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西方马克思主义的“人道主义”、“人本学”理论联系在一起的是他们的异化理论。关于研究马克思学说中的异化理论,最先也是由卢卡奇在二十年代提出来的。1923年,卢卡奇在《历史与阶级意识》中,根据《资本论》第一卷论述商品拜物教的思想进行推论,提出了“异化”是马克思的基本理论。1932年,马克思的《经济学—哲学手稿》公开发表,研究异化成了西方理论家的一个热门,那些西方马克思主义者按自己的观点对异化理论作了各种发挥,并把它作为自己理论体系的重要的组成部分。
他们一般都认为“异化”概念是马克思学说的核心。马尔库塞在介绍《手稿》的一篇文章中写道:“一个经济事实应该建立在一个一般的概念中”,这个概念就是异化。他认为:“私有财产这一概念,是通过分析而从异化了的劳动这一概念得出的。”[38]伊波利特说,“异化是全部马克思主义的基本思想”,只有从这一思想出发,才能“更好地解释整个马克思主义的哲学和理解马克思的主要著作《资本论》的结构”[39]。维特尔也说:人的存在的“自我异化”和人的存在的复归的学说,是马克思的各种基本概念(如“共产主义”、“无产阶级”、“剩余价值”、“革命”等)的根据。[40]而霍梅斯则声言,只有异化思想,才“使马克思今天还能保持胜利,而他的观点的许多重要部分则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41]他们认为,虽然在马克思后来的著作中很少见到异化概念,但这只是使用术语的区别,基本思想并无变化,比如说,马克思后来常用的外在化、客观化、物质化、抽象化,“这些都是异化的形式”[42]。R·塔克尔认为,在《共产党宣言》以后的著作中,异化“只不过暗地里走进他的社会形象中去罢了”[43]。而列斐伏尔则认为,马克思在后来很少讲异化是因为受了“实证的东西很多而哲学的东西很少的恩格斯的影响”[44]。
他们中间的许多人把“异化”归结为伦理学心理学的范畴。弗罗姆认为马克思是从主观—客观的关系来谈异化的,“人在认识世界时,并不感到自身是活动的主体,而感到世界是与他不同的东西,即使是人自己所创造的东西,也都作为客体而处于他之上,并与他相对立”。但他又说,马克思的异化理论也是一种心理学,尽管“马克思从来没有提出过系统的变态心理”,但他却谈到了“病态的一种形式”,“这种病态指的就是异化”[45]。还有人说,异化是一个正常的人的某种心理状态,一个异化的人是“一个被他所处的社会及其文化离弃,并且使他对之不亲的人”[46],异化是“个人认为自己同自己、同别人并且同整个世界脱离关系的一种情绪或者状态”[47]。存在主义哲学家虽没有像弗罗姆他们那样直接把异化看作是心理现象,但也认为异化只能具有主观的含义,异化只是一种主观的感觉。(www.xing528.com)
他们表面地肤浅地说明造成“异化”的根源,把现代大工业和科学技术的发展,以及相应的现代管理制度,说成是现代异化的主要祸根。美国存在主义者巴雷特和扬凯洛维奇在他们的一部新著作《自我和本能》中,对人的异化的原因作了如下概括:“西方人已变成了三重(与自然界、与其它人、与自己)异化的人。现代科学技术把理性的智慧抬到高于其它一切之上,从而制造了一个可怕的怪物。有技术的人发动了一场自然的狂热的斗争,并虚伪地把这种斗争等同于进步。随着宗教的衰落,人自我欺骗地离开自己,从民主、共产主义和科学之类意识形态中寻找自己的价值。对这些价值来源的依赖只能导致绝望,导致对无意义东西的焦虑。……大众文化同现代技术一道使我们生活在一种缺乏真实性的存在中。个人变成了纯粹失去人性的对象,他丧失了自己的统一性,被他的社会和经济职能所吞没”。[48]在这儿,他们把自然界、社会、科学技术、理性本身,把民主和共产主义等社会制度和意识形态,统统都说成是人的异化的根源,但就是避而不谈资本主义私有制这一造成异化的真正根源。有些人还认为异化的根源处于人的存在所固有的矛盾之中,认为异化是人生而具有的现象,是从娘胎里带来的。弗罗姆说,异化是从原罪开始的。人使自己与自然界分离,仿佛从侧面观察自己,看到自己被扔进这个陌生的、不了解的世界之中。人与自然界的分离,这是他的头一个自由行动,人的异化史也就此开始了。[49]这种否认异化现象与私有制的密切关系,从而掩盖资本主义制度的剥削本质的论调是对马克思异化理论的歪曲,但他们竟把这种观点强加到马克思头上。弗罗姆说:“在这点上,普遍地——甚至在社会主义者中间——存在着一种对马克思的误解。有些人相信,马克思所说的主要是对劳动者的经济剥削,劳动者在产品中所得的份额少于他应得的份额,或者产品应归劳动者所有而不应归资本家所有”。在他看来,这是一种没有根据的误解,因为“马克思主要不是关心收入的平等,而是使人从那种毁灭人的个性、使人变成物,使人成为物的奴隶的劳动中解放出来”[50]。被他这么一说,好像马克思也认为资本主义社会中人的异化现象与资本主义剥削制度无关。
他们认为克服异化的途径主要不是改变环境,只要通过个人自己在道德上的努力,在自身内部进行“革命”就能克服异化。马尔库塞认为异化主要表现为人的才能结构中的一种心理压抑,因而需要实现“本能结构的决定性的变化”。弗罗姆提出要开展心理革命,而他那种“受辩证法和人道主义指导的心理分析”,就是实现这种心理革命的最好手段。还有的人认为异化病患者与医生建立温暖的、真正互相信任的关系是主要的克服异化的药方。他们有时也谈及环境的改变和消除异化的关系,但他们所说的改变环境并不是搞无产阶级革命,推翻资本主义剥削制度,改变资本主义经济关系,而是把矛头指向科学技术、指向一切意识形态。要求人们向科学技术宣战。存在主义认为异化是永远不会消除的,以为人有朝一日会过上真正的生活,乃是一种错误。海德格尔断言,即使到了更高的文化水平上,异化也是不能消除的,只有死亡,才能使人获得个性,成为他自己,“才能赋予存在以至上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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