则必为人所嫉,若为不善,则会陷于刑罚,“为善乎,毋提提。为不善乎,将陷于刑”。[79]善与不善之间,足以为物所信则止,“善不善,取信而止矣”。如此做事合乎中道则可,“若左若右,正中而已矣”。处阴阳之中,居善恶之间,得其正而止。若能得中,则名与日月俱悬而无已,“县乎日月,无已也”。[80]
圣人行不言之教,言为圣人所鄙薄。《白心》:“故书其恶者,言其薄者。上圣之人,口无虚习也,手无虚指也,物至而命之耳。”[81]名声之至,耳能听之,内流于心,外凝结于体色,如此之人,性之敏惠,故可以德义告谕也,“发于名声,凝于体色,此其可谕者也”。顽鄙者不可告谕,“不发于名声,不凝于体色,此其不可谕者也”。[82]名至于正者,教亦可存可亡,“及至于至者,教存可也,教亡可也”,故曰:“济于舟者,和于水矣。”水和静无有波浪,则能济舟,与人理相宜,则神予之福祥,“义于人者,祥其神矣”。[83]
智慧通过思考获得。因为思考探求,则其知自生,《内业》:“思索生知。”疏慢轻易,必致凶祸,故生忧,“慢易生忧”,残暴傲虐,伤害必多,故生怨,“暴傲生怨”,忧恚郁塞,怀不通畅,故生疾,“忧郁生疾”,如此则“疾困乃死”。[84]思欲不舍,则五脏困于内,形骸薄于外,既已内困,外薄尚不图之,如此则生将巽遁其舍,“思之而不舍,内困外薄,不蚤为图,生将巽舍”。饱食者善闭塞,致思者多困竭,“食莫若无饱,思莫若勿致”,能节食适思,常莫过中,则生将自至,“节适之齐,彼将自至”。[85]
专心一意,则耳目自端,能够知道未来之吉凶。《心术下》:“专于意,一于心,耳目端,知远之证。”[86]若能够专一于一心,则不用卜筮而知吉凶,能够知道何时去做,何时停止,诚己自通,不问而自得,这便是极高的境界了。但这需要用心思考,若反复思考,则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思之思之,不得,鬼神教之。非鬼神之力也,其精气之极也”。精气到达极点,则解决方法会豁然而至。则求助于自己,必须再三思考,《内业》云:“思之思之,又重思之。”若再三思之而不通,则或致鬼神为通之,“思之而不通,鬼神将通之”,其实这不是鬼神之力,而是精气到达极端状态,“非鬼神之力也,精气之极也”[87]。《心术下》:“一气能变曰精,一事能变曰智。”[88]能够专一其气,则鬼神来教,谓之精。能专一其事,则能变而动之,谓之智。物穷则变,变而通之,我之所由,“极变者,所以应物也”,唯有执一之君子能够做到。《内业》认为,唯有四体端正,血气安定,专心一意,耳目不过多于享欲,则愿望可以实现,“四体既正,血气既静,一意搏心,耳目不淫,虽远必近”。[89]
圣人意气定然后复归于正。《心术下》:“意气定然后反正。”气以实身,行当中正,“气者,身之充也。行者,正之义也”,[90]不然则内情不自得,行为不正当则民人不服,“充不美则心不得,行不正则民不服”。圣人深明于此,故无所偏私,“是故圣人若天然,无私覆也,若地然,无私载也。私者,乱天下者也”。圣人重视名实相应,裁断天下,天下大治,“凡物载名而来,圣人因而财之,而天下治;实不伤,不乱于天下,而天下治”。[91]君子执一不失,既精且专,故能君临万物,与天地合德,与日月同明。《心术下》:“日月之与同光,天地之与同理。”圣人能裁断万物,而不为物左右,“圣人裁物,不为物使”[92]。
《管子》认为,天在上,地在下,或者有物维系之。《白心》:“天或维之,地或载之。”[93]不然天会从高处坠落,大地或者不能载物,而会沉落,“天莫之维则天以坠矣,地莫之载则地以沉矣”。天没有坠落,大地没有沉落,或者是有物质承载它们,“夫天不坠,地不沉,夫或维而载之也夫”。[94]这表现出《管子》对于宇宙的一种观念。自然运行如此神奇,先秦民众对于一些神奇的自然现象,会有一些朴素观念和合理的想象。
精气为根本。内心安定,则耳目聪明,四肢坚固,《内业》:“定心在中,耳目聪明,四枝坚固。”[95]心是精气之舍,“可以为精舍”。气之尤精者为精,“精也者,气之精者也”,气通乃生,生则具有思维能力,于是智慧出现,“气,道乃生,生乃思,思乃知,知乃止矣”。[96]
气在内心,然会形于颜色。故《心术下》云:“善气迎人,亲如弟兄;恶气迎人,害于戈兵。”这种内心的感受和想法,甚于雷鼓,“不言之言,闻于雷鼓”。[97]内心真诚,能明于日月,察于父母,“金心之形,明于日月,察于父母”[98]。昔者明王诚心以爱天下,故天下可附;暴王诚心以恶天下,故天下可离。故赏不足以买到民心,刑罚不足以使人背离,公道自在,爱恶以为心本,货刑为末,“故货之不足以为爱,刑之不足以为恶。货者,爱之末也;刑者,恶之末也”[99]。
精气无所不在,守之勿失则德成。精气至灵,万物得此而自生,五谷列星,均是如此,《内业》:“凡物之精,此则为生。下生五谷,上为列星。”[100]精气在天地之间,为鬼神,在人心中,则为圣人,“流于天地之间,谓之鬼神。藏于胸中,谓之圣人”[101]。精气在天渊之中,在人身上,无所不在,“是故民气,杲乎如登于天,杳乎如入于渊,淖乎如在于海,卒乎如在于己”,然不可以力止之,唯有德行可以使之安定,“是故此气也,不可止以力,而可安以德,不可呼以声,而可迎以音”。精气若敬守之勿失,此之谓成德,“敬守勿失,是谓成德”。德成,则智自然生成,以智安物,万物各得其宜,“德成而智出,万物果得”。[102]
得神之精华,应当使心灵保持虚静,如此则神之精华当自然到来。《内业》:“敬除其舍,精将自来。”[103]若深思之,意念聚集到一点,则内心自治,“精想思之,宁念治之”,如此,心在中而正,则无过举,万物得其度,“正心在中,万物得度”。[104]《内业》:“人能正静,皮肤裕宽,耳目聪明,筋信而骨强,乃能戴大圜而履大方,鉴于大淸,视于大眀,敬慎无忒,日新其德,遍知天下,穷于四极。”[105]
静能制动。不要先动作的原因是动则处于摇摆不定的状态,因为摇动,则不能清楚地观看。《心术上》:“毋先物动者,揺者不定,躁者不静,言动之不可以观也。”[106]故人主处于沉静的状态,因静为躁君,故人主立于阴,动则失君位,“人主者立于阴,阴者静,故曰动则失位”。《心术上》将阴放到极高的位置,阴处于静的状态则能制阳,静能制动,君亦能制臣,故曰:“阴则能制阳矣,静则能制动矣。故曰静乃自得。”[107]《内业》:“形不正,德不来,中不静,心不治。正形摄德,天仁地义,则淫然而自至。神明之极,照乎知万物,中义守不忒。不以物乱官,不以官乱心,是谓中得。”[108]万物,若常守中则不会有差错,“万物,中义守不忒”,如此,则不会因为贪于财物,而引起内心的扰动,如此则内心自有所得,“不以物乱官,不以官乱心,是谓中得”。[109]内心有得则神在身,然不能对其做出意念的判断,“有神自在身,一往一来,莫之能思”,内心得之必治,失之必乱,“失之必乱,得之必治”。[110]
圣人治国,当静身以待。天冬行霜雪,夏行雨露,万物以之为利,圣人行赏于善人,行罚于凶人,则百姓泽被。天与圣人无私,万物蒙其利,《白心》:“天行其所行而万物被其利,圣人亦行其所行而百姓被其利,是故万物均既夸众矣。”[111]故圣人治理天下,静身以待,名正法备,事无阙滞,故圣人无事,“是以圣人之治也,静身以待之,物至而名自治之。正名自治之,奇身名废,名正法备,则圣人无事”。[112]居必有时而迁,事当其时,“不可常居也,不可废舍也,随变断事也,知时以为度”。事物宽则有余,局则不足,以有余补不足,事理均平,“大者宽,小者局,物有所余,有所不足”。[113]君子应当处于这样的思维状态:达到“至虚”,好像无知无虑,事情到来,则能把握机会。君子能够准确把握机会,应声而至,“若影之象形,响之应声也”。但是,这又不是过分以主观努力去做的,而是随机而至,“物至则应,过则舍矣。舍矣者,言复所于虚也”。事情过去之后,就不再把它放在心中了,达到“虚静”。在这种状态之下,能够放却主观成见,随时抓住机会,走向成功。君子做事如同无知无虑,事情做成,看似偶然而成,实则处在虚静之中,因循大道而成。“是故有道之君,其处也若无知,其应物也若偶之”,[114]这是一种极高的智慧。
做事之道,当以谦抑为主。天既降福,壤土为之生百谷,风动波应,大小唯所欲适,“壤土而与生,能若夫风与波乎?唯其所欲适”。子代父为义,臣代君为篡夺,唯有周武王为人所歌颂,是因为纣恃其辩巧,自异于物,逆天绝理,毒流四海,若能去其辩巧,与众同道,则武王不敢窥视,“故子而代其父曰义也,臣而代其君曰簒也。簒何能歌?武王是也。故曰:孰能去辩与巧?而还与众人同道”。做事不可过分,思索过精则损明,过分修德则道狭,务取名利者,即处于危险之境,“思索精者明益衰,德行修者王道狭,卧名利者写生危。知周于六合之内者,吾知生之有为阻也。持而满之,乃其殆也”。[115]故当处于谦下之中,功成身退,此天之道,“名满于天下,不若其已也。名进而身退,天之道也”。以此推之,则满招损,故“满盛之国,不可以仕任。满盛之家,不可以嫁子。骄倨傲暴之人,不可与交”。[116]这是一种认识事物的方法和做人之道。与《道德经》有暗合之处,证明这种思维方式是以退为进,不能过分充满贪欲,否则会有灾难。这与自然运行规律相吻合。
藏善言,为善事,事成而不留其名。《白心》:“去善之言,为善之事,事成而顾反无名。”[117]此之谓“能者无名”。能名于无名之名而尽有其实,从事于无事之事而不懈其功,“能者无名,从事无事”。做事当量入为出,“审量出入,而观物所载”。故能法无法,始无始,终无终,弱无弱,如此,则功美日兴,故曰“美哉岪岪”。[118]举事虽得其中,而不为中,乃是有中,故曰:“有中有中,孰能得夫中之衷乎?”“功成者隳,名成者亏。”“孰能弃名与功,而还与众人同?孰能弃功与名,而还反无成?”能贵无成,乃是成,若其贵成,乃是无成,“无成有贵其成也,有成贵其无成也”。[119]
用兵之道,是自谦以胜敌。《白心》:“兵之出,出于人。其人入,入于身。”兵之胜则从于敌,德之来则从于身,“兵之胜,从于适。德之来,从于身。故曰:祥于鬼者义于人”。[120]兵需要讲道义,强大而骄横者则损害其强大,弱而骄者,很快会灭亡,“兵不义,不可。强而骄者损其强,弱而骄者亟死亡”。强大而自甘于下,有义则伸其强,弱而谦恭,则免于罪,“强而卑,义信其强。弱而卑,义免于罪”。[121]骄有余则弱,弱则卑,卑有余则强,强则天骄,“是故骄之余卑,卑之余骄”。
“心术”以《心术》(上、下)、《白心》、《内业》为研究对象,兼论其他篇目中涉及的“心术”条目。“心术”主要包含心、道、精气、虚静、谦抑诸多内涵。《管子》认为心在身体之中,虚静时处于中心地位;内心虚静,神明必存乎其中,必然自得;有诸内必形于外,故德在内心,外形自正,中心至诚,心事自治。人唯有正心安静,则筋骨强劲,道德日新。心情安泰,而又勇敢进取,宽舒其气,广有所容,其形安而意志坚定,故不游移。以礼乐节制内心,誉之不劝,非之不沮。道在天地之间,无所不在,无所不包,万物得之而生,万物得之而成。道虚无不可见,寓于德中。知身边之道,则推及远处之道;养身之道与天下运行之道亦同。圣人当效法天地之道,行不言之教,内心得道,天下服之。行大道必须守一,专心一意,则耳目自端,能知未来之吉凶。圣人意气定然后复归于正,君子执一不失,既精且专,故能君临万物。精气为根本,气在内心,形于颜色。精气无所不在,守之勿失则德成。静能制动,圣人治国,当静身以待。君子做事如同无知无虑,事情做成,看似偶然而成,实则处在虚静之中,因循大道而成。做事之道,以谦抑为主;用兵之道,以自谦胜敌。君主若不明于心术,则令不可行。
[*]作者郭丽,女,山东理工大学齐文化研究院教授。
[2]郭沫若:《宋钘尹文遗著考》,《东方杂志》1944年第19期。
[3]张岱年:《管子的〈心术〉等篇非宋尹遗著考》,《道家文化研究》第二辑,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年,第320—325页。
[4]裘锡圭:《马王堆〈老子〉甲乙本卷前后佚书与“道法家”——兼论〈心术上〉〈白心〉为慎到田骈作品》,《古代文史研究新探》,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2年,第567—570页。
[5]陈鼓应:《管子四篇诠释》,北京:商务印书馆,2006年。
[6]黎翔凤:《管子校注·七法》,北京:中华书局,2004年,第106页。
[7]黎翔凤:《管子校注·心术上》,第767页。
[8]黎翔凤:《管子校注·心术上》,第767页。
[9]黎翔凤:《管子校注·心术上》,第767页。
[10]黎翔凤:《管子校注·心术上》,第767页。
[11]黎翔凤:《管子校注·心术上》,第759页。
[12]黎翔凤:《管子校注·心术上》,第759页。
[13]黎翔凤:《管子校注·心术上》,第759页。
[14]黎翔凤:《管子校注·心术上》,第759页。
[15]黎翔风:《管子校注·心术上》,第764页。
[16]黎翔风:《管子校注·心术上》,第770页。
[17]黎翔凤:《管子校注·心术下》,第778页。
[18]黎翔凤:《管子校注·内业》,第937页。
[19]黎翔风:《管子校注·内业》,第947页。
[20]黎翔风:《管子校注·内业》,第947页。
[21]黎翔凤:《管子校注·内业》,第947页。
[22]黎翔凤:《管子校注·心术下》,第783页。
[23]黎翔凤:《管子校注·内业》,第939页。
[24]黎翔凤:《管子校注·内业》,第948页。
[25]黎翔凤:《管子校注·内业》,第948页。
[26]黎翔凤:《管子校注·内业》,第950页。
[27]黎翔凤:《管子校注·内业》,第950页。
[28]黎翔凤:《管子校注·内业》,第950页。
[29]黎翔凤:《管子校注·心术下》,第781页。
[30]黎翔凤:《管子校注·心术下》,第782页。
[31]黎翔凤:《管子校注·心术下》,第782页。
[32]黎翔凤:《管子校注·内业》,第931页。
[33]黎翔凤:《管子校注·内业》,第931页。
[34]黎翔凤:《管子校注·心术下》,第786页。
[35]黎翔凤:《管子校注·心术下》,第786页。
[36]黎翔凤:《管子校注·心术上》,第764页。
[37]黎翔凤:《管子校注·心术上》,第764页。
[38]黎翔凤:《管子校注·心术下》,第786页。
[39]黎翔凤:《管子校注·心术下》,第786页。
[40]黎翔凤:《管子校注·心术下》,第786页。(www.xing528.com)
[41]黎翔凤:《管子校注·内业》,第947页。
[42]黎翔凤:《管子校注·内业》,第947页。
[43]黎翔凤:《管子校注·白心》,第799页。
[44]黎翔凤:《管子校注·白心》,第799页。
[45]黎翔凤:《管子校注·白心》,第799页。
[46]黎翔凤:《管子校注·内业》,第935页。
[47]黎翔凤:《管子校注·白心》,第799页。
[48]黎翔凤:《管子校注·白心》,第799—800页。
[49]黎翔凤:《管子校注·白心》,第800页。
[50]黎翔凤:《管子校注·白心》,第810页。
[51]黎翔凤:《管子校注·心术上》,第767页。
[52]黎翔凤:《管子校注·内业》,第942页。
[53]黎翔凤:《管子校注·内业》,第942页。
[54]黎翔凤:《管子校注·心术上》,第759页。
[55]黎翔凤:《管子校注·心术上》,第770页。
[56]黎翔凤:《管子校注·心术上》,第770页。
[57]黎翔凤:《管子校注·心术上》,第770页。
[58]黎翔凤:《管子校注·心术上》,第770页。
[59]黎翔凤:《管子校注·白心》,第810页。
[60]黎翔凤:《管子校注·白心》,第811页。
[61]黎翔凤:《管子校注·内业》,第938页。
[62]黎翔凤:《管子校注·内业》,第938页。
[63]黎翔凤:《管子校注·内业》,第931页。
[64]黎翔凤:《管子校注·内业》,第931页。
[65]黎翔凤:《管子校注·内业》,第935页。
[66]黎翔凤:《管子校注·内业》,第935页。
[67]黎翔凤:《管子校注·内业》,第935页。
[68]黎翔凤:《管子校注·心术上》,第767页。
[69]黎翔凤:《管子校注·白心》,第810页。
[70]黎翔凤:《管子校注·内业》,第937页。
[71]黎翔凤:《管子校注·内业》,第937页。
[72]黎翔凤:《管子校注·白心》,第793页。
[73]黎翔凤:《管子校注·白心》,第794页。
[74]黎翔凤:《管子校注·白心》,第794页。
[75]黎翔凤:《管子校注·白心》,第794页。
[76]黎翔凤:《管子校注·内业》,第937页。
[77]黎翔凤:《管子校注·内业》,第937页。
[78]黎翔凤:《管子校注·白心》,第811页。
[79]黎翔凤:《管子校注·白心》,第804页。
[80]黎翔凤:《管子校注·白心》,第804页。
[81]黎翔凤:《管子校注·白心》,第802页。
[82]黎翔凤:《管子校注·白心》,第802页。
[83]黎翔凤:《管子校注·白心》,第802页。
[84]黎翔凤:《管子校注·内业》,第945页。
[85]黎翔凤:《管子校注·内业》,第945页。
[86]黎翔凤:《管子校注·心术下》,第780页。
[87]黎翔凤:《管子校注·内业》,第943页。
[88]黎翔凤:《管子校注·心术下》,第780页。
[89]黎翔凤:《管子校注·内业》,第943页。
[90]黎翔凤:《管子校注·心术下》,第778页。
[91]黎翔凤:《管子校注·心术下》,第778页。
[92]黎翔凤:《管子校注·心术下》,第780页。
[93]黎翔凤:《管子校注·白心》,第799页。
[94]黎翔凤:《管子校注·白心》,第799页。
[95]黎翔凤:《管子校注·内业》,第937页。
[96]黎翔凤:《管子校注·内业》,第937页。
[97]黎翔凤:《管子校注·心术下》,第783页。
[98]黎翔凤:《管子校注·心术下》,第783页。
[99]黎翔凤:《管子校注·心术下》,第784页。
[100]黎翔凤:《管子校注·内业》,第931页。
[101]黎翔凤:《管子校注·内业》,第931页。
[102]黎翔凤:《管子校注·内业》,第931页。
[103]黎翔凤:《管子校注·内业》,第938页。
[104]黎翔凤:《管子校注·内业》,第938页。
[105]黎翔凤:《管子校注·内业》,第939页。
[106]黎翔凤:《管子校注·心术上》,第767页。
[107]黎翔凤:《管子校注·心术上》,第767页。
[108]黎翔凤:《管子校注·内业》,第937页。
[109]黎翔凤:《管子校注·内业》,第937页。
[110]黎翔凤:《管子校注·内业》,第937页。
[111]黎翔凤:《管子校注·白心》,第789页。
[112]黎翔凤:《管子校注·白心》,第789页。
[113]黎翔凤:《管子校注·白心》,第789页。
[114]黎翔凤:《管子校注·心术上》,第776页。
[115]黎翔凤:《管子校注·白心》,第807页。
[116]黎翔凤:《管子校注·白心》,第807页。
[117]黎翔凤:《管子校注·白心》,第794页。
[118]黎翔凤:《管子校注·白心》,第794页。
[119]黎翔凤:《管子校注·白心》,第794页。
[120]黎翔凤:《管子校注·白心》,第793页。
[121]黎翔凤:《管子校注·白心》,第79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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